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气氛正好,我还是开了口,「乔念腹中胎儿,并非我所害。」
司琛的神色顿时黯淡。
「你让她做我的贴身丫鬟,我自是恼怒,但不知廉耻的是你,那胎儿尚未成形,我岂会下此毒手,她的手段太过恶毒,你竟然轻信了!」
我越说越气,没让他进屋。
「你当真……令人作呕!」
我又重重关上了门,恨不得门板能将他拍个粉碎。
很快我就难以下榻了,大夫问我要不要施针,说这般虽有些风险,但若成功可多活几个月。
原话不是这般讲的,我自行理解了一番。
我说不要,司琛说要。
我嘲笑他,「你说了不算,你如今连在我的病危文书上署名的资格都没有。」
他又落下泪来,我不愿看。
「我们早已没有瓜葛了。」
他做不得我的主,这世上早已无人能做我的主了。
我始终未让司琛踏入门槛,他日日夜夜守在门外的长凳上,小周都来劝我要不让他进来歇息。
我惊诧道,「你不是该站在我这边吗?」
小周笑着说:「是啊,可你不是常常偷偷为他添置衣被吗?」
谁先失城池,我先失城池。
我仍旧不肯让他进来,我跟小周说:「这是我仅存的一点坚持了。」
生命行至最后,若说有何希冀,便是想要更对得起自己一些。
我不能原谅他,那会让我心中愧疚。
司琛进不得门,就开始送花来。
我素来钟爱白玫瑰,他每日必命人送来一大捧。
16.
我摆弄了半天,笑了一下跟童念说:「你来给我上坟的时候就带玉簪吧,我不怎么中意菊花。」
童念半晌才说好。
司琛第二天就换了粉牡丹,我想好嘛,果然,童念就是个小骗子。
定是敌军的奸细!
但我也没说什么,粉牡丹也得我心意。
我半夜的时候已睡不太熟了,总能看见模糊的影子坐在床前。
我寻思着,莫不是身子弱到这种地步,看到我逝去的家人来接我了。
直到那人握住我的手开口,「小婳,我错了。」
哦,是司琛啊。
司琛的泪水跟他手的温度一般无二,那么冷漠的人却有着滚烫的体温。
我闭上了眼,重新睡了过去。
跟他说滚太累,不如我的睡眠重要。
他日日来我床头,总在夜半时分说些有的没的。
「小婳,你不要我了。」
嗯,不要了。
「小婳,你瘦了好多。」
嗯,病的。
「小婳,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已经让其他人都走了,以后我会按时回家,每天都跟你说我心悦你,就像以前一样。」
我鼻子一酸,睁开眼睛看他,「司琛,你是不是觉得我好骗,所以一直在考验我的底线?」
他沉默下来。
「小婳,我错了。」
「你错在哪里呢?不过就是觉得厌烦了,所以要去找新的人而已。不过就是觉得一直在身边的人突然不在了,有点不爽,然后发现她很快就要死了,所以愧疚。」
「不是的……我不是那样想的!」司琛18岁跟28岁流眼泪的样子都一样,瘪着嘴角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来。
「司琛,你早就不爱我了,别说这种自欺欺人的话。」
我勉力直起身子说:「就算我现在立刻好起来,跟你回家,很快你也会厌倦这种生活。你就是喜欢找新鲜的感觉,如果我们生活在一起,五年,十年,你又会忘了这一切,还是会有一个又一个年轻的姑娘找上门来。」
「我不会……」他声音太小,我权当听不见。
「你又会重新带她们到我面前问我要不要和离?她们说害怕你就会离开,她们哭诉伤心你就会抛下我去哄,她们说自己怀孕了流产了你就会自动把我带入恶人的角色对我大加指责。」
「小婳……」
我没等他说完,「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从来就没想绑着你,就是害怕你看不清自己的心,你怎么……怎么能把愧疚当成爱呢?」
司琛捂住脸哭了起来,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他抱住我的腰,眼泪浸湿了我的衣服,他一直再说:「我爱你,我爱你,小婳,我是爱你的,小婳……」
「骗子。」
我见过司琛爱我的样子,他怎么还是试图骗我呢?
我抬起头想,我不会再为司琛流一滴眼泪,一滴也不会。
我清醒的时间不太多了,每次睁开眼睛床头就会摆放着一束粉色牡丹。
我不再拒绝司琛出入我的病房,只是也不再理会他。
小周来给我扎针的时候会偷偷抹泪,我心里愧疚,我想,还是对不住这年轻孩子,刚实习就要面对离别。
我捏住她的手,「送你个礼物。」
「什么?」
「你不哭就告诉你。」
小姑娘瘪瘪嘴,「谁哭了,我可没有!」
我笑,这礼物,要等我死了才能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