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江颂取了一条干净的帕子将炭盆移了过来,用帕子按压祝砚发丝上的水,好叫它干得快些。
“我何时骗过你。”祝砚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话本翻看,片刻后将摊开的话本放了回去,他实在不应该对江颂有所期待。
祝砚披上外袍穿戴齐整,起身出门了,江颂问他去哪。
“去瞧瞧王爷的诚意,备下的聘礼够不够厚。”
江颂换上干净的衣衫跟在他身后,雨雪初霁,石道上凝了一层薄冰,湿滑得很,“慢些走,路上滑。”
库房一共两把钥匙,一把在江颂手里一把在管事手中。管事已在库房外候着,祝砚虽领了礼部的职务,却甚少露面,私下与朝中官员往来不深,管事瞧着他一身华服与王爷并肩,猜想着这位贵人的身份,“这位是?”
江颂抢先回道:“南梁郡王,往后也是王府的当家人。”
管事恭敬行礼,“王爷安好。”
“不必多礼,开锁吧。”
来之前祝砚大致估量了一番江颂的家底,她从军多年又是亲王爵,食邑、赏赐不少,这些年没少动用私银去填补军需,一进一出大抵也不剩多少。
管事敲响算盘一一算来,江颂抓了一把金银首饰在掌心打量,“够不够解你梁州之困?”
“我当你库房撑死了几万两现银。”祝砚道,“这些是永宁公主的嫁妆?”
江颂倚靠着装满首饰的木箱,用玩笑的语气逗他,“阿砚,原你是打着贱卖给我的心思?”
管事敲算盘的动作一滞,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觉着这钱花亏了?”祝砚翻看着地契田租,永宁公主不愧是先帝最疼爱的老来女,这些银钱抵得上雍州城几年的税收。
现银剩下近三十万两,也够了,熬到明年秋收梁州便能喘上一口气。
“横竖都是你的,阿砚,我这一生所求不多,你算头一个。你想要什么,刀山火海我也替你寻来。”
祝砚抬眸看向她,倘若他所求,江颂给不起呢?
他没问,脚下薄冰一层,他不想轻易击碎再跌回万丈深渊。
……
楚王府。
新婚夜,江玥彻夜未眠,楚王没同她喝合卺酒,龙凤烛燃了整夜,映照着楚王和江府给她陪嫁的侍女彻夜缠绵的一幕。
荒唐至极。
前世楚王亦是不喜她的,为了拉拢江绰将她立为正妃,夫妻三年谈不上琴瑟和鸣也算相敬如宾。
楚王后院纳了不少人,面上却是给足了她体面。
重活一世,夏皓瑞如今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原想着是指望不上他的。不曾想夏皓瑞出现在江府的品茗宴,前世她与夏皓瑞定情时楚王已病逝,大皇子前来吊唁,眼底的欲望丝毫不隐藏。
彼时他已是储君。
江玥太清楚男人眼中的情绪,她向来最会审时度势,不曾有半分的犹豫抓住了这根救命的浮木。
夏皓瑞待她不薄,后来多年相伴情谊不假,说不动心是假的。
她没想到夏皓瑞同样拥有前世的记忆,上天待她不薄,夏皓瑞让她在府中等他。可最后还是等来了赐婚给楚王的旨意。
想来命定之事,大抵不会因她重生而轻易改变。
“……”
楚王在侍女的服侍下穿戴齐整,视线落在江玥身上,“起来梳妆,同本王入宫谢恩。”
江玥一身大红喜服尚未褪下,满头珠翠压得她脖子酸胀,楚王三两步上前掐住了她的下颌逼迫她抬起头,“大喜之日,楚王妃为何看着面色郁郁?”
她挥手扫掉了楚王的手,别过头去,“别碰我。”
楚王捻了捻指尖,“你是本王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楚王妃,不让我碰,只让我那蠢笨的侄子碰吗?”
“妾与大皇子清清白白,王爷莫要攀咬他人。”江玥起身摘掉了头上的金钗,命侍女帮她换上常服。
她背后有梁平侯府,楚王不敢直接发落于她,既如此有什么好怕的?
楚王手上把玩着江玥摘下的金钗,“是吗?皇后娘娘?”
江玥心尖一颤,到底是把持了几年朝政的人,片刻便镇定下来,“王爷狼子野心,瞧这意思是不藏了?”
话音刚落,金钗抵着她的咽喉命脉,江玥大气不敢喘,后背冒起密密麻麻的冷汗,透过铜镜瞧见楚王阴鸷的神情,楚王挥退了左右,“娘娘,我们都别装了。”
怎么可能,前世她同夏皓瑞定情时楚王已经不在了,纵然他是重生,也不会知晓此事。
“妾不知王爷在说什么。”
楚王嗤笑了一声,将沾了血的金钗扔在一旁,“你既已嫁入王府,本王劝你乖觉些,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兴许本王能留你一条狗命。”
“……”
大婚后需得进宫拜会帝后,皇后做足了面上功夫,赏赐了不少东西。
江玥一夜未眠,昨日大婚滴水未进,将将要坚持不住了,楚王及时搀住了她,皇后用帕子捂着嘴轻笑了一声,“瞧我这嘴,拉着你们说了闲扯了这么久。”
皇后摘下了手里的镯子给江玥戴上,念叨了几句便放行。
出了皇后寝宫,楚王附在她耳边低声问:“让娘娘失望了,没让娘娘见到心上人。”
“妾不知王爷所言何意。”
雪天路滑,江玥脚下一滑,楚王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肘。
江玥没有挣脱,楚王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命不久矣的可怜人,何苦同他去争些口舌之快。
……
江颂听闻楚王府的趣事笑得险些直不起身,可惜江老太太千挑万选,择了个这样的好女婿,“狗咬狗,一嘴毛。”
“你在楚王府埋了暗桩就拿来打探人家闺房私事?”祝砚垂眸填充熏香,取过线香引燃,安神香的气味蔓延扩散。
江颂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常燃这种熏香?”
“静心凝神,适合你。”祝砚淡声答道。
自从同祝砚分隔两地,许久没闻到这种熏香调,怪香的,江颂蹭了过去,不要脸道:“特地为我点的?”
祝砚不置可否,江颂知他脸皮薄,借着说起了正事。
“你说,楚王费心求来的亲事无非是为了联合江府的势力。为何这般不给江玥面子,竟能在大婚之夜在江玥面前幸了她的侍女。”
梁平侯府乃是朝中武将一脉的根基,面上看江绰掌管兵部,江颂手握豫北军和禁军。实际上朝中大部分武将皆为梁平侯嫡系,八方军营主帅与之更是生死之交。
江颂行事乖张,虽是梁平侯唯一的血脉,倒真不如江绰讲话来得好使。
祝砚:“如此行事必定是手中有其他的把柄能拿捏住江玥。”
江颂啧了几声,“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
祝砚用食指抵住江颂的额头轻轻一推,“少说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