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的布达拉宫晨光里，转经筒的嗡鸣声漫过红墙时，傅沉舟正把藏红花粉末倒进糖浆。绣着八吉祥的氆氇围裙扫过牦牛皮糖画袋，琥珀色的麦芽糖骤然染成珊瑚红，蒸汽里浮着大昭寺煨桑的香气——小墨躲在经幡后举着手表，镜头里的傅沉舟鼻尖沾着金箔粉，活像刚从唐卡走出来的笨拙供养人。
"爹地！那是熬藏药的藏红花啊！"小墨的惊呼声未落，傅沉舟的袖口己蹭翻石黄颜料罐。珊瑚红糖浆里炸开金黄涟漪，像纳木错的朝阳坠入雅鲁藏布江，在皮袋底晕出坛城的模糊轮廓。苏晚抱着铜质转经筒模型笑得发抖，桃木勺敲得袋沿叮当响："张奶奶说要'唐卡绕糖丝'，你这锅糖浆能给布达拉宫画新壁画了。"
糖画袋突然涌出桑烟似的白雾，母亲AI的全息便签在藏香里若隐若现："加三勺纳木错的星——是牦牛奶不是青稞酒！"傅沉舟抓错皮壶的瞬间，青稞酒坠入糖浆凝成银白硬块，状如念青唐古拉山的冰川。小墨的手表突然定格——苏晚的指尖沾着牦牛奶一抹，乳白糖浆便在石板上流成布达拉宫的金顶，檐角还嵌着颗他今早顺来的奶渣。
奶渣在糖浆里轻轻晃动时，傅沉舟忽然想起雪顿节的午后。那时他追着穿藏袍的苏晚跑过八廓街，糖浆甩得转经筒都是，最后撞翻藏面摊的木碗，惊飞了大昭寺前的鸽群。此刻苏晚在煨桑炉旁笑出泪的模样，和记忆里的画面重叠，让他握糖画勺的手微微发颤。
"看！糖画坛城在闪光！"小墨的镜头跟着糖浆流动，傅沉舟失手泼出的糖液竟在石板上凝成坛城沙画，风马旗掠过的痕迹化作吉祥纹路，连文殊菩萨的坐姿都透着乳白的透明。卖藏面的老奶奶拄着桃木杖凑近："这泼洒的架势，比布达拉宫的画师还随性呢！"
扎马尾的中学生举着石板挤到前排时，傅沉舟正歪扭地画出"舟"字，旁边添了个缺臂的文殊菩萨。阳光穿过经幡落在糖画上，嵌着的青稞粒一闪一闪，像极了他看苏晚时眼底的星光。弹幕里飘过留言："这缺臂菩萨像极了爱情里的小遗憾，反而更动人呢。"
午后的大昭寺前，"笨蛋唐卡糖画"摊位被围得水泄不通。每块缺臂糖画底下都刻着藏文的"沉舟晚渡"，戴狐皮帽的游客感叹："唐卡讲究圆满，可这缺臂倒让人更挂怀。"苏晚偷瞄傅沉舟时，见他围裙上的八吉祥被糖浆粘得歪扭，鼻尖还沾着藏红花粉，却蹲在地上认真给小姑娘画糖画。
布达拉宫的法号声里，宗角禄康湖溅起水花。机械海豚驮着转经筒造型的快递箱跃出水面，傅沉舟趁机把块缺臂糖画塞进苏晚帆布包——缺臂处被他补成心形，刻着初遇日期。他笨拙地摘去她头发上的糖丝时，听见小墨在首播里喊："家人们！下期回故宫学正统绒花糖画啦！"
傅沉舟忽然抓起苏晚的手，将她指尖按在石板上的糖画痕迹上。夜露凝结的糖晶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像极了首卷里那枚绒花U盘的纹路。"你看，"他声音发颤，"所有缺臂的菩萨、歪扭的签名，最后都会变成......"话未说完，母亲AI的全息便签突然从糖画中升起，用藏文写着："笨蛋女婿，故宫的雪在等你们的绒花糖画呢。"
苏晚忽然笑起来，指尖蹭掉他鼻尖的藏红花粉。远处传来小墨收拾首播设备的声音，而布达拉宫的金顶在夜空中勾勒出温柔的轮廓。傅沉舟看着她发间的母贝绒花别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围裙口袋里掏出块糖画——那是他偷偷做的故宫角楼，缺了个角，却在缺角处用糖丝缠着枚真正的绒花。
"回故宫后，"他把糖画塞进她掌心，"换我跟在你身后跑，像第一次在角楼那样。"夜风突然送来煨桑炉的余温，将糖浆的甜、藏香的暖，连同那些未说完的话，一起揉进拉萨的夜色里。而石板上的糖画痕迹，正悄悄结晶成记忆的坛城，等着下一场雪落故宫时，被绒花的温柔覆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