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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观音菩萨托梦

在贵州道程番府,有个秀才叫丁日中,他经常在安福寺读书,与寺里的僧人性慧每日往来密切。有一天,性慧到丁日中家里拜访,恰好丁日中外出了。他的妻子邓氏听丈夫常说起在寺里读书时,多亏性慧时常照顾,提供饮食,所以出来接待性慧,并留他吃了顿饭。性慧见邓氏容貌美丽,气质优雅,谈吐不凡,心中不禁生出爱慕之情。

后来,丁日中外出一个多月还没回来,性慧便心生歹计。他用银子雇了两个道士,让他们假扮成轿夫。午后时分,这两个假轿夫来到邓氏家,对她说:“你相公在寺里读书,太过劳累,突然中风昏死过去,幸好被性慧师父救醒了,但现在还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生死难料。他让我们二人来接娘子去看看他。”邓氏疑惑地问:“为什么不借个眠轿把他送回来呢?”轿夫回答:“本来是要送他回来的,可路途有十多里远,怕路上吹了风,病情加重,难以救治。娘子还是亲自去看看,到时候再决定是接他回家,还是在那里医治。有亲人在旁边,也能更好地照顾病人。”邓氏听后,赶忙上了轿。

天色渐晚时,他们到了寺庙,轿子一直被抬到僧房深处。此时,僧房里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酒筵,性慧想和邓氏一起饮酒。邓氏一进门就急切地问:“我官人在哪里?带我去看看他。”性慧撒谎说:“你官人被朋友们邀请去城外新寺游玩,刚才有人来报他中风了,我赶去看,幸好已经没事了。那里离这儿有五里路,天色已晚,您可以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去。要是您现在就想去,也得等轿夫吃完饭,您也吃些点心,然后我们找个火把照着路去。”邓氏心里顿时起了疑心,但此时进退两难。她勉强喝了几杯酒,又催促轿夫出发。性慧却说:“轿夫不肯走夜路,都回去了。娘子您就放宽心多喝几杯,别着急。”说完,他还让侍者殷勤劝酒。邓氏渐渐有了醉意,随后被引入禅房休息。

邓氏走进禅房,只见里面锦被绣褥、罗帐花枕,样样精致。她拿起灯烛照了照四周,发现房间密闭。于是,她留着灯,和衣躺在床上,心中满是疑虑,难以入睡。等钟声停歇后,性慧从暗门悄悄进来,靠近床边抱住邓氏。邓氏惊恐地大喊:“有贼!”性慧恶狠狠地说:“你就算喊到天亮,也不会有人来捉贼。我为了得到你费了多少心思,今天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这也是前世注定的缘分,由不得你不答应。”邓氏愤怒地骂道:“你这无耻的野和尚,我宁死也不会受辱!”性慧威胁道:“娘子你就从了我这一晚,明天我就送你去见你丈夫;要是你不答应,我就杀了你!”邓氏又哭又骂,一直闹到半夜,最终还是被性慧强行剥去衣服,绑住手脚,惨遭玷污。

第二天中午,邓氏才起床。性慧对她说:“你被我设计骗到这里,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削发为尼,藏在寺里,衣食都不会亏待你,还有我陪着你。要是你还像昨晚那样,这里有麻绳、剃刀、毒药,你想死就随便吧!”邓氏暗自思量,自已已经受辱,如果现在就死,不仅永无昭雪之日,还报不了这血海深仇;不如暂且忍辱偷生,说不定还能见到丈夫,报了这冤仇,再死也不迟。于是,她被迫剃度。

一个多月后,丁日中来到寺庙拜访性慧。邓氏听到丈夫的声音,立刻冲了出来,性慧也赶忙追了出来。丁日中看到邓氏,下意识地作揖行礼,邓氏哭着说:“官人,你认不出我了吗?我被性慧拐骗到这里,日日夜夜盼着你来救我。”丁日中一听,顿时怒火中烧,冲上去揪住性慧就打。性慧赶紧召集众僧,把丁日中捆绑起来,还拿出刀要杀了他。邓氏见状,冲过去夺刀,喊道:“你要杀就先杀我,然后再杀我丈夫!”性慧这才收起刀,强行把邓氏拉进房间,吊了起来,然后出来准备杀丁日中。丁日中悲愤地说:“我妻子被你拐骗,我又要被你杀害,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不会放过你!你要杀就把我们夫妻一起杀了,让我们见上最后一面。”性慧冷笑着说:“你死了,邓氏就没了指望,就会一辈子做我的妻子,我怎么会让你们一起死?”丁日中无奈地说:“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留个全尸,容我自行了断吧。”性慧想了想,说:“我暂且积点阴德,方丈后面有一口大钟,把你盖在钟下,让你自生自灭。”于是,丁日中被盖在了大钟下面。邓氏日夜啼哭,向观音菩萨祈祷,希望有人能来救她的丈夫。

三天后,包公恰好到这里巡查。夜里,他梦见观音菩萨带着他来到安福寺方丈,看到大钟下罩着一条黑龙。一开始,包公没太在意。可到了第二、三夜,连续做了同样的梦,他心里开始感到奇怪。于是,他命令手下前往安福寺查看究竟。众人来到方丈,包公坐下后,果然看到方丈后面有一口大钟,便让手下把钟抬开。只见钟下有一个人饿得奄奄一息,但还有一丝气息。包公知道这人是被人陷害困在这里的,立刻让人用粥汤喂他。过了一会儿,那人渐渐苏醒,说道:“僧人性慧拐骗了我的妻子,还逼她削发为尼,又把我盖在这口钟下。”包公立刻下令将性慧捉拿,但四处搜寻都没找到妇人。包公又命人仔细搜查,终于在夹壁墙中发现了一块铺地木板。公差揭开木板,下面有个梯子通往地下。顺着梯子下去,是一个地下室,里面点着明亮的灯,有个少年和尚坐在那里。公差叫他上来,带到包公面前。这个少年和尚正是邓氏,她看到丈夫已经获救,性慧也被抓住,便把自已被拐骗的经过、丈夫被害的缘由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性慧无法辩驳,只能磕头认罪,说:“我甘愿受死。”

包公当即宣判:“经审理查明,淫僧性慧,罪恶滔天,与秀才丁日中交往,常一起饮酒作乐。他见丁日中的妻子邓氏美貌,便心生奸计,将她骗入寺庙,背着她的丈夫强行玷污;又逼迫她削发为尼,混入僧众之中。邓氏虽心中抑郁却无法诉说,一直等待机会报仇;恰逢丁日中来到寺庙,幸好邓氏听到了他的声音。夫妻相见,哭诉衷肠,话还没说完,就被众僧抓住,险些惨遭杀害。丁日中苦苦哀求留个全尸,才被盖在大钟之下。因黑龙被盖一事托梦,我在三更梦到此事,来到方丈打开大钟,此时丁日中已被饿了五天。丁日中从危难中获救,日后必定通达顺遂;邓氏求死得生,最终也能与丈夫团聚。性慧拐子,害人性命,判处斩首毫不冤枉,那些助纣为虐的众僧,一起充军到偏远卫所。”

宣判完毕,性慧被斩首示众,那些帮他作恶的僧人也都被发配充军。

包公又斥责邓氏道:“你当初被拐骗时就应该一死了之,这样既能保全自身清白,也能留下好名声,还不会连累你丈夫遭受被盖在钟下的磨难。要不是我受观音菩萨托梦前来,你丈夫岂不是要被你害死?”邓氏哭着解释:“我一开始没死,是因为没能见到丈夫,没能报了这恶僧的仇,想着见到丈夫后再死。如今丈夫已经获救,恶僧也被惩处,我身体已被玷污,没脸再活在世上,本就该一死。”说完,她用头撞柱子,顿时血流满地。包公赶忙让人扶住她,邓氏因失血过多晕倒过去,经过救治才苏醒过来。包公对丁日中说:“依邓氏所言,她当初顺从是迫不得已,她没死是为了报仇。如今她撞柱求死,可以表明她的心意,你还愿意接纳她吗?”丁日中说:“我之前还埋怨她没死,以为她日后报仇的话是假的;如今见她撞柱,才知道她并非偷生无耻之人。幸好她没死,我会像以前一样对待她,就当是来世再续前缘。”丁日中夫妇拜谢包公后回家,还刻了一尊包公的木像,早晚供奉,从不懈怠。后来,丁日中也考中科举,官至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