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尾号1101的储蓄卡4月1日12时03分存入华币100000元，可用余额300000元。 附言：下个月19号是你曾阿姨的生日，记得回来。”
收到程渐年的转账信息时，程也正盯着剧组摄像机取景框里，“哀鸿遍野”中的某一位流民出神。
她应该没有认错，这是在附近奶茶店兼职的许云霁。
许云霁是方圆几十里奶茶店里最好看的店员，颜值毫不逊色她现在拍摄的这部网剧中的网红男主角。
据程也观察，奶茶店三分之一的女顾客都是为他而来，一部分男顾客也是。
自从夏天的时候，无意间在奶茶店见到这个男生，她就三天两头往奶茶店跑。
通过一些年轻女孩子轻声细语的热聊，程也知道了许云霁的名字，还知道他是江大的学生，是远近闻名的法律系高岭之花。
可她快两个星期没在奶茶店看见许云霁了。
关注他的小姑娘去问店老板，帅店员去哪了，她暗中竖起耳朵，听到老板说许云霁学业繁忙，已经主动辞职。
而现在，他出现在剧组的群演中。
他扮演的是奄奄一息的贫寒百姓，身穿粗麻布制成的破衣烂衫，假发套劣质凌乱，被众多流民裹挟其中，程也却一眼就将他认出来，同时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回过神来的时候，李芸也注意到许云霁，径直走上前。
李芸是剧组的制片人助理，程也没有刻意去听，两人的对话还是断断续续传入她耳中。
“你多高？太高了……没有群演经验……”
“……条件，可以做特约演员了。”
“……那就难办了。”
“我知道了，谢谢。”
最后，是一道辨不出情绪的低沉声音。
李芸叹息着回来，瞥了一眼程也，想八卦些什么。
程也没说话。
忍了两分钟，李芸还是忍不住了，主动开口：“我让他走了，他不是学表演的，也没特约演员的证，估计是大学生来体验群演玩的，可惜……他帅的太突出，唉，真帅啊。”
“嗯。”
程也应了李芸一声，并未说她知道许云霁家境贫寒，做群演应该不是为了玩，而是真的缺钱。
至于李芸说的问题，程也从今天许云霁出现在剧组群演中，就发现了。
他的颜值可以碾压这部剧的男主角，又身材挺拔，再怎么扮丑，在群演里也过于突出。
这样的人不适合做群演，但许云霁又完全不会表演，不可能让他当主角或者配角。
本着多看一眼理想型的想法，程也忍了一上午，直到李芸主动去“劝退” 他。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已给的，程也在剧组和公司的人设是——“受过情伤所以冷酷无情的工作机器”。
她偶尔会和同事们聊几句天，但从不与人深交，更不关心任何人的八卦。
所以，这部剧开机一个多月，李芸也只是和程也混个脸熟，除了工作，两人之间的闲聊不超过十句。
她目光淡然地扫过不远处的许云霁。
青年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灰白破旧的外衣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脸还被抹了几道黑灰，正认真地吃着手里的盒饭。
可帅哥就是帅哥，吃着剧组发的群演盒饭，也无法掩住那清贵出尘的气质。
他笑起来的样子，一定更好看。
程也心里这么想着，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冷淡清冽：“等他吃完就让他走，不要在那里妨碍拍摄。”
不愧是无情小程导，李芸心中暗自感叹，不疑有他，虽然心里有些惋惜，但并未在意。
下午，刚刚还晴朗的天空忽然阴沉下去，大片大片的乌云从四面八方积蓄汇聚，形成一片浓重的阴影，伴随着几声压抑的闷雷，雨水如注。
天气骤变，定好的外景出不了，程也撑着伞走出室内，下意识看向某个方向。
那边空荡荡的，许云霁已经离开了。
几位主演和场务都没有准备内景，导演老王直接大手一挥，宣布收工。
程也将印着自已照片以及“副导演”三个的工牌摘下，只和李芸说了句“明天见”，就撑着伞，穿过影视城其他一些还在拍摄的剧组，走出侧门。
她看见了许云霁。
他的怀里，还有一只猫。
青年坐在路边，浑身已经淋得彻底，头埋在臂弯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湿漉漉的黑色发顶，却用外套罩着一只小小的狸花猫。
小猫毛茸茸一团，安稳缩在他怀里，发出喵喵的叫声。
程也认出来，那只小猫是影视城附近的流浪猫，隔壁剧组前段时间拍戏把它抓来，没拍几个镜头，就又把小猫丢掉了，有好心人会给它定期喂食猫粮。
怪可怜的人，还喜欢小猫，程也心想。
但天底下的人，谁不可怜呢，她不会去怜悯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程也的眼睛眨了眨，撑着伞，走到他身边。
小猫和她对视一下，“喵”地一声从许云霁怀里跃起，窜到远处一辆车底下，霎时间不见了踪影。
许云霁失去小猫，抬起头，一张苍白清俊的脸显露出来。
他先看见的是一双米色的平底休闲鞋，女士的，踩在被雨水浸成深色的地面上，却干净的仿佛不染纤尘，轻轻地停驻在自已面前。
许云霁的视线只落到程也的鼻尖。
有些眼熟。
须臾，他认了出来，她是自已之前兼职的那家奶茶店的常客，口味与众不同，有时候身边有人，有时候就她一个。
程也询问：“你很缺钱吗。”
她胸腔蓦地升起炙热的火，顷刻间便燃烧起来，任凭四周的雨水冰冷，也无法浇灭分毫。
许云霁愣了两秒，点头。
“缺多少？”
“三……二十万。”
他的声音低沉，喉咙像是含着一把生锈的铁砂，泛出干涩沙哑的气息。
20万。
这个数字对程也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但也谈不上多。
可这20万，却能把许云霁逼到绝境，让他来剧组当一天两百的群演——现在也当不成了。
程也沉吟片刻，握着木制伞柄的手指悄然用力，唇角却戏谑地弧度，问道：“你体力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