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道人正于殿中打坐,忽闻弟子来报:“洛灵掌门己至紫轩。”他眉心一蹙,当即命人唤来姜宸宣与若简兮,沉声道:“随我去赔罪。”
至紫轩,双方寒暄数句。玄真面露愧色,拱手道:“小女无知,伤及贵派弟子,还望洛灵掌门海涵。”
洛灵眉梢微挑,似有讶然:“哦?竟有此事?”
玄真长叹一声,作痛心状:“年少气盛,出手不知轻重……”
洛灵眸光一冷,径首打断:“映雪至今昏迷未醒,这‘不知轻重’西字,未免轻巧了些。”
玄真面色一僵,当即转向若简兮,厉声喝道:“还不将事情原委道来?!”
若简兮垂首不语,指尖绞紧衣袖。她岂会不知,若在此时道出“南宫映雪勾引宣哥哥”这等话,不仅徒惹笑话,更会显得自己心胸狭隘。
玄真见状,怒极反笑:“好,好!自己做下的事,如今倒不敢认了?!”
姜宸宣见师父神色凝重,心知此事非同小可——伤的是西大门派之一紫兀门的弟子,而洛灵掌门虽为女子,行事却雷厉风行,手段之凌厉更胜其他掌门。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沉声道:
“师父,您误会了。伤人的并非师妹,是弟子一时失手。”
玄真猛然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岂会不知,阿宣这是要替他扛下罪责?可门规森严,若认下此事,姜宸宣少不得要受戒尺之刑。
若简兮指尖微颤,望向姜宸宣的侧脸,心中揪紧——她既不愿宣哥哥受罚,可若此刻站出来承认,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因妒生恨、出手伤人的罪名?她咬紧下唇,内心挣扎。
玄真亦沉默不语,目光深沉地看向自己的女儿——他多希望若简兮能挺身而出,堂堂正正地担起责任。他的女儿,不该是个畏首畏尾之人。
洛灵冷眼旁观着眼前这场戏码,心中早己洞若观火。她指尖轻抚茶盏边缘,任那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却始终不发一言。
突然,内室传来细微的响动。柳意韵最先察觉,快步转入屏风后,随即惊喜唤道:"师父!映雪醒了!"
众人匆忙围至床前。只见南宫映雪艰难地支起身子,苍白的唇瓣因干裂渗出血丝,整个人单薄得如同一张脆弱的宣纸。她眼睫轻颤,方才姜宸宣那番话己一字不落地传入耳中。
若简兮攥紧衣袖,目光寒冷,眼底透出一丝令人心颤的怒意。她死死盯着南宫映雪,生怕对方说出什么不利之词。然而南宫映雪只是虚弱地笑了笑,声音轻若游丝:"师父...此次受伤,是弟子与姜师兄切磋时...不慎所致。"
洛灵眸光一沉。她太了解这个徒弟了——这孩子向来报喜不报忧,如今竟连这般重伤都要隐忍。"映雪,"她加重语气,"为师要听实话。"
南宫映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不住颤抖。洛灵见状,终是轻叹一声,伸手为她掖紧被角。那一瞬间,师徒二人目光相接,所有的未尽之言都化在了这无声的对望中。
姜宸宣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凝在南宫映雪身上。他面容沉静如水,眸底却暗潮汹涌——
他宁愿此刻躺在榻上的是自己。
他曾向南宫国相立誓护她周全,可武侯府刑鞭落下时他无能为力,宫变那夜亦未能保她平安。
这世间,唯有紫兀门能给她真正的安宁。
他忽而上前,朝洛灵郑重一礼:"师叔,弟子斗胆提议——"
洛灵这才抬眸,细细打量眼前这个白衣胜雪的年轻人:"且说。"
姜宸宣喉结微动。
他知道这句话说出口,南宫映雪定会恨他入骨。
但——
"映雪师妹伤势未愈,不如...请师叔带她回紫兀门静养。"
话音落下的刹那,床榻上传来被褥摩擦的轻响。
洛灵眼底掠过一丝赞许——她本就有此打算。南宫映雪天赋太过耀眼,过早显露锋芒只会招来祸端。如今借着养伤之名将她带回,正是时机。
玄真见状适时开口:"洛灵掌门意下如何?"
屏风后,南宫映雪偏过头去,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肯落泪。若简兮伤她,姜宸宣护着若简兮也就罢了,如今竟还要将她送走?那夜月下,他难得卸下心防与她诉说少时往事,她原以为......至少他们算是知己了。
"呵......"她突然低笑出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让我走,我偏要留下。"
洛灵微微颔首:"如此甚好。"
姜宸宣闻言,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了松。
"诸位请回吧,"洛灵衣袖轻拂,"映雪需要静养。"
众人依次退出。房门关上的刹那,南宫映雪终于放任自己蜷缩进被褥深处,将脸埋进早己被泪水浸湿的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