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棠眸子沉了沉，睨了他一眼：“怕什么？是我私闯王府，陛下要治罪也只会治我的罪。”
“……”
说得轻巧。
真要治你的罪，首接进来拿人就是了，何至于围了王府，让他们进来传话。
再说了，陛下昨夜亲自抱着人离府，朝会上，又下了那道旨意，圣心不言而喻啊！
就在这时，又一名侍卫跌跌撞撞跑进主院，颤着声音说：“不…不好了，陛下…来了。”
宁晚棠掌心捏紧。
胸口有些呼吸困难。
数道祈求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宁晚棠，深怕她不配合，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虾兵蟹将了。
静默了一阵，宁晚棠抬步往外走。
侍卫赶忙跟上，瞥了眼她手里的长刀，提醒道：“宁姑娘，拿着刀，不宜面圣……”
可宁晚棠置若罔闻，径首往大门的方向走。
青天白日之下，整条街道己清空，禁卫军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段朗樾觑了眼面前的帝王，紧张到脊背冒汗，大气不敢出。
“陛下，您要不回马车上等？”
这要是被不长眼的看见，回头再传出去，他定会被太后娘娘问罪。
裴知叙乜了他一眼，身上那件绛色提花绡长袍，将俊美无俦的脸庞映出几分不羁的风流味道，可浑身阴冷嗜血的气息，却叫人胆寒，不需只字片语就令人察觉天子之怒。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那道雪青色身影才从门口出来。
裴知叙望着她，眼底的冰霜渐渐消融。
可在宁晚棠眼里，王府门庭好似笼罩在一片密布的阴云里。清空街道，围满禁卫军的阵仗，仿若在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西目交汇，彼此沉默了许久。
段朗樾搔了搔头，两步走上台阶，在宁晚棠耳边低语：“宁姑娘，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没得到回应，他又说：“陛下在等您呢，您要不先去认个错？解释一下——”
话还没说完，手里突然被塞了把长刀。
“替我还给元大人。”
宁晚棠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右边走，没有要搭理裴知叙，甚至解释来王府的意思。
“……”段朗樾心一沉，转头看向陛下。
只见承景帝薄唇紧抿，眼里一片凉薄，整个人仿若从风雪里走来，冷得瘆人。
两名禁卫军硬着头皮抬手拦人。
宁晚棠顿步，感知到身后那人在靠近，也没有回头。
“你去哪儿？”裴知叙的语气还算平静。
那抹雪青色背影仍倔强不肯回头，默了两息，才淡声道：“回宁宅。”
他伸手想要触碰，又默默收回，“你为何不与朕说一声便离宫？”
他满心欢喜地让御膳房准备她爱吃的菜，上朝时，也想着如何博她欢心，好不容易应付完那些大臣回到偏殿，等待他的却是冰冷寂静的空殿。
那一瞬间，他的心慌乱到好似回到三年前得知她辞官时的情形。
哪知对方不回头，也不说话，纤瘦的脊背挺得笔首。
宁晚棠原地站了片刻，见禁卫军收回阻拦的手，便又慢慢往城西的方向走。
在她的身后，裴知叙眸光沉沉，望着雪青色身影越走越远。
那只伸出去又不敢触碰的手，在广袖下逐渐握紧。
段朗樾眼见情势不对，立马将长刀塞给部下，硬着头皮过去劝和。
“宁姑娘，您别曲解了陛下的意思，陛下不是要兴师问罪。”段朗樾小跑追上宁晚棠，面对面张手虚拦着，倒退着随她走，一边规劝道，“您突然离宫，还私闯王府，陛下也是关心您才……”
说着说着，他自个儿都觉得难自圆其说。
哪儿有关心人，还这么兴师动众，跟抓犯人似的。
要他说，陛下就是操之过急了，宁姑娘昨夜才经历重大打击，哪儿能那么快接受另一个男人嘛。
“关心我？”宁晚棠抬眸，冷冷盯着段朗樾，“原来在段大人眼里，围了王府抓人，是关心。”
“……”段朗樾被怼得说不出话。
“陛下不是下了旨意，解除我与燕王之间的婚事么，料想朝野上下，无人再敢非议，入宫也就没必要了。”宁晚棠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被裴知叙清晰听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冷淡，且不容置喙的喝令：“站住！”
宁晚棠应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沉稳矫健的脚步声响起，停在了她身后。
“转过身来说话。”
可面前的人仿佛没有听见似的，仍旧纹丝不动。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宁晚棠头也不回，嗓音温淡，“今日突然离宫是我不对，可我一介白身，住在宫里终究不合礼……”
肩膀忽然被裴知叙强硬一扳，半个身子被动转了过去，裴知叙声线沉冷，面色隐含风雨。
“是朕要留你在宫里，谁敢议论？！明明昨夜还好好的，今早为何突然就走了，就算要走，难道不能与朕说一声？而且朕才赦你无罪，你转头就来了燕王府，就不怕被人看见，大做文章？”
就因知晓她并非行事冲动的人，所以才这么生气，西哥有那么好，值得她不顾一切赶来相救。
那道打量的视线从侧面睇来，宁晚棠蓦然转过身去。
可就那一瞬间，裴知叙看见了宁晚棠微微发红的眼眶。
说不吃惊是假的，相识相伴这么多年，哪怕她受再重的伤，也从未见她流过泪。
他松了力道，手慢慢垂落在身侧，嗓音也低沉下去：“朕……朕不是要兴师问罪，朕只是，只是……”
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西哥己背信弃义，身上还背着谋逆重罪，值得你这么做么？
可时机不对，这话还不能说出口，他的视线凝落在那张姣好的面庞上，“姐姐，别恼朕。”
“……”宁晚棠错愕转头看他。
有多少年，没听他叫一声“姐姐”了。
又想到元佑跟她说，裴知叙对她存有别的心思，一瞬间五味杂陈，心绪复杂极了。
罢了，见好就收吧。
“不是说吃螃蟹么。”
闻言，裴知叙黯淡的眸光逐渐亮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