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真的是小孩！
那个一脸傲气和不屑的小男孩凌空悬浮，头已甩到了一边去。一身花纹复杂的白色锦缎劲装，无名指上一个耀眼的宝石扳指，长发在脑后束做一条细辫，又显得格外不整洁，额发凌乱，衣衫乱扣，果真是个不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小男孩。
见是个小孩，车瑕不再害怕，兀自盯着地上的这是剑思量：“奇怪，这是剑里怎么会有个小孩啊？”
悬在空中的小男孩勃然大怒：“孩你个大头鬼！”
小孩子都这么凶？车瑕气了：“哪有你这样讲话的小孩！”
谁知突然间天降惊雷，直直劈在她身边不盈五寸！惊雷落地处，花草尽枯，一片焦黑。
车瑕吓退了两步，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个白衣服的小男孩，右手高举，雷霆之力乍现。
小男孩收回手中灵气，负起手道：“哼。泣心剑主果然一代不如一代，这次居然是个没用的小女孩，连吾的一招雷咒都接不了，真是世风日下！”
想不到这小孩这么厉害，车瑕不得不重新思量该怎么同他讲话。
而且，到底谁才是小孩啊，脾气怎么这么怪。
“喂，你谁啊？”
小男孩手一抬，这是剑飞至手中，依旧自傲：“吾乃燧人煜，泣心剑之剑灵，寿数已千载万年，汝这等宵小，竟敢视吾为孩童！”
“剑灵？”车瑕惊讶，“你是这是剑的剑灵？你刚才……叫它什么？”
“此乃泣心剑，食万人魂魄，想不到这一任剑主竟然是汝这等手无寸铁的女孩。而且——”燧人煜恨得咬牙切齿，“而且汝如此无礼不说，还用吾来为你吸取魔气。这也罢了，还用泣心剑来解玉剖石，简直是有眼无珠！”
之前哥哥将剑给她的时候曾说，这是剑极为凶煞，想不到原来是真的。圣洁的外表下，居然是一把邪剑，真名叫“泣心剑”。
就算他是泣心剑灵，车瑕也没法给他好脸色：“你干嘛这么不讲道理？认我是剑主，又不许我用你来琢玉，又不许我用你，那你想怎么样啊？难不成要我向哥哥给你求一个‘此乃邪剑，近身者死’的牌位，把你供起来？”
燧人煜轻哼一声：“求之不得，尽管做来！”
这该死的剑灵，白白得意个什么！
“做你个大头鬼！”
和他说话就气得肚子疼，车瑕也怒气冲冲地甩过头去。这剑灵太麻烦，改天让哥哥好好教训教训。
“哼。”燧人煜也不给她好脸色，“汝是不知这泣心剑的厉害。告诉汝，吾之存在只有汝知道，汝若还想活命，以后绝不可妄议剑灵，更不可拿此剑琢玉，明白否？”
这么说，哥哥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的语气缓和了些，车瑕才有点兴趣去理会他：“怎么，你准我用你吸纳魔气？”
“增进修为的东西，为何不要？”
就算那是魔气，那也是她身上的，他居然要得这么理直气壮！车瑕咬牙：“我干嘛听你的，我马上就去告诉哥哥。”
“若嫌命长，不听也罢，后会无期！”
这次没有出现那么缓慢，一眨眼人影就不见，只剩下悬浮在空中的泣心剑，散着和之前并无二致的柔和白光，恍如一场幻梦。
车瑕伸手，泣心剑可没有那剑灵那么桀骜不驯，乖乖地落到她手中。
“什么破剑灵……”她恨恨地将泣心剑往地上摔了又摔。
折腾了半天，就弄出这么一桩事，她再没什么心情打理玉灵，便全数收回袖中，继续坐在树下，拿着泣心剑发呆。
一方面，这是哥哥送的剑，要好好保管；另一方面，那该死的剑灵弄得她连摸一摸剑身都觉得烦。真不知道哥哥是怎么养出这么个奇怪剑灵的。
“瑕妹子？”
听到好听的女声，车瑕抬头，果然见有一碧衣女子缓步而来。她站起身，笑着将泣心剑幻去形影，收起来：“顾姐姐，有什么事吗？”
“比试轮到你了，快些过去。”
……
流光如剑，飞入云端而直下，落在比试台上。
御剑上了比试台，车瑕心中越发忐忑，迅速摸了摸袖子里的玉灵，确认还在，方才放心。
按礼节，比试之前要先与对手作礼才是。她抬起头，往比试台中央方向刚走了两步，呆了。
她的对手，那个叫李归雁的皇族女子，竟然……就是刚才元震身边那位华服打扮的姑娘！难怪在仙门能这样打扮，敢情是有不小的背景。
李归雁仗剑而立，年纪不过和她一般大小，却一如战场上英姿飒爽的巾帼女子。眉目媚而不妖，若是以后长成，必然绝世。
车瑕心情更加不安，手里已先行抓了两只玉蛇，慌得拧出汗水。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到台下，寻找她最为依恋的人。
玄煌不知去了哪里，她有点失望。
可是哥哥还在，静静地坐着，似是发现了她求助的目光，他怔了一怔，抿唇微笑。
车瑕这才宽心，至少哥哥还看着她呢。
她正式走上前去，与那位李归雁作揖。
低头行礼的刹那，李归雁目光倏然凌厉，低声：“你可要认输？”
想起之前大叔说她剑法精湛，车瑕不禁皱皱眉头：“我……必须赢。”
只有赢了，才能救贪狼界的人、才能把孤临救出来。所以她绝不能输。
“我也有……必须赢的理由。”
不知车瑕是不是听错，李归雁说这话时，隐隐带着几丝哀伤。
和谈不成，作礼完毕，双方退到比试台两侧，战斗一触即发。
车瑕刚刚站定身子，便发觉眼前蓝色剑光骤亮，瞬息便将至她面前！
灵力猛聚，手中玉蛇飞出，首尾相接盘做空中圆环，将蓝色剑光尽数吸纳！
比试台底下已是唏嘘。
琢玉术，这位太华山的女弟子，用的是仙门最为冷门的琢玉术！
琢玉术一向极难学精，但一旦有所造诣必定惊世骇俗，过去的第一琢玉大师谢远之就是如此。这女弟子的琢玉术虽不如谢远之强大，却也是十分厉害，令人赞叹。
过了第一招，谁都没捡到便宜，双方又退回了原地。
车瑕额上已冒汗水，刚才李归雁的招式无声迅疾，剑法不比她的琢玉术差，又看得出极其熟练，甚至胜过一些年纪更大的弟子。她上过战场，挥剑杀敌，果真名副其实。
“接着。”
不容车瑕多作思虑，李归雁这声音刚落，人影已然闪做白光，迅如闪电，剑锋在空中划下优美的弧度，直刺过来，又是快招，迅猛无比，观战的人都几乎屏息——
情急之下，车瑕双掌合一，五指再舒开时，伴着嘶哑可怖的兽喝，数条玉蛇自身后如幕冲出，交叉而去，硬碰硬撞上李归雁的剑招！
有玉碎的清脆响声，也有剑招被破的冽风刮起。
车瑕这次学聪明了，暗地里左手又抓来两条玉蛇，指尖一弹，玉蛇如利箭一般冲了过去。
她居然还留了一手！李归雁骇然，慌忙之下收了剑招，斩断偷袭的玉蛇，连连退了数十步，生生接下灵气余力。闷声捂住胸口。
偷袭也算是成功，车瑕高兴地扬起下巴。她的琢玉术可不比别人差！
台下默默观看的恒夜皱眉。
这等琢玉术，谢远之都是十七八岁才得以炼成，小车子能修炼至此，已是极其难得。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又一个谢远之。
可是，她的星蕴——他赌不起，天弑族更赌不起。若是让她知道那件事，这兄妹情分，也走到尽头了。
她会怪他、会恨他吧？
“恒兄，你这徒孙挺厉害的啊，听说是谢远之的徒弟？”尹中仙凑过来。
恒夜回神：“嗯。”
顾碧清笑道：“我看瑕妹子的琢玉术这样厉害，说不定以后修炼成仙，又是一方济世仙子呢。”
“她不会。”
发觉说漏，恒夜略略掩口，轻咳两声：“她还没有修习仙灵。”
如果她只是自己妹妹，他定会让她修习仙灵，即便不能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不老，也能如离月这般，延长数百年阳寿。
可是，他不能。
赢了一招，车瑕高兴地往台下寻觅，对上恒夜的眼。
那双眼没有喜色，倒是漆黑得不自然，深沉而悲凉。这双眼睛，令她顿觉忐忑不安。
是她做错了吗？是不是哥哥怪她偷袭了？不可以偷袭的？
她越发不知所措。
发觉那双与他对视的眼睛中的惊恐，恒夜惊了惊，暗中自嘲，到底……至少现在，她还是他妹妹。
他忙浅浅一笑，赞许。
只是下一刻，恒夜哗然色变：“当心！”
身侧剑光骤起，趁她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来！
李归雁的剑招太狠太快，恒夜根本来不及起身，比试台右侧的孩子已被剑光笼罩，身上顿时刺芒绽放！
剑气入体，蓝色冰灵直入，几乎将血脉冻结，连呼吸都停滞。车瑕猛受剧痛，再也站不住，直接被击落了比试台，飞了出去。
“瑕妹子！”
尹中仙起身：“给我停手！”
痛觉在几近冰冻的血液中几乎麻木，沉得让人想睡觉。要是摔在地上，一定痛死了……
车瑕闭目。
没有预料中的剧痛，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白袍宽大，几乎将她裹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