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霁愣住了。
他眼瞳微颤,不知想到什么,布满水迹的俊美面容出现名为“错愕”的神情,让她更想知道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看着程也静默正经的表情,许云霁压下心里的疑惑,又忍不住在心中升起一丝绝望般的期望,低声回答:“体测满分。”
程也对这个答案 十分满意,唇畔的弧度更深了一些。
她摸了摸手机,想起程渐年转给自已的那30万。
“二十万,我可以帮你付,以后我当你的老板,愿意吗。”
许云霁迷惑了几秒,从她的眼神中,确定自已没有想错。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任何东西都是明码标价的,他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等同的代价,还要有相应的价值。
而他此刻的价值,就是被眼前的人看中。
可能是因为这张脸,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许云霁从前听舍友聊天时说过,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在影视剧和小说里发生,叫做……包养。
她想要包养他。
而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愿意”二字卡在喉咙中,像根鱼刺,说不出口,又咽不下去,他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
程也和他对视,片刻后,她眉心蹙起,错开了视线:“愣着干嘛,给我打伞,跟我走。”
许云霁从她手中接过雨伞撑高,和她保持两拳的距离跟在她身侧。
程也的车停在影视城的地下车库,十分钟后,两人站在一辆黑色奥迪A6前。
“会开车吗?”程也问道。
“不会。”许云霁摇头。
“抓紧时间报个驾校学一下,以后你来开车。”程也说着坐到驾驶位,无意间一瞥,看见许云霁右肩比左肩更湿一些。
六折的女士伞,他一路全打给了自已。
很好,看来他已经开始进入服务人员的角色了。
她下打车窗,拿起副驾上常年放着的干净毛巾丢给许云霁,嗓音清冽,像雨滴落在瓷器上发出的声响:“不要弄脏车。”
许云霁心想,他刚刚没有猜错,这位女士身上没有一滴雨,连鞋面都极为洁净,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所以他才竭力将雨伞倾斜向她,同时不让自已的身体蹭到她的衣角。
他用干毛巾仔细擦好头发,外衣,用口袋里的纸巾吸干雨伞上的水,然后擦鞋,才小心翼翼坐到车后座,背脊挺得很直。
程也对许云霁更满意了。
他很聪明,知道她要他擦干净的不只是雨伞,还有他自已。
汽车启动,四月的傍晚还有些冷意,又下了雨,程也见他湿透的样子,打开了暖气。
程也继续之前的话题:“我会制定一份协议,为期半年,每个月薪水五万,需要你随叫随到。”
“不用担心,不会耽误你上学的时间。”她又补充。
“对了,你多大?”
程也知道许云霁是江大的学生,却不知道他具体的年龄。
这张脸长得漂亮,也青涩,说是十八岁刚上大学都有人信,可他如果真的只有十八岁……
那自已这个二十五岁的“老阿姨”,也太罪过了。
“二十二周岁,”许云霁悄悄将衣袖处滴落的水用纸巾吸干,又道,“这样的协议,其实并没有法律效应。”
程也扶了扶额头,确定他是法律系的大学生了,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两下:“自然没有,不过我可以改成赠予协议,条件不变,你签吗?”
她知道一些法律常识,包养协议这种东西有违公序良俗,在法律层面上是无效的,可她总不能跟他签个劳动合同,还要花心思给他上五险一金吧?
许云霁想到医院病床上插满管子的外婆,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发冷,轻轻点头:“我签。”
外婆得的是一种骨髓瘤,已经到了化疗阶段,唯一有希望控制治疗的方案,就是进行手术,骨髓移植。
医生告诉他们,现在医疗技术发达,骨髓配型不难,但他至少要准备二十万的各项费用。
如果不是外公上周在电话里说漏嘴,他还对此一无所知。
许云霁已经在医院陪了三天三夜的病房,昨天才返回学校。
他将自已卡里存下的奖学金,前段时间在奶茶店兼职的工资,积攒的下个学年的学费全转了回去,甚至向素来关系普通的舍友开口借了一些钱。
在被剧组劝退,坐在路边的那段时间里,许云霁想过退学去打工。
可就算打工,他短时间内也凑不出二十万,甚至连外婆后续的治疗费都拿不出来。
今天是四月一号,愚人节。
他的人生似乎每一天,都被老天爷恶意的愚弄。
除了眼前这条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雨势如瀑,暮色四合。
街道上的灯光在的空气中摇曳生姿,每辆汽车都平缓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车窗外的雨水不断被风卷起,像无数破碎的珠帘,在车窗上冷凝成一颗颗灰蒙蒙的水珠。
许云霁靠在后座上,身体坐得笔直,冰冷湿透的衣服黏在皮肤上,黑色的头发凌乱地覆盖在微紧的眉头,安静地不发一言。
他脑子里乱得很。
外婆的病情,骨髓移植的配型,二十万,原本还在准备的司法考试,以及……
许云霁静默地看向自已的老板。
她穿着一件浅色的中长款风衣,白色的棉麻衬衫,乌发像柔顺的丝绸,轻柔地挽在脑后,衬得脖颈修长。
老板化着淡妆,眉目清冷,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如瓷,看不出多大年龄,只觉得比自已还小。
她的脸庞轮廓清晰,线条又柔和,有一种自然的美感,认真开车目视着前方,更显得气质端庄肃冷,漂亮得像哪部影视剧里的女明星。
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叫许云霁,云销雨霁的云霁,老板,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许云霁开口叫程也老板,这是他能想到最合适的称呼。
“我知道。”程也唇角一撇,没觉得他叫自已老板有什么问题,反而有种打工人升级为资本家的舒爽感。
“我叫程也,路程的程,也许的也。”
她看了她一眼,回答。
那双清澈的眼眸是淡淡的,像是融化的玛瑙,静谧的琥珀色湖水,透露出一股不易接近的冷漠。
程也。
许云霁默念这两个字。
他知道,这半年,他都将和她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