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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君莫思归(七)

溯沚无处遁形,她甚至感觉得到背后除了疼痛以外有不同寻常的杀意,越发紧闭了眼,将火灵玉护在心口处,等待最后一个瞬间。

虽然不甘心,可是……她没有办法。只要一瞬间,就可以解脱了吧?

但杀招迟迟没有落下。

“——嗯?怎么回事!?”

有期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方才祭出绝杀的右手竟然僵在空中,灵球也瞬间消散殆尽。

身体的最深处,真的有什么东西想要突破而出!

溯沚转过头来,缓慢用鲜血淋漓的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坐起身,深呼吸几口,仰面望着他。

不知是不是看错,有一瞬间,她在那双血色眸瞳中,看到了一抹不忍和温润!

将自己重重包围的坚韧勇敢,也在瞬间散为灰烬,温热的泪水盈满眼眶,化作鲛珠一粒粒滑下。

“有……期?”

真的看到了一刹那的墨色眼瞳!

只是转瞬之间,那眼中又恢复了赤色,盛满怒气:“原来还没死啊,难怪我一直无法契合这具身体……”

一语毕,身后以神力和魔气聚成的法阵忽然放大了数倍,将他托身虚空,气息流溢四处。纵然如此,灵魂最深处的那股逆流依旧不断冲击着头脑,由轻微变得猛烈,令他头昏脑涨。

再度想要对溯沚祭出杀招,即便身体里有那么多灵力,最终聚于手掌的却只有零星一点!

那身体里还没有散去的残魂,竟然一次次阻止了他的杀招!

“一缕卑微的魂魄,竟然还想阻止我?痴心妄想!”有期强忍头痛,身后的魔气注入后脑,眼中血光更甚,脸色也渐渐平静下来。

溯沚呆呆地看着他惊神,咬牙,拄着剑摇晃着慢慢支起身子,浑身却像散了架一般,稍稍一动,便扯得伤口生疼。

泪水再也止不住。

“有期……”

一声呼唤,穿破重重阻隔,深深刻入面前人的骨血心间。

看到面前身具神魔气息的有期愣了愣,她伸出手去,将手中碎裂的火灵玉递近了他。

“有期,你看,这是我送给你的火灵玉,一路走来,那么久,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又回到了我手上,一定是你这个书呆子收拾不好吧……”

“过了这么久,它一直都在,就像你一样,一直都在。可现在,我不小心,它被我弄碎了……”

“唔……”那双赤瞳蒙上一层痛苦的浑浊,身体在衣袍下颤抖不已。

有期豁然退开数丈,同时右手又出杀招,却在聚灵时根本力不从心,气刃打出,原本该刺中溯沚心口的这一击,却只是打中了她的手,将那碎玉打散在地,难以寻回。

但仅是这样一击,伤痕累累的她已是受不住,脱力跪倒在地,却又倔强地不愿倒下。双手抓在血迹斑斑的雪地里,身上伤口的血也还在往地上流着,仿佛永无止境。

眼前的雪地里,有一小片火灵玉的碎片。

一滴滴清泪在空中化为鲛珠,落在雪地里、碎片上,莹莹发亮。

她跪地膝行,往前面艰难地爬着,不顾手脚溃烂、面目全非,仿佛前面就有那渺茫的希望,再如何的钻心刺痛,也止不住。

抬目看见的,是她的有期。

此时此刻,即便历经沧桑,再不复最初的模样,那秀如山水墨画的熟悉容颜,在她眼里,举世无双、从未改变。

他是她绝对不能逃避、不能放弃的人,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一丝希望啊!

顺着身体不断滴落的殷红,在身下绽成朵朵妖冶刺眼的红莲。她往前爬了多远,就有多远的触目惊心。

“有期,我总是以为我拥有很多,我以为我身边有很多人,那么长的旅途里,我经历了许多悲伤难过的事,我慢慢地失去了他们,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不到。就好像所有人都还在,能够有聚在一起的一天,能一起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她疲惫地勾起一抹浅笑,泪水却从未停止:“其实我什么都没有,真正一直陪伴我、鼓励我的,实际上只有一个人。自始至终,我拥有的人,只有你。”

有期头痛欲裂,右手抵住前额,想要用神魔之力驱除在他脑中冲荡的一缕倔强魂魄,眉间红印越来越明显,眸中血色忽闪忽灭。

神力和魔气稍显凌乱起来,有些脱离他的控制。他强行定下心神,挥袖间一道凌厉的魔刃劈出,却还是在那倔强魂魄的干扰下打了个空!

“滚!你快走!你走开啊!”

她抿了抿惨白的唇,还是挣扎着使出力气,一点点跪着爬着靠近:“我恨我自己的弱小……八年来,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最后,我只想救你一次,却还是什么都做不成……”

合上眼,逆天阵的一切,有期消失的情景、他最后的安慰,历历在目。

“明明早已说好,我们要一起走很多地方,等我们都老了,再一起守在巢湖,永远都不分开……”

“那这样吧,照你那么说,等我们走过很多地方,老了、走不动了,我们就像上次说好的那样,回巢湖去,每天呢,就看看风景,不要再去理杂七杂八的事情。要是谁先走了,就埋在屋子旁边,陪着另一个人,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我们约好了,溯沚,我一定不会比你先走,让你当个寂寞的老婆婆的。”

说好的约定,却再也不能实现。连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多留下只字片语。

到最后,又是有期保护了她一次;即便是死,他也不愿让她因他而受伤……

多傻的一个呆子啊。

“有期,我一定会救你,信我一次!”

溯沚艰难地站了起来,挺直脊梁,抬剑。

她本已伤痕累累,虚弱到极点,但她居然站了起来。

她不怕死、不怕孤独,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勇敢过,她只害怕到最后一刻,她都无法救出他!

身体早已承担不住,血如泉涌,可所有的灵力都注入剑中。

她的信念还在,如果真要避无可避倾力一战,那就战到谁先倒下——看是我先流干所有的血,还是你先滚出有期的身体!!

有期以神力暂缓头痛欲裂,施法的手已开始发抖:“呵,以为这样就能唤醒他么……原本只再需要一个时辰,我就能将他完全消灭吞噬,现在看来……”

意味深长的末尾,忽然变得空灵诡异:“看来只有将你除掉,才是让他消失的唯一办法!”

暗光惊爆,瞬间在溯沚脚底绽放!

但同时,代表女娲的灵蛇凭空出现将溯沚围住,把那些伤害堪堪避过!灵蛇仰天发出凄厉长鸣,和暗光一起消失无踪。

“我倒要看看,你这渡来的女娲灵力能支撑多久!”

有期大笑,全无过去的风度,御风而起,俯仰天地,神魔一体,如泰山之雄伟,如沧海之浩荡!

“子、湄!”

面对有期的脸,溯沚已不再害怕。她心中的师姐已经不复存在,面前的是夺走了她一切的仇人、是祸害天下的妖女!

溯沚催动身体里所剩无几的所有女娲灵力,恨得咬破嘴唇,忍住疲惫不堪的身体传来越来越强烈的哀鸣,一把剑,光芒万丈,分出剑影,万剑震鸣,无数次尝试着斩破魔气与神力,斩切层云。

一次次挥剑,一次次受伤,失血过多让她的五感越来越迟钝,但她绝不能放弃!

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只想着一个人——

有这么一个人,呆呆傻傻的,一闯进巢湖仙境就把衣服弄破,还被她当成了采花贼;

有这么一个人,为了寻仙,把她“骗”出去,一起去寻找她消失不见的师父;

有这么一个人,每每在她失落难过的时候,都会坐在她身畔,给她一个可倚靠的肩膀,让她知道,她不孤独;

有这么一个人,他分明很弱小,却总有一个习惯,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他总喜欢站在她身前,保护她、疼爱她……

“溯沚姑娘送的玉,在下一定好好珍惜,不敢有半点毁坏。”

他青涩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一切都如同最初。

“叮——!”

终于,她经受不住过度的脱力和攻势,长剑崩离手心,插入身边的雪地。

甜腥味仿佛是源自五脏六腑,迅速涌上,她终于跌坐了下去,俯身吐出一口血来!

“——哈,我倒忘了!师妹有我的一魂一魄,怎可能轻易便死?!”

有期大笑,双臂已因魂魄的阻挠抽搐得厉害,却依旧聚出了骇人灵球,几次想要打出,却又被真正有期的魂魄缠住头脑,那几乎可摧毁一切的灵球便滞在了手中。

实在可笑,泣心剑已毁,溯沚杀不了他,他也无法真正杀死面前这人,而体内这纠缠不清的魂魄数度阻挠,若要灭有期魂魄,势必将自己魂魄一起灭掉,倒是成了僵局!

溯沚再度勉强立起身子。

视野越来越模糊,刚才那句话,都仿佛是从远方遥遥传来……

魂魄……一魂一魄……

没有时间去想心中那个可怕的念头是否正确,她已经到了只能孤注一掷的境地。

她再度将长剑拔出,这一次,竟是刺入自己的手臂!

伤上加伤,自是煎熬般的剧痛,惨叫凄厉。

有期怔住。

温热的鲜血迅速涌出,这一次不同于之前,长剑灵气暴涨,如同凶猛贪婪的怪兽,将她流出的所有鲜血都吸食了进去。

两股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是溯沚身上的一魂一魄,和鲜血一起灌入长剑,长剑顿时大方光芒,根本不弱于泣心剑!

有期脸上第一次露出警惕的神色。

她站稳身子,苏醒了的长剑紧紧握在手里,发出白光。

但不等她上前半步,有期的凶猛攻势再度袭来,将她击退数步翻倒在地,又是一地血光。

已经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这样狼狈的模样太丑,被有期看到,他一定会不喜欢吧……

她多想就此永远沉睡,但她不能,绝对不能!

血淋淋的人,再度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剑。

如果一个人流这么多血,没有信念,一定是已经死了。

可她还活着。

青色的袍子已经残破不堪,也不知有几处骨头折断,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没有一处没有被血色覆盖浸润。脸色煞白如纸,没有任何血色。

她抬起头看向有期,心却在瞬间被狠狠抽紧——

他在流泪!!

原来他真的还在!

“有期——!”

伴着这一声呼唤,她拼尽浑身最后的一丝力气,紧握长剑,猛然跃身而起。

这一刻,她看到他他伸出双臂,像是要迎接一个拥抱。

我眷恋你温暖的拥抱,直到现在,你依旧想着我。

如今,我好恨,我恨我自己的无能,我恨我无法为你守住你我之间的约定!

我们都约好了的,要一起去云游四方,走遍天下山川,看遍人间江湖,一起走、一起看……

可如果,真的已经回不了头、真的已经没有退路——

至少,我要尽我最后的一丝力量,绝不让你成为他人的傀儡!

刹那间,时光倒流,天地回转。

那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抱着她,一起想象尘埃落定后的美好未来。

……

再如何强盛的神魔气息,也在长剑穿透胸腔的刹那乱做一团,这些足以颠覆六界的力量,疯狂地挣扎翻腾,像是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置溯沚于死地。

她闭上眼,然而迎接她的,真的是他的拥抱。

神魔气息和长剑一起消散得无影无踪。

两人重重摔到地上的瞬间,有一道人影从有期身体里分出,跌出去数丈之远。

每隔一阵,地面像被惊扰了一般剧烈摇动,笼罩整个朝歌的冰障也倏然不见。朝歌外,无数道白影飞离逃散,仿佛已经预知了即将到来的巨大危险。

和有期一起摔到地上,强大的冲击力还是将他们分别震开。

“有期……”

嘶哑的声音不似从人的喉咙里发出,溯沚已几乎没有力气和知觉,浑身的窟窿痛得无以复加,可是当她看到了倒在不远处的有期,忽然有了一股力气,发疯了一般往那边爬过去。

手脚溃烂、面目全非,她还是不愿放弃、不能放弃。

那是有期啊……

好不容易爬到那抹红衣旁边,她抱着他的肩膀将他扶坐起来,却不敢去看他胸口浸染了大片血红的伤,泪如雨下。

他回来了,她终于把他夺回来了!

带血的素手抚上他苍白冰冷的脸颊,好像已经结了一层冰霜,眉间红印已经不见。

她看到他缓缓睁开了眼,那是那双令她触之即沉沦的黑瞳。

有期勉强想带起一个笑容,嘴角却无力上翘,只是微微张着口,发出低哑的声音:“溯沚,你今天……真漂亮……终于可以真正……娶回家了……”

溯沚含泪点了点头:“嗯!”

朝歌的地面在猛烈摇动,高悬空中的三生环瞬间炸裂,光纪寒图也变为碎片,身边的宫墙建筑不断有碎石落下。

不远处的子湄跌在地上,血从她的心口汩汩流下,她却倔犟地支撑住身子,金发低垂,尽显颓败。

她笑了起来,笑中带泪,也带着无法忽视的自嘲:“哈……竟是自己被自己打败……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周围的建筑喀吱作响,地面的雪尽数消失无踪,却开始慢慢出现道道裂痕。

这朝歌城本就不存在,支撑它的力量没有了,它又会变回以前不复存在的模样。

子湄眼中神色不断变幻,看着面前和她一样再也无力挣扎的一对璧人,血色的眸子里时而变得痴呆,时而变得癫狂:“我追求的怎么可能……两千年了,这天道……这命运……竟然还不肯放过我!”

溯沚悲哀地望着她:“师姐……”

“——!”子湄听着这熟悉而又遥远的称呼,心中猛震。

从头到尾,溯沚都是唤她“师姐”,除了刚才的殊死搏斗,她的心意都没有变过。

她们分明是出自同样的本源,一个机关算尽,一个心纯如水。如今她还想杀了她,她竟然还是愿意叫她一声——师姐。

“师姐,你也知道,有两千年了。沧海桑田,人事更迭,师父再如何伤害你,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再怎么固执下去都无法回到最初……为什么不放下?”

子湄勉强立起颤抖的身子:“我要复国,我要我的殷商和亲友回来……我要所有的人……不论是谁都在……都陪伴在我身边,我一个人……害怕……”

千载转瞬即逝,她太害怕了,害怕孤独,害怕千年前的悲剧重演,她想得到能抓住的一切,哪怕这样做是错的、是自私也好。

觉不到痛,却浑身奇冷,刺入心骨。

连等到死的时候,她都是孤单的一个人。

过去的那些人,父王、师父,都不在她身边,都再也回不去。

好冷……

她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将自己抱得紧紧的,泪水缓缓在脸颊上滑过,整个人显得那么单薄无依。心口已痛得没有知觉,头脑也在渐渐沉下去……

“我不甘心……我不要被命运掌控……我……”

身后,忽然传过来一抹向来求之不得的温暖。

这温暖的范围逐渐扩大,直到最后,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不让她觉到一丝一毫的寒冷和孤独。

“别怕……我在这,我在你身边。”那是春风化雨般的熟悉声音。

抬起头,那张脸、那个人,的的确确,是一直在她身边的人。

她贪婪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他的脸颊。

“轩明……你别走……你抱着我,我好冷……”

……

轩明来到这朝歌时,却因冰障挡住无法进去。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却猜得到肯定惨烈至极。

直到最后一瞬间,冰障碎裂,天摇地动,仙门弟子都纷纷逃离,他才得以进来。

却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狼狈无助的她。

他看到她的时候,是极生气的。气她为什么欺骗他,为什么将他耍得团团转……

可是,看到她心口的伤,他恍然,再如何生气,都再也提不起怒意来。

他把自己全身所有灵力化作温暖的气息,陪伴在她身边,为她散去越来越多的刺骨寒意。

“好,我不走,我陪你,一直陪着你……”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我陪你听琴声,我给你抓夏螟虫,我和你一起看这殷商的美好河山。即便所有人都放弃了你,我也会站在你身边。”

恍惚之间记起,他曾经为她许下一个诺言。

“我这一生,上半辈子不知所处,那便珍惜下半辈子和现在的人。你要重建朝歌,我陪你;你要复国建邦,我陪你;你若罪孽深重,杀尽天下人,做尽极恶事,我也……陪你。”

那是多久之前的诺言啊,好像已经隔了一生那么长远,可是回想起来,在记忆里却这么清晰……

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到最后,她没有得到一切,却得到了自己一生所求。

她傻傻地笑了起来,那是她少有的、两千年来,第一次真诚的笑容。

“这样……也好……我……相信……你……”

美丽的眸子缓缓合上,伸出的手倏忽之间没有了力气,落了下去。

轩明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泪水滑过脸庞。

她本就冰冷的躯体此刻越发冰寒,无论他用多少温暖的灵力,都再也唤不醒怀中安然而去的女子。

遥望天边,阴云渐散,日光渐明。

女子仿佛只是在他怀里,安然沉睡,梦里,有她的殷商、父王、师父,有她想要的一切。他轻抚着她冰凉的脸,而后站起身来,将她横抱在怀里。

这一段千古的恩怨纠缠,今日终于走到了终点。

睡吧。

我会和你一起。

他走入朝歌城长长的甬道。

两侧建筑,碎石滚落,不时砸到他身上,他却浑然不觉,只像是在坚定某种信念,抱着沉睡的女子,一步步,缓缓向前走着。

路有这么遥远,走了这么久,等了千年万年。

无尽的黑夜即将来临,漫长的寂静将吞噬一切。

黑暗的最深处——黄泉路上,三生石畔,忘川河边,又是谁不悔初衷,惺惺相依,不离不弃,一路相伴,走向尽头?……

……

溯沚望着轩明缓步离去的背影,那个方向,根本就不是出去的方向,而是死路。原来,他已经打算……

身畔护着的人忽然一阵猛烈咳嗽!

鲜血流在她手上,和她的血相互覆盖交融,融到一起。

“有期!”她心痛地呼唤,低头,看到他心口的伤,血流不止。

那是她伤的啊。

“我没事……这里快塌了……我们快走!”

有期想要站起身来,却又闷声一哼,再度软倒在地。

地底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远处的房屋甚至已经开始坍塌,不用多久,整座朝歌城就会消失!

“不要……不要逞强……”

溯沚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她知道,他每动一下,就如撕心裂肺般剧痛;而他们,都已经耗尽了力气,根本就走不了,她怎么忍心……怎么忍心看着他到这时候还再受伤害!

她渐渐俯下身,依偎在他怀里,又伸手掩住那心口的伤,仿佛这样就可以为他止血,事实上,却于事无补。

鲛珠早已和血一起散了一地,如五光十色的梦。

有期咬牙,撑住逐渐空茫和沉重的意识,一把将她推开:“我快撑不住了……你走!”

“你——!”

不等溯沚多说,他已扭转掌心,想要催动身体里尚且残余的神魔之力,光柱将溯沚包裹,可还来不及将她送走,震慑魂魄的剧痛再度袭来,一击散了他手中灵力!

他再也支撑不住,往前倒了下去。

却没有倒在地上,而是落入一个纤小却温暖的怀抱。

溯沚膝行向前,紧紧拥住他,泣不成声:“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

带我走。

或者,带我死。

苍穹中发出轰隆雷鸣,周围此起彼伏的巨响,身后的宫殿,承重的巨柱慢慢地破碎倾倒,连带着一片片的石板坠落。

地裂山崩之景,也不过如此,又有何惧?

她的眼泪不断滑落,嘴角却带起幸福的微笑。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们到底是在一起了。

或许,数十年后、数百年后,他们还能一起坐在巢湖边嬉笑游戏,忘掉这一生的坎坷,永远相伴,生死相随。

就让她静静地珍惜片刻,和他相拥,最后静静地静静地一起待上一会……

有期一手揽住哭泣的她,强忍钻入心骨的剧痛,如同叹息:“对不起……”

我不能让她死。

不能。

他深呼吸了几次,颤抖着从衣祍中摸出一件东西,那是一块小小的、形态毫无规律的红色晶石。

将最后的灵力运入其中,红石开始发光。

远处,云来石穿过流云,渐渐飞来。

“溯沚,我……不会……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