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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你觉得你这样说,对我公平吗?

斯见微扶她的时候顺势牵住了她的手。

十指纠缠,他握住她的掌心,随着阮流苏意欲抽回的力道,越攥越紧,甚至让阮流苏有些发疼。

肌肤摩擦相触时,久违而又熟悉的温度顺着手向四肢心脏蔓延开。

分开的时候,斯见微还不肯放手。

阮流苏用力甩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明明是在舞台两边,站得最远的两个伴郎伴娘,被摄像机收录下后,摄影师却感觉到斯见微一直在直勾勾地盯着阮流苏。

从被羽毛遮住,若隐若现的肩颈胸口,一直看到小腿,再看回去。

摄影师在台下暗暗感慨:

“看来还是我太保守,现代年轻人,全垒打都这么快了吗?”

整体仪式没有那么煽情。

袁盈盈提前删除了所有矫情的环节,主持人也相当配合。

到了捧花环节,袁盈盈自已拿着话筒,把捧花送给阮流苏,插科打诨道:

“我所有姐妹里,只有这位想结婚,其他人都不要捧花,所以大家不用抢!”

台下的人都笑了出来。

袁盈盈把捧花放到阮流苏手上,对阮流苏说:

“我把这束沾满我和阿淮祝福的捧花送给你,希望你早点如愿哦小阮。”

主持人得到袁盈盈的示意,知道阮流苏在这种场合下也不是非常能放得开的社牛,问了几个不怎么着调的问题,也没追着发表感言什么的。

仪式结束,下台的时候,斯见微娴熟地牵着阮流苏下台。

众目睽睽之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到了台下,他又迅速放开手。

仪式总算结束,两位新人还在台上做其他互动,阮流苏去换了得体舒适的便服。

阮流苏酒量不大,袁盈盈更不可能让伴娘陪着敬酒。

六对伴郎伴娘都同一桌上吃着东西。

斯见微和秦殊绝先喝了好几碗汤打底,又吃了些暖胃的主食。

不一会儿,他们俩就起身陪着秦书淮挨桌敬酒。

整轮下来,新人团队一直喝到了下午两点多才结束。

阮流苏看斯见微喝了不少,还在帮秦书淮接待同校的那帮高中同学。

她悄悄溜回房间去找璨璨。

前天在斯见微面前嘴硬是嘴硬,她怎么可能不想璨璨。

璨璨从出生喂奶,生病,到后来去伦敦,大部分时间都和阮流苏在一起的。

她之前还觉得袁盈盈每隔两三个月带着两条狗来看她频率有点低呢。

但有些话,不方便跟袁盈盈直说。

从酒店管家那里接了两条狗,阮流苏找了个下午茶的地方,询问酒店管理人员能否携带宠物。

被告知牵着狗绳是可以的,她才放心地引着两条小狗进去,找了个角落里僻静的地方坐下。

“璨璨,让妈妈抱一下。”

阮流苏费劲地掂了下重量,又沉了,小短腿上都是紧实腱子肉。

八成斯见微又是只给喂肉吃。

他就不爱注意什么均衡饮食,璨璨喜欢吃什么,他就喂什么。

还有自已那套歪理:“博美的寿命也就十五年左右,狗生这么短,你还不让人吃好点儿?你得多残忍啊阮流苏!”

阮流苏想到这,又叫了盘水煮西兰花,逼着两条狗吃了下去。

没玩一会儿,斯见微就找过来了。

他进餐厅的时候,视线就直白地扫过来,不加丝毫掩饰。

伴郎服斯见微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外套也没拿。

领结倒是拆掉了,领口随意解开两颗扣子。

因为热,斯见微又临时用袖箍把衬衫袖口卷了上去固定,露出的紧实小臂上泛着青筋,他脖子和脸色都是微红。

靠近阮流苏就带着股酒气,不知道到底是几分醉。

但斯见微酒量大得很,光凭走路姿势都知道,他一定是清醒的。

璨璨看见他过来,委屈地跳到阮流苏怀里,拱着脑袋,不想走,可怜巴巴的。

狗都这么难受,更何况人呢?

这场婚礼结束,下次再见又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在台上抓了阮流苏的手,又不想放手了。

本来以为有璨璨在,阮流苏迟早会主动找他。

他高估了,只能自已找过来。

“你偷我的狗,又不告诉我?”

斯见微拉了凳子在阮流苏面前坐下,面对面地看着她。

他总是学不会好好说话。

“是你不让我见它。”

阮流苏拍拍璨璨的脑袋,安抚它。

斯见微得理不饶人:“我有说你不让你见它?”

“你把它领走了。”

“那你不知道来找我?”

“太麻烦了。”

“现在不麻烦?我还得出来找。”

阮流苏不想吵的,但她真忍不了:

“你不是帮秦书淮陪同学?又没功夫照顾它,它被管家关在这儿,多可怜,你真不喜欢狗就别养,这样带着和囚禁有什么区别?”

“谁说我不喜欢狗了?我不喜欢狗我当时买它?照顾它?对它好?”

斯见微中午喝白酒喝得多,胃里一团火烧,他语气有些激动。

他直接拿起阮流苏面前的冰柠檬水一口灌下:

“你别忘了璨璨刚抱回北京的时候,生病都是我整夜整夜守着的,你也就是下午有空了才能来我家帮忙,让我去睡一会儿。阮流苏,你是不是什么事情就只看表面,从不看人背后做了什么?付出多少?你觉得你这样说,对我公平吗?”

斯见微后面的问题让阮流苏觉得,他好像不是在为狗伸冤。

她看着他眉眼泛红,沉默着不说话。

斯见微这几年不是不知道阮流苏的住处。

现在什么信息不透明啊,他都不用找人查,让苏黎问问她的同学,都能打听出来。

特别难受的时候,他就去阮流苏家楼下逛两圈,又或者飞回伦敦的家里。

那栋别墅他什么东西都没搬走,连阮流苏走之前,雨伞挂哪儿,牙刷放哪儿,他都没挪过。

一起生活快两年,他不信阮流苏就这么忘了。

他是做得不对,但也没那么过分吧,至于直接宣判死刑,连个申诉的权利都不给么?

别人都觉得是他对阮流苏过分。

斯见微倒是想问问阮流苏,到底谁更过分?

阮流苏按响点餐铃,叫来侍应生:

“要一杯蜂蜜水,温的,谢谢。”

侍应生很快端了杯温热的蜂蜜水上来。

阮流苏推到斯见微面前。

斯见微看她,神色微动:

“谢谢。”

他以为他们之间该有缓和了。

阮流苏端坐起来,将璨璨放在地上,看着斯见微的眼睛:

“我知道你在机场见面后,三番四次地惹我,把璨璨拿走,不让我见,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底下没有比阮流苏更了解斯见微的幼稚脾气的人了:

“你想主动招惹我,让我生气,再找你,跟你说话,想用璨璨重新建立跟我的联系,对不对?”

之前在伦敦的时候,阮流苏就已经搬出去过一次了。

那次她带走了狗,斯见微没有阻止。

反而跟阮流苏说,让她把她的狗带走。

实际上是斯见微笃定她养不起璨璨,只要阮流苏心疼璨璨,她就一定不会和斯见微彻底断掉。

他就是这么手段卑劣,又时刻胸有成竹的一个人。

就算是分手,也要再算计一次,利用阮流苏对璨璨的心软妥协,求和。

所以当阮流苏临走时,斯见微意识到,她连璨璨都舍得放弃的时候,那才是真正地结束。

斯见微看着阮流苏,抿着嘴。

阮流苏明白,这表情意思是他认同她的说法,她猜的全对。

斯见微以往是特别爱笑的,没有表情的时候也会带着浅浅的笑。

高兴的时候笑得好看,讥笑的时候也好看,就是带着点冷意。

但这三年,阮流苏不知道,他几乎不怎么笑了,也从斯家董事会里退了出来,专心弄他自已的集团,甚至去智源科技的一线去做轮岗工程师。

不需要当管理的虚与委蛇,斯见微现在经常蹙着眉,要么就是冷脸不说话,偶尔斯知博训斥他两句,他也很有理:

“我现在靠的是技术吃饭,不用在管理岗上赔笑脸当孙子!”

他本来就是一双深情眼,没表情看人的时候,幽深又专注,随便对视几眼,都能把人溺死。

以前阮流苏最喜欢他这样深情地盯着自已看,她能感觉到他的全世界都是她。

但现在她必须强作镇定:

“我也知道你一直想要个答案,你觉得当年我们分手——哦,不对,是我们结束,结束得太突然,突然到你根本没有意识到我是在跟你说再见,你甚至以为我离开伦敦那天,还在跟你闹脾气。你觉得我们回国了,还有和好的余地,是不是?”

斯见微被她说中心事。

他自已心里其实门儿清,他跟阮流苏之间,看似是他使唤阮流苏。

实际上一直都是阮流苏在操控他的情绪,三言两语化解他的戾气,又三言两语挑起她的怒火。

他自控力这么强的一个人,唯独每次在阮流苏面前才会失去分寸:

“我不相信你会因为阮教授的事情跟我气这么久,我有在查,也有在帮你的,可你怎么能说我是帮凶呢?”

她当年问他:我爸爸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她怎么可以这么问呢?

斯见微从始至终都觉得委屈。

包括现在想起来,他依然觉得特别委屈。

阮流苏叹了口气,斯见微还是不明白。

“我承认我当年是因为山海云的事情迁怒过你,我听说这件事情的第一反应确实是,你们是一伙儿的,你故意不告诉我真相。

但那种生气上头才会说出来的话,我冷静以后是能想明白的。

你问我为什么走的那么决然,不愿回头。我跟你直说吧,我当时是真的害怕你,我害怕你跟我讲出很难听,很冰冷的话。

跟你相处这么久,你说话真的很尖锐,很刻薄,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不需要你跟我讲什么理智,我明明只想要一个简单的安慰,一个拥抱,就这么简单。”

阮流苏看着斯见微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她知道她现在这种说法无疑是解开了斯见微多年的心结。

阮流苏继续说:

“可你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你还警告我,让我不要把自已的懦弱发泄到你身上。

就算当时我错怪了你,冤枉了你,我在那个情绪下,你为什么不愿开口跟我道个歉呢?如果我真的和你有什么发展,我们以后只会遇到更多的问题,万一是更棘手,更难辨别正确与否的呢?我们会不会吵得更崩溃?

因为你从来,连那么一点小小的让步都不肯。”

斯见微张张嘴,却反驳不了任何一句话。

他也知道,阮流苏不会真的那么想他是个坏人,一直在算计她,或者害她。

阮流苏最心软,最能共情别人了。

可他那个时候就是说了很过分的话,他天生就比别人情感感知能力低。

斯见微后来想了很久很久,才明白钟慈后来跟他说的:

他一直都在以高位者的姿态看阮流苏身上发生的一切。

带她来留学,用了选妃这种方式,以陪读的理由给她住所,仗着钱对她颐指气使。

包括各种摔手机,翻她行李箱,在她最需要安静的时候不经同意直接进屋,包括后来随意插手她的工作,这些细节都和钟慈说的都能一一对上。

他就是仗着自已在阮流苏最困难,最需要帮助地时候趁火打劫,要她的人要她的心还要她的自由。

但事实是,斯见微每一件事情的动机都上不了台面,所以阮流苏迫切地想要还清他的钱,想要和他有一个平等地交流机会。

他们那个时候太年轻了,他以为自已已经做得很到位了,可其实好像大多数事情,都一直在令阮流苏痛苦不堪。

那两年斯见微也是真心付出过的,阮流苏记得他为自已包下整个鲜花庄园,特供蜂蜜和牛奶;记得他为他打过架,胳膊上的枪伤几个星期都没好;记得他在朋友面前维护她,她发生危险,他奋不顾身地往人群里冲...

他们过往的甜蜜太多了,但与之伴随的痛苦更甚。

阮流苏过得小心翼翼,自卑又拧巴。

她会因为斯见微一个异性朋友而患得患失,会因为他和秦舒苒多打了一局游戏暗暗吃醋。

一边享受着和斯见微暧昧又不清不楚的情感关系,不敢多问一句,又暗暗计划把欠他的还清,争取一个平等谈感情的机会。

她不喜欢那样患得患失,犹豫不决的自已。

所以她宁愿不要那些美好的过往,坚决地离开。

阮流苏发现斯见微泛红的眼眶开始蓄泪。

她有些不忍心看,将头偏向一边,垂眸看着地上:

“如果我当时好好跟你告别,说我想离开你,我们和平分开,你会愿意吗?”

斯见微摇头,哑声回答:“我不会同意的。”

这在阮流苏的意料之中,她说:

“我不确定在当时那个情况下,如果我坚决要告别,你还会做出什么出格举动,又或者说出什么伤人话,但当时那个状态,我刚知道我爸爸去世的真相,我真的,一点刺耳的话都承受不起了。

在你心里,我一直都只是你的所有物,而不是一个有思维,有自尊的人。

其实我一直想说,即便当时我很生气,也说了一些很口不择言的话,但我我从没因为我爸爸的事真正怪过你。

我要离开你的真正原因只是我们不合适,如果强行在一起,只会让最后的那点感情也被消磨干净。”

阮流苏开始解着绑在旁边栏杆上的狗绳:

“与其这样,不如就在我们还愿意给彼此一些体面的时候说再见,不好吗?”

她将璨璨的狗绳递到斯见微手上:

“如果你还生气我因为我爸爸的事错怪你,我跟你道歉。”

斯见微捏着狗绳,也顺势捏住阮流苏的手,他声音有些嘶哑,试探性地问她:

“脾气好,能刚跟你合得来,哄你开心,会照顾你,不跟你吵架就行了吗?”

“什么?”阮流苏没反应过来。

斯见微用手背擦了下眼睛,仰头问她:

“你跟斯涧羽说的,给你介绍对象的要求,是不是只要这些就足够了?”

斯见微还想说什么,被阮流苏直接打断,她抽回自已的手,低头看着斯见微:

“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了,斯见微,如果两个人在一起,都变得越来越差,越来越刻薄,痛苦,那还是分开最好。

我永远记得你的好意,你的善待,曾经在伦敦,我也尝试过回头重新接纳你,可每条路好像都走不通,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不想再钻牛角尖了,我们就这么分开过没有彼此的人生,这样最好不过了,我也衷心的祝福你,成为更好的自已。”

阮流苏说完这些话,心里那股堵了很久的气终于消失了。

三年前离开伦敦的时候,她就想和斯见微说清楚,但她惧怕再和他纠缠不清,没完没了。

后来回到北市,阮流苏也想过,让盈盈或者秦书淮帮忙转达她的意思。

她走得太快,确实欠了他们这两年时光一个解释和完美结局。

话到嘴边,阮流苏又咽了回去。

她和斯见微的私事,从前没怎么和别人倾诉,分手了更不需要了。

袁盈盈电话过来问她,愿不愿意当伴娘的时候,阮流苏没有立刻回答。

她知道斯见微肯定是秦书淮的伴郎。

想了很久,阮流苏还是在电话里答应了。

那就借着这个机会把三年前的事情一次性解释清楚好了。

不是每件事都能是完美的,伦敦那两年,她付出很多,斯见微照样付出很多。

他们也都为了彼此能够一起回国做了很多努力。

阮流苏希望能获取一个和斯见微平等相处的地位,为了能有一个能与他相匹配的工作而拼命学习。

斯见微更不想异地分开,从伦敦奔波到柏林又或者其他城市。把阮流苏一个人丢在家里的每一天都那么难熬,异国更是让他无法接受,他想和阮流苏一起回国,将三年海外工作时间愣生生压缩成一年半。

他们想在一起的愿望都如此强烈,却在激烈争执的时候,谁都不敢撕开那张名为自尊的薄纸。

或许暗恋本身就是自卑又让人无法看清事实的。

阮流苏期待斯见微那些没说出口的告白,却又宁愿它们没说出口。

一切都在他们爱情最高潮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斯见微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走出餐厅的。

他甚至都忘了自已一开始要跟阮流苏说什么。

中午的三亚,空气里的海雾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金色沙滩和碧海蓝天交相辉映,比起晚上热闹得多。

但大部分人都在喷着水雾的遮阳伞下休憩,只有斯见微,像是失了魂一样顶着大太阳在海边一圈又一圈地走。

秦书淮把客人完全送走,斯见微还没回酒店。

刚和高中同学喝酒的时候,斯见微就心不在焉,把自已的分酒器里的酒闷声清了,然后扔下一句:

“哥们儿去办大事儿了。”

有人问他什么大事。

斯见微拖着嗓子回:“终身大事。”

现在看,是又没搞定。

秦书淮挺佩服斯见微的自信的,他朋友圈子里,最自信的就是斯见微和路聿青了。

“顶这么大太阳,不怕又晒黑了?”

秦书淮找旁边的池南溪借了瓶防晒喷雾,往斯见微头上脖子上喷,笑得蔫儿坏。

两个月前,斯见微刚从云南风场的一个试点待了小半年刚回北市。

整个人黑的像是援过非一样,天天追着袁盈盈要防晒和晒后修复还有美白产品。

尤其是袁盈盈确认阮流苏要来当伴娘后,要是再白不回来,斯见微急得都要去打美白针了。

云南海拔高,紫外线强,斯见微在山上开着摩托或者越野,各个风机机位点跑。

先开始少爷还自信自已天生丽质,有一身怎么也晒不黑的天然美人皮。

五月份紫外线开始变强后的某一天,秦书淮再给斯见微打电话,这个人皮肤已经发红了,袁盈盈再寄过去高强度防晒和防晒衣防晒帽已经没多大用处。

斯见微在家里闷了两个多月才白回来。

“你可把盈盈管住了,千万别让她给阮流苏介绍什么乱七八糟的相亲对象!”

斯见微被防晒喷雾熏得回过神,扭头义正言辞地和秦书淮叮嘱一句。

全然不提自已这三年在各个风电场试点奔波,吃了多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