难怪之前好几日没有见到人不说，连在清风涧出事的时候，哥哥也没有出现。信里说，是为了她安全才瞒着她，不许她去。可探查魔宫……是很困难的事吧。
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念头刚刚生成，车瑕就惊醒般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哥哥那样厉害，而且师伯姐姐也去了，哪里会有什么危险，是那些坏的魔有危险还差不多。
她只要打理好这个四海归一殿，就够了。
灵力暂时用光没有了，大殿里却还是有些灰尘，车瑕不得不亲自动手，用了半日才将大殿打扫干净。又找来新的蜡烛，将甬道的烛台一个个点上。至于哥哥和师伯姐姐的房间，都设有结界，她进不去。
将死物整理干净不是问题，问题是活物。
大殿里，哥哥的位置旁边有一株低矮的桃树，栽在瓮中。桃花早已谢了，桃子也没结出，哥哥却将它留在殿里，能日日见到，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车瑕本以为那是什么灵物，可什么术法都用遍了，桃树愣是没有一点回应。唯一的回应，就是头一天给它施的水咒，第二天就所剩无几。
想去找人问问这是什么灵物，可桓檀师叔在给玄煌炼蛊疗伤，闭门不见人。
是哥哥的东西，而且他还那么喜爱，一定不简单的！
车瑕像游魂一样在四海归一殿游荡了几日，这天上午正待在自己房间里无聊，突然有弟子前来请她去殿外清池，她心里疑惑，到了殿外，见到那个人，顿时大悟。
发觉站在清池边扑水雾玩的竟然是李归雁，她迟疑了。
之前李归雁与她比试时针锋相对，她因此被偷袭受了伤不说，还输掉了仙家大会，最后仙家大会竟然因为魔宫的事不了了之，而那件事情也和李归雁脱不了干系。
车瑕不禁生起气来。因为她，救孤临的事又得重新想办法， 她害自己这么惨， 现在又来干什么？
李归雁发觉了站在高高石梯之上的她，招了招手，似乎并无恶意。
已经被发现，再不回应就是失礼了，车瑕不想走路，踩着泣心剑飞下去。
她没好气地先开口:“你来干什么？”
李归雁愣了一愣:“你在……生气？”
“白白地被你偷袭，输了仙家大会，你还要我给你好脸色？”
李归雁恍然，垂下头去:“对不起。我就是想来……跟你说声谢谢。”
车瑕惊:“谢我？”
李归雁点了点头，福身行了个大家闺秀的礼:“谢谢你救了元师兄。如果没有你，他入了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原来是谢这个。车瑕心头软了一点，可还是很不识相地甩过头:“他要是入魔，你们蜀山的很多秘密不就给魔宫知道了？我是救……救苍生，才、才不是帮你！”
“其实你比我厉害好多的吧？”李归雁眼中一亮，“那时候你一剑就把魔气打破了，我们掌门都没法一下子做到！”
“才不是，那是哥哥给我的剑，很厉害，不过我不常用而已。”
李归雁支吾:“‘哥哥’……？”
“是我们太华山的掌门恒夜。”车瑕无心说着，忽然观察到她眼神不对，她赶紧解释，“别误会，我们一个辈分，我其实是他的徒孙，是他把我当成亲妹妹对待。”
李归雁面露钦羡之色:“对你这么好啊？要是……我哥哥也对我这么好就好了。”
记得那日，来捉她回去和亲的，就是她哥哥吧。
见她难过，车瑕不由开始担心，忙跳开这个话题:“现在哥哥不在，太华山是很冷的，你到殿里来吧，会暖和许多。”
李归雁穿的是夏衣，到这个终年积雪的仙门，正哈热气，得知可以取暖，赶忙点头答应:“好，谢谢你。”
两个女孩进了空空荡荡的四海归一殿。
确实是极其空荡的，不见阳光，只有烛火跳动，看得清这里只有一案一座一树的陈设而已。
李归雁本是又惊又好奇地环顾四周，奇怪为何这太华掌门的宫室正殿是这样，却忽然见了什么，惊呼出声:“那个——”
抬手指的，正是几案旁边已没了花的小小桃树，叶子的色泽在烛光下显得诡异。
她似乎认识，车瑕正也纳闷这棵树，赶紧问:“你认识它？”
“当然认识，那是我们蜀山后山的桃树呢！”
是蜀山的东西？车瑕更百思不得其解:“这棵树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哥哥一直都把它放在这里，很喜欢的。”
李归雁答道:“这就是一棵普通的桃树而已。”
“啊？”车瑕失望。
“这是你们太华山的离月姐姐来我们那求来的。”李归雁回忆着，“好几个月前，她来向掌门求一株长势好的小桃树，为表诚意，居然想用十年修为来换！掌门自然不敢要她的修为，亲自为她选了一棵。我还以为是要栽在哪当摆设呢，原来栽在你们掌门的宫室里啊！”
是……师伯姐姐种的桃树？
车瑕垂下长睫。
师伯姐姐一向是哥哥最亲近的人，甚至比她自己还亲。师伯姐姐给哥哥种的东西，哥哥一定是爱不释手吧，才会这样明显地摆在这里。
师伯姐姐总是跟随在哥哥身边。
连去探查魔宫，也带着师伯姐姐，不带她去。
心里坠下一股狠狠的失落，继而空空的，和上次一样，空得出奇。车瑕紧锁眉头，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又记起，上次她无意中撞见的情景。
就在这大殿里，哥哥很忙的时候，师伯姐姐静静地坐在他身畔，悄悄为他研墨。他们什么话都没有，却好像胜过了千言万语。那样琴瑟相和的情景，如今想起来，都似乎刺得她的眼生疼。
她失落地走到一边石阶坐下。
李归雁惊疑：“你怎么了？”
车瑕撅着嘴，看向别处：“哥哥去探查魔宫，带了离月师伯姐姐，不带我。”
“探查魔宫？好像我们蜀山也有人去了。”李归雁想了想，端详着车瑕的神色，“你也想去？”
车瑕从袖中取出那封恒夜的留书，甩了甩：“哥哥不让我去的，而且我连哥哥去了哪都不知道……”
哥哥也太可恶，为了不让她冒险，连去哪都不说。
李归雁年纪也不大，哪顾得什么利弊安危，只是笑着道：“那简单，过几天我们蜀山也有一批人要去探查魔宫，似乎要和太华掌门会合，好像就在幽州，你可以和他们混一起去啊！”
车瑕惊喜刹那，目光又黯然下去：“这样不好吧？你们的人会答应吗？”
“带人去的是我师父，只要我撒个娇，他那么好，很容易就会答应的。”
之前在清风涧也看到过，太武的确对她百般维护，是真的很疼她，看样子，要是她去撒娇，真能成也还说不定。
有了机会，车瑕又担心：“哥哥知道我跟去了，会生气的。你不知道，他生气起来多可怕。”
“可怕，他当你是妹妹，又不会吃了你！”李归雁继续教唆，“大不了到时候你碰见就去求两句，撒个娇，他对你那么好，肯定不会责怪你的。”
“真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你不放心的话，我们这就去蜀山求我师父，让你跟着去！”李归雁凑近了些，小声，“你放一百个心啦，就算你哥哥生气，我就让师父去劝，你哥哥至少要顾着自个面子吧。”
车瑕听罢哑然失笑，由着她念着“走吧走吧”，拖着拽着，出了四海归一殿。
望着四海归一殿下方云烟缭绕的清池，李归雁做了个鬼脸：“这样的话，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笑意凝滞。
车瑕捋着自己的袖，心里既欣喜，又担忧。
欣喜，来太华山这么久，也没交到几个朋友，没想到朋友竟然是原本与自己针锋相对的人。这样……似乎也不错啊。
担忧，也不知哥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被魔宫伤到？
突然间，东面爆发出一声轰响。
像是什么重物崩塌，地面剧烈摇晃抖动，令人头晕目眩，可又很快停止，仿佛只发生在一瞬，也仿佛没有发生。
车瑕扭头，果然见四海归一殿屋檐的冰凌已脱落了几根，在地上摔成冰屑。
她远目一望，大惊：“东边……好像是千妖锁？”
往殿下看，果真有不少弟子在往东边赶，分明就是出了事！
千妖锁是人界仅次于锁妖塔的镇妖之地，李归雁自然知道：“千妖锁也会出事？以前有过吗？”
“以前没有的……我从来没去过……”
车瑕想了一想，恍然大悟：“一定是魔宫的人！现在哥哥不在，这些魔就趁虚而入，攻击千妖锁。千妖锁里面虽然有孤临，可也有那么多坏的妖魔——”
心头震惊。
这样想来，最不对的地方已经出现了。
哥哥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在出发之前，忘记给最重要的千妖锁设下封印、防备？
而要真是魔宫，不仅仅是太华山、蜀山，还有丹霞派、甚至里蜀山妖界的情况，他们都几乎了如指掌——魔宫从哪里知道这么多消息？！
要是如之前的流言，说卞和哥哥就是仙门的奸细，可现在卞和哥哥已经不在仙门了，那还有谁？
胡思乱想一番没有结果，疑问倒是一堆，车瑕忙甩甩头：“我们还是先去看看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