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年难得一见乐安王参加朝会,江颂立于楚王身后,皇帝见到她略显讶异,众人真是不知道今日刮的是什么风。
心中忐忑,这江颂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江颂立于太极殿中,同劳相吵,同卢相吵,以一已之力舌战群儒,怼不过的便装听不懂,耍得一手好无赖,叨叨一个多时辰硬是怼到这些人面红耳赤无话可说。
皇帝轻咳了一声,问候起她身体一事。
“一点小伤。”江颂哑了火,目光瞥向身前的楚王,皇帝又说起罕原使者入城一事,因着她揽了禁军,这“牵马领队”的工作便落在她头上。
一百个不乐意也只能偃旗息鼓。
朝会后江颂窝着一肚子火,冲去政事堂好一通发作,将覃星洲上书前往南疆的奏折往上一递,从政事堂的小厨房打包了饭菜回府。
劳确看着她,后知后觉发现她此行原是为了给覃星洲撑腰,朝会里怼的文臣大多是反对覃星洲出都城的。
江颂真是个护短到不行的人。
朝会后,皇帝将楚王逮住一通痛批,命雍州府三日内将江颂城外遇刺一案给个说法,顺道在“急”的奏折行里抽出一本奏疏,一眼便知是江颂的手笔。
手执朱砂笔在上面做了批复。
禁军一事后,他将楚王派系发往八方军营,大多是不成气候的军职,算是平息了楚王心中的不满。
覃星洲是江颂的亲信,军功赫赫,眼下除了南方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地方,除了豫北军,其实他想去哪都无所谓。
覃小将军有领兵之才,南方多匪患,杂事多更多,且南疆不同于西北队伍多以流民为主,难成气候。现任南疆军营统帅的是个保守文人,对上覃星洲也算是制衡。
……
春闱在即,各地学子齐赴雍州城,这些人闲下来便爱在茶楼酒肆对诗比文化,江颂跟着禁军巡城都恨不得离这些地方远些。
天不遂人愿,东市茶楼一群读书人两厢说不过,拳脚相加,读书人打人不过小打小闹,你扯我一下我拉你一把,两厢扭打在一起。
闹哄哄的,江颂正好带着队伍巡视到这边,手下的将士上前将人按住,“无端生事,跟我去雍州府见官。”
听到要见官,这群读书人立马怂了,苦读十几载,见了官出了案底可不是小事,连科举都参加不了了。
江颂让小二上了一盅茶,斟了一杯一饮而尽,茶味太淡了,跟府中漱口的水差不多。
看热闹也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于是喊住了手下,放了他们一马,“说说,为什么打起来的?”
这些读书人没瞧出她是女儿身,单凭她的衣着令牌认出她是这里面最大的官,一个个怂得很,“回大人话,草民只是在辩论。一言不合,起了些摩擦。”
关于先有鸡还是先有卵?江颂打了个哈欠,随即听那人说:“草民与这位兄台讨论的是男女之别,草民以为,女儿家一样可以建功立业,科举入仕。”
江颂来了点兴致,“那这位仁兄呢?”
“回大人话,学生以为,男主外女主内,女子只需管好后宅一亩三分地,相夫教子便可,不必饱肚诗书,熟读女诫便是,太过强势,有悖阴阳定律。”男人仰着下巴,态度高傲说道。
江颂微微颔首,颇为赞同地看着他:“但我朝又不是没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也没见阴阳颠倒,太阳自西边升起,这位仁兄对此又作何解释?”
“学生不敢妄议。”男人倒是怂了。
江颂给自已斟了一壶茶,“无碍,你随便议,本王洗耳恭听,听听我如何有悖伦常。”
男人一听,腿一软怂了,这才想起乐安王如今任禁军总督,属实是直直撞枪口上了。江颂不知他竟是个这么怂的性子,与朝中文官吵惯了,正准备一顿炮轰以纾解心中郁气,乍见这种怂人顿觉无趣,起身吩咐下去,“再闹事全拉雍州府去,关个十天半拉月。”
江颂一肚子气闷在心口几天没宣泄,都快沤发酵了,当下也不给这厮面子,“吃了粪记得漱漱口,少一天天张嘴熏人,恶心。”
男人张了张嘴不敢反驳,江颂自茶室出来与一肥头大耳的男人擦肩而过,依稀嗅到空气中有股非比寻常的焦炭味,不甚好闻呛人得很。
离了茶肆,江颂收起玩笑的神情,吩咐下面的人去将今日之事前因后果探查清楚。
“……”
青木将茶肆一事上报,祝砚调香的手一顿,香料撒了些许出来,片刻后才道:“知道了。”
官旻文,江南商贾之女,女扮男装科举入仕,后任户部尚书,推动财税新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是人才不假,于人情世故方面却是个十足的蠢材,得罪了世家大族,后身份被揭穿,落了个欺君的重罪。
她是受了江颂保举?印象中,这个时候官旻文尚未入朝为官。
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般想着,江颂沉着脸自屋外进来,将佩刀往台子上一甩,发出一声巨响,端起茶盅灌了半壶才缓过这口气一般。
祝砚淡声问:“谁又招惹你了?”
罕原使者入城一事,江颂连着几日没给好脸,皆是这般阴沉着脸,好不容易和缓了些,今日又是这般……
联系起茶肆一事,祝砚福至心灵,点通了其中关节,官旻文设计茶肆一事想趁机搭上江颂,确实,同为女子自然更能共情她的处境,也更愿意出手相助。
只是这如意算盘打错了,江颂这人直来直去,这般弯弯绕绕试探设计更使她反感、如此一来前世,今岁官旻文应当是未能参加科考。
江颂正准备开口,长吸了一口气准备滔滔不绝好一通抱怨再亲亲抱抱求安慰,祝砚抢先一步道:“官旻文是可用之人,今日事是我谋划,还望王爷行个方便。”
江颂涨红的脸缓缓泄了气,随即表情变得危险,“你与她如何相识的?”
“官旻文,珉川人士,出身经商世家,官家以前掌控南禹官盐生意,家主为珉川一带商会会长,官家这一代最为出挑的便是嫡长女官旻文。”
“谁问这个了?”江颂双手支在他书案前,附身靠近,“你与她什么关系?”
“萍水相逢。”祝砚迎着江颂的视线,声线依然没什么波动。
江颂收回手起身,双手环抱胸前,“南禹开放,朝中不少官职由女人担任,大成不同,自古男尊女卑的思想根深蒂固,当年我爹走了那爵位也没能落到我头上。当年远征西北,还是太后力排众议将那些反抗的声音压了下来。”
此事还当真不好说。
“你想让我如何做?”江颂问。
“春闱禁军协同礼部负责人员信息核对筛查,王爷只需放她入场。”
江颂微眯起眼,“这个不难,但你准备如何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