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海底的妖火忽然暗了三刻,这是十万年来从未有过的异象。哪吒倚在东皇钟倾斜的残骸上,青铜钟面映出他战甲上的裂痕,像一道道蜿蜒的血河。指尖绕着敖丙垂落的一缕霜发,混天绫在两人交叠的手腕上缠了三匝,绫尾浸在暗红色的海水里,随着暗流轻轻摇曳。
"还疼么?"他的指腹抚过敖丙颈间新添的剑痕,诛仙剑气留下的灼伤正在妖火中缓慢愈合。那道伤斜贯咽喉,再深半寸便是神魂俱灭。
敖丙的九条狐尾在水波中舒展,尾尖扫过哪吒后背未愈的烧伤。混沌之火凝成细流,顺着鳞甲缝隙渗入皮肉:"这话该我问你。"尾尖突然收紧,将人拽到青铜钟的裂口处,"硬接诛仙剑阵的时候,想什么?"
哪吒的犬齿咬上他耳尖,混天绫在钟面擦出火星:"想洞房那夜,你尾巴缠得比这还紧。"绫缎应声滑落,露出腕间深可见骨的伤——那是三日前为护敖丙,徒手抓住诛仙剑刃的代价。
青铜钟面忽然泛起涟漪,映出五百年前陈塘关外的画面。天劫雷火撕裂苍穹,银龙用脊背为魔童挡下致命一击,龙血混着劫火坠入东海。敖丙的指尖顿在虚影里:"那时我以为......"
"以为我会死?"哪吒突然扣住他后颈,额头相抵,战盔与玉冠相撞发出清响,"我也以为你要化作飞灰。"业火顺着相贴的肌肤游走,在青铜上烙下交缠的影子,"结果你这傻子,剜了半颗灵珠给我。"
狐尾骤然缠紧钟杵,将人压在冰冷的青铜内壁。敖丙的尖牙刺破哪吒下唇,金蓝血珠顺着唇纹渗入:"现在想来,那便是情劫初动。"混沌之火在钟内流转,映出南海大婚时的红帐残影,"你掀我喜帕时,混天绫缠着龙尾......"
"还扯断三片鳞。"哪吒的低笑震着青铜,裂痕中簌簌落下青锈,"你疼得咬破我肩膀。"混天绫忽地展开三丈,露出内里暗绣的龙鳞纹路,每一片都泛着幽蓝光泽,"后来每扯断一片,我就绣上一针。"
敖丙的狐尾扫过绫面,三万六千片龙鳞暗纹次第亮起。当最后一片在尾尖绽放时,东皇钟突然自鸣,震得海底裂开千道沟壑。鲛人战士的悲歌从裂缝中涌来,混着妖族磨砺兵刃的铿锵。
"要来了。"哪吒的掌心贴上震颤的钟面,业火顺着裂痕流淌成赤金脉络,"怕么?"
敖丙的尖牙碾过那人喉结,在战甲领口留下月牙凹痕:"怕你逞强。"狐尾忽地刺入自已心口,剜出滴妖祖精血,"吞了。"
血珠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哪吒看见十万年前的蓬莱仙岛。白衣仙君跪在妖祖殿前,霜剑贯心而过,以心头血立誓:"纵使轮回万载,必不负卿。"那人的眉眼与自已分毫不差,怀中抱着的正是被剜去龙脊的妖祖残躯。
"现在懂了?"敖丙的狐尾缠住他震颤的手腕,九条尾巴在钟内织成囚笼,"为何初见时,我宁受天劫也要救你。"
海底突然地动山摇,归墟结界裂开蛛网状纹路。诛仙剑的煞气如毒蛇钻入,所过之处珊瑚成灰。哪吒的混天绫暴长千丈,在妖火中绽开业火红莲:"敖丙!若此战......"
"没有若。"九尾骤然展开,混沌之火凝成玄黑战甲,甲胄缝隙流淌着金蓝血焰。敖丙指尖划过哪吒心口,在红莲纹路上烙下月纹,"黄泉碧落,我缠定你了。"
东皇钟轰然炸裂,碎片化作流星雨划破归墟。在十万妖族震天的咆哮声中,哪吒将混天绫系在两人手腕,业火与妖火交融成赤金锁链。锁链过处,海水蒸发成猩红雾气,露出海底累累白骨。
"以天地为证——"哪吒的嘶吼震碎最后一块钟骸。
"以血为盟。"敖丙咬破他指尖,在绫面烙下新月纹章。血珠滴落的刹那,十万妖族额间月纹同时燃烧,将漆黑海底照得亮如白昼。
海底火山突然喷发,熔岩凝成通天阶梯。哪吒踏着火浪拾级而上,混天绫在身后拖出百里红霞。敖丙的狐尾扫过阶梯,每一阶都留下燃烧的爪印。当他们并肩立于海天交界时,三十三重天的轮廓正在云端显现。
"此战之后——"哪吒的枪尖指向凌霄殿。
"三界为聘!"敖丙的狐尾缠上他腰身,混沌之火化作披风猎猎。在他们脚下,十万妖族战阵如潮水漫过天际,九头相柳的毒雾腐蚀南天门金匾,鲛人的悲歌化作蚀骨寒潮。
最后一缕妖火熄灭时,哪吒突然拽过敖丙深吻。混天绫在两人周身旋成风暴,将袭来的第一波天雷尽数绞碎。当唇分时,敖丙尝到血与火的味道,还有一丝咸涩——不知是海水的苦,还是谁的泪。
"要来了。"哪吒的额头抵着他的,业火在瞳孔深处凝结成莲,"记住,你若是敢死......"
"就烧了轮回,掀了阎罗殿。"敖丙的尖牙刺破誓言,在对方唇上烙下带血的印记,"所以你必须活着。"
九重天突然降下金光,玉帝法相在云端显现。哪吒的狂笑混着东皇钟的余韵响彻三界,红莲业火第一次染上妖异的幽蓝。在他们身后,归墟海底升起巨大的双生莲虚影——一瓣赤红如血,一瓣霜白似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