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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你谋身,我毒心

隐士的地下室。

第五日。

咔哒声,响了五回。

卢卡的口中物被取出,四肢的束缚全部卸下的刹那。

黯然失色的双眼,出于本能的紧闭,僵硬的身体还维持的跪着的姿势,仰面向下方栽去。

跌入隐士怀中。

咔哒。

又是一声脆响。

隐士俯下身,扶起卢卡,指尖绕过他白皙的脖颈,将黑色的带状一物扣在他的脖上。

卢卡靠在隐士怀中,指尖未动,缓缓睁开浓雾笼罩的眼,在深色冷眸的注视下,浑身颤抖,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却唇瓣微张,吐不出一字。

隐士先开口。

“脖子上的项圈,可以随时检测你的生命状态”

“别想着自杀”

“生命体征过低的时候,它会放出一瞬间可将人电晕的电流”

隐士站起身,卢卡匍匐在他的脚边,看着他一样样拾起、收走整间地下室内,所有的束缚道具。

“这些不用戴了”

一股力道轻轻攥住隐士的裤脚。

“老师”

卢卡慢慢吐出两个字,便又不再发出声音,隐士蹲下身,垂首,浅吟低语。

“有什么要说的?”

隐士凝望着卢卡的双眼。

后者却陷入了沉默,不再开口。

隐士等待了片刻,见对方偏过头,不愿言语,静默着站起,又等候了一会儿,转身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下一次来,是在傍晚”

一身海底般的昏暗蔚蓝,在卢卡眼中,越来越远。

“老师”

在隐士快要走出大门时,卢卡发出声响,轻声开口。

“您说得对”

“我错了”

浅浅的声音带着哭腔,冬夜中扑向烛火的飞蛾,没有得到风雪的止步。

“世界上,没有永动机”

一脚迈入地下室外的隐士,顿住。

回首,看向身后瘫倒在地的卢卡,视角问题,他看不清对方眼中的神色,只能看见那头顶上方杂乱的发窝,每一丝都在轻轻的颤栗。

“但我只有你了”

“我不自杀,您能不走吗?能在我身边,坐一会儿吗?”

四目相对,卢卡眼中的脆弱一触即碎。

他在挽留隐士。

隐士从卢卡的眸中,看到了今日的实验数据——实验品状态:对研究者产生依恋。

每日,他的实验品维持着仅有的卑微的姿态,最低限度的存活,无法发声,亦无法听见外界的任何声响。

隐士一日两次的到来,是卢卡唯一的救赎。

他从原先的怨恨,想杀了他;到羞愤,不愿见他;再到被孤独笼罩,被空虚的沼泽拉入泥沼……

他渐渐的,期盼隐士每次离开前,告诉他的,下次会来的时间。

——隐士这般认为。

高高在上的研究者,走到孤苦无依的实验品身旁。

“好”

……

第六日。

隐士来时,卢卡正靠着墙失神,没有了束缚,他可以自由的在地下室内活动。

卢卡没有再想着自杀。

只是灰暗的双眼,看见他的一瞬间,燃起了些许火花。

“老师”

【实验的第六日数据:

实验品状态:依赖程度上升】

……

第七日。

“有什么要说的吗?”

隐士将红椒酱放在卢卡的手边,坐在神情麻木的实验品身旁。

卢卡对隐士的依赖程度上升,却并非会与隐士有过多的交流。

他求隐士留下,但并不知要做什么,只是二人相对而坐,让身旁没那么孤寂。

却又彼此一言不发。

只有隐士例行问话,卢卡才会间歇性的回答。

“老师,今天是实验的第几天?”

卢卡仰起头,小声的询问。

“我好像分不清昼夜了”

“第七天”

隐士答。

卢卡怔了一下,嗯了声,神色恢复如常的失魂落魄,二人的对话也到此戛然而止,没了下文。

卢卡安静的吃着食物,没有发出肆意的嚼嚼嚼的声音。

一刻钟后,他放下叉子,隐士随之端起余下的食物。

“下一次来,是早上吗?”

门关前,卢卡问。

“嗯”

隐士没有回头,离开,落锁。

……

隐士走后,地下室内又仅剩一人。

卢卡先是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海绵墙壁,随后,盖着隐士留下的新披风,侧身躺下,半边脸埋入柔软的地毯之中。

隐士的实验,进行到现在,已经七日了。

他的实验,也是。

“实验品”睁着表面浑浊的双眼,挪到当初第一日被关入地下室时,扬言要咬舌自尽的那个角落。

为什么,他刚说想咬舌自尽,隐士就会来?

为什么,他刚准备尝试窒息自杀,隐士又折返回来?

卢卡从在黑暗被困的第一日,就想明白了。

这间房内,有监听器和摄像头。

且隐士一直在关注他的动向。

那他就反向利用这一点,过了七日。

他卢卡·巴尔萨,可从来不是逆来顺受,只知道哭鼻子,委曲求全,甘居人下,任人宰割的无能囚徒。

更不是仇人的实验品。

他是那个最耀眼、最具天赋,传闻中的天才。

一直都是。

隐士以为的卢卡的每一次转变,每一次实验数据,都是卢卡所想展现给他的实验数据。

“研究者”记录“实验品”转变的同时,也在被“实验品”记录。

卢卡咽下口中的温热,喉结攒动,因被某物硌着,有些许不适。

脖上的生命体征监视器,隐士用了四日才研究完毕,卸了他的束缚,为他戴上。

隐士是真的不想让他死。

但他,一定要死。

而且,是在隐士对他产生了,非研究者对实验品的淡漠后,死在他面前。

卢卡说过,要反向拿隐士做实验,从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埋入地毯中的脑袋,又深了几分,掩盖着眼底的光。

七天了。

阿尔瓦。

你的实验是,探究生物崩溃的边缘。

我的实验是,挖掘冷漠人心下的温度,捂热,再捏碎。

死遁离去,又寻机会反噬,除之而后快。

阿尔瓦。

你谋身,我毒心。

这是场双向实验,结果无法预料。

但……

目前看来,你比我想象中好骗一点。

大抵是低估了,一位曾在狱中度过的“囚徒”的忍耐程度,又或是一贯人情淡漠的某人,自已都察觉不到的心软。

卢卡裹着抱着隐士的披风,蜷成一团,合上双眼。

轻声开口。

……

另一侧,地下室外的某间房内。

隐士神色安然,静静看着窗外,散落的冬雪穿过凛风,纯色又易碎的花瓣隔着窗,落入他眼底深处,化成霜,凝结其中。

这几日,始终戴在他左耳的监听器中,字字清晰的,传来一句话。

“阿尔瓦,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