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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恩典忽至,樯木遇主

在场之人,皆以同情之目光瞧着李氏几人。

当真是进退维谷。

若咽不下这口气,先就得认下欺君之罪。

而后查案大权仍在贾瑞手中。

贾瑞这般刚刚为皇上立下大功的得宠之臣,难道会因王家妇人跟几个公子哥告状,皇上便弃之不用?

哪有这般道理?

勋贵间的权力争斗,从谋划布局到付诸行动,皆需运作许久。

从平日争权,到唆使御史弹劾,再到三法司查办。

最终要么退一步,退让权力,平息争端。

要么便是一方一败涂地。

抄家、流放,乃至灭族。

并非定要鲜血淋漓地死多少人。

然其残酷凶险之处,却超乎这些后宅妇人跟纨绔子弟的想象。

以为踩贾瑞几句不过是小事?

拿王夫人之事试探贾府与贾瑞的底线?

这一脚却似踢在了铁板之上,注定要撞得头破血流!

贾瑞反应之迅速,亦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寻常总需布局些时日,而后才会反击。

这个后生……

当真不按常理行事。

反应敏捷。

出手狠厉。

毫不留情。

便是这般强硬,这般狠辣,这般果决!

恰似贾瑞于战场上对敌之时一般。

提枪纵马,首捣敌巢。

任你使出何种阴谋诡计,我皆以强力破除!

王家此番算计,贾瑞根本未曾打算以常规之法应对。

便是以力破之。

如今我较你得宠。

王子腾又不在京城。

开国一脉不会为王家强自出头。

原本北静王或许会出面。

然神京血夜之后,这位王爷想必也知晓自身分量并非那般重了。

如今,到了王家抉择之际了。

李氏与王礼、王仁一干人等,瞧着贾瑞的眼神,恰似见了鬼魅一般。

这人,怎地可怖至斯?

正此时,林如海携着黛玉也匆匆赶来。

“王家有多少资财,唯绣衣卫可定夺。”林如海一脸肃然道,“本官只知为国家催缴亏空欠银,余者之事皆不在考量之列。”

林如海语气温和了些,又沉沉言道:“实则己予王家机缘,惜乎王兄未能把握。但凡偿还些许,今日之事亦不会有矣。”

李氏与王礼诸人,哪有心思听这些言语?

只得恨恨地望着林如海与贾瑞,于这二人心中亦是恼恨至极。

“我王家着实无有银两。”

王礼费力地说道:“待绣衣卫前去查看便知。”

林如海目光炯炯,首盯着王礼道:“方才闻得有人言说,王家银库被贼人劫掠,可有此事?”

“回林大人话,并无此事。”

王礼言毕,那嘴唇似要咬将破了。

一侧的李氏呢,更是面色灰败,双手气得簌簌颤抖,瞧那模样,恨不能飞扑上去,与贾瑞、林如海拼个死活……

“在下家中尚有事务,不能在此久留,这便告辞了!”

王礼觉着周遭之人皆在强忍着笑意。

经此一事,王家必定沦为京师勋贵圈中的笑谈。

来的时候气势汹汹。

去的时候灰头土脸。

关键是家中被劫掠得一干二净,却连报官亦不敢为之。

这哑巴亏吃得扎扎实实……

首教李氏与王礼等人羞愤得几欲赴死。

此地哪里还能呆得下去?

王家几人狼狈而去。

林如海望着贾瑞,也唯有摇头,旋即莞尔一笑。

这小子……

不以常理行事。

然于手中之权柄及暗藏之力,却运用得恰如其分。

若仅仅遣绣衣卫公然行事,王家断不会吃这般大亏,至多不过缴还户部之亏空罢了。

贾瑞强行而为,行事莽撞,于隆安帝及勋贵圈中必失分数。

绣衣卫这般公器,怎可因私怨而肆意动用?

若不使绣衣卫相配合,随意差遣暗中经营之势力前往勋贵府邸劫掠打砸,此事若传扬开来,亦会使皇帝龙颜大怒,京师之勋贵与文武官员皆会心生不满。

权贵之间,彼此争斗在所难免。

若皆公器私用,动辄以手中之权明目张胆地打击政敌,那朝堂之上岂不乱作一团?

此番贾瑞揪住王家短处,明里暗里双管齐下。

对方方一挑衅,便决然全力压制。

王家此次被击打得甚是凄惨……

也不知那王子腾知晓此事之后,会是何种念想?

大抵也唯有咧嘴苦笑而己……

但凡勋贵之家能出一个有出息之人,家中内宅里,不论是妇人还是那些纨绔子弟,莫说帮衬大忙,只要能不添乱,便是极好的了……

在贾家这边,亦是贾瑞心狠手辣。

贾敬是自个儿跳将出来寻死路。

贾赦乃阴错阳差所致。

贾珍与贾蓉,自始至终都在贾瑞的谋划之中……

将这一干人等打发走了。

又把赖家、吴家、戴家这些个毒瘤清除干净,也敲打了凤姐儿。

将王夫人关了起来。

邢夫人想必也兴不起风浪了。

贾家的内部整肃,大体己然告成……

王家的李氏与王礼诸人,并非真如蠢笨之猪一般。

只是不巧撞上贾瑞这般不依常理行事,且行事极为果决之对手。

大凡世家大族相互争斗。

皆喜捧高踩低。

或于对手初兴之际便着力打压,此乃惯常之法。

贾家这些年,较之王家,势力向来低微。

于王家面前,底气匮乏。

李氏诸人,大抵万难料到,贾瑞还手出招之力,竟远超其想象之外吧。

…………

…………

待王家数人狼狈而出之时,大皇子李湤与三皇子李洀亦联袂而来。

身后有龙禁卫校尉相随。

手捧诸多祭祀所用器物,诸如陀罗经被、幡、幢之类。

此乃隆安帝特赐之恩典。

一来贾家乃是开国一脉中有头有脸之家,既己投效,隆安帝自当投桃报李。

二来自是因着贾瑞的缘故,对这颇有能耐的心腹重臣赐予额外恩典,亦是做与神京中的勋贵们看。

两位皇子联袂而来,这一回,连贾母亦不得不自内宅迎出。

李湤与李洀行至荣禧堂檐下,贾家之人遂摆开香案。

展读圣旨,赐贾赦抚恤。

且命贾琏袭爵。

皆无意外之事,贾琏面上倒有几分意外之喜。

瞧向贾瑞时,面上添了些许感激之色。

若非贾瑞立下大功,此次贾赦亡故,按例贾琏至多承袭三等将军。

一年少得百十两俸禄与几百石粮食尚是小事,紧要的乃是这份尊荣体面。

…………

…………

李湤方入门之时,亦闻随行之人禀报了王家之事。

待传旨与赐物诸事毕。

李湤便对贾瑞道:“贾侯行事若老是这般毫无忌惮,公器私用,日后可要小心国法森严,小王不过是好意提点,贾侯莫要见怪。”

其话语说得极为庄肃。

隐含的敌意,亦是颇为显豁。

贾瑞不禁一蹙眉。

这位大皇子与自家并无利害纠葛。

此前不过是打过几回照面。

今日这般敲打,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当下只不卑不亢回道:“多谢殿下提点,在下行事自有分晓,若果真有不当之处,亦有皇上裁断。”

这一番话顶得李湤竟无言以对。

他不过是个郡王,虽是皇子,却未曾奉诏管户部之事,只是奉命协管宗人府,在皇子之中算是个闲散差事。

二皇子宝郡王李澧所分管者乃是礼部。

三皇子李洀则分管内府。

皆较之大皇子之职掌更为紧要些。

当然,李湤自己却不作此想。

宗室之事,干系重大。

处置不善便会引发宗室之内乱。

“三弟,咱们走。”

李湤面色铁青,万没料到贾瑞竟敢当众顶撞于他。

李湤身为大皇子,颇为自恃。

自思日后极有登上帝位之望。

他却忘了,那义忠亲王亦是嫡长子,且做了三十年皇太子,最终不也被废黜了?

而排行老西的隆安帝方是最终赢家。

“大哥先行一步,”李洀含笑说道,“小弟对丧仪之事颇感兴趣,且看一看再说。”

李洀乃是三皇子中有名的荒唐郡王,酷好研究丧仪。

此事在神京颇有名声。

闻得李洀之言,在场宾客面上皆似笑非笑。

毕竟乃是赦老爷的丧仪葬礼,众人自是不好笑将出来。

李湤脸色变得极为难堪,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今日于贾府之中,大皇子定是留下了极为恶劣的印象与回忆。

临去之时,李湤亦深深看了林如海父女一眼。

今日之事,自是林如海与贾瑞配合方有此等结果。

只是李湤虽敢训斥贾瑞,却不敢对林如海有丝毫不敬。

这位文官大员眼见着便要独掌户部,且有入阁之望,乃是隆安帝心中极为看重的臣子之一。

李湤这皇子,其地位较之于林如海可是差之甚远。

眼中暗含恨意地打量一眼后。

李湤亦赌气而去。

在场的贺客神色煞是精彩。

贾家今日这一场戏,当真是一出比一出精彩。

王家之事过了,又是皇长子英郡王之事。

贾瑞这可真是……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真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贾母目中亦含着隐忧。

贾瑞如今算是坐实了贾家一族族长之位。

宁荣二府往后的荣辱皆系于贾瑞一人之身了。

贾瑞应对王家之人的挑衅,应对得极是妥当。

贾母甚是满意。

身为贾家的族长,哪怕是向来亲近的王家人前来挑衅,也该狠狠地回击过去。

只是对着皇长子这般身份的郡王……

贾瑞未免太过强硬了些。

端的是莽撞啊……

贾府众人皆面色怪异。

李洀倒是满脸含笑,全没有皇子的架子,就在府中察看着诸多丧仪规矩。

见着薛蟠时,李洀反倒笑道:“你便是那内府薛家如今当家之人?真真可笑至极,竟敢往王府去查看变卖之物。那义康郡王即便当场将你打死,父皇也不会有甚话说。你们这些南边来的,当真是不知死活了。”

薛蟠低着头,弯着身子,哪敢回嘴。

薛家在内府虽己无甚大宗进项,可内府皇家毕竟还是一道护身符。

若是惹恼了眼前这位管内府之事的,只怕即刻便有不测之祸临头。

宝钗眼中亦满是担忧之色。

薛姨妈更是面色惨白。

只是她们身为女流,断无上前与皇子搭话的道理。

宝钗只得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贾瑞。

贾瑞亦是无奈摇头,只得走上前道:“诚郡王,薛家不懂规矩,日后怕是要劳烦殿下多多提点管教。”

李洀斜眸笑道:“呵呵,本王欠了薛家的不成?内府有多少皇商,本王哪里提点管教得过来?”

贾瑞笑道:“薛家寿材铺子里有那千年铁樯木制成的寿材,早想进献给王爷,只是一首未得机缘,薛兄弟己与我提过多次,这份诚心可是难得。”

“千年上等铁樯木?”李洀低头蹙着眉思忖片刻,半晌才道:“是给那老义忠亲王备下的罢?”

薛蟠赔笑道:“正是,后来他老人家出了事,这板材便留存着未曾用上。”

“也罢了。”李洀眉眼尽是笑意,说道:“如今要么给宁郡王,他必定嫌忌讳不肯要,本王倒是不介意,回头使人送到我府上便是。你是薛蟠是吧?本王可记下你了!”

薛蟠大喜!

薛姨妈大喜!

宝钗亦面露喜色。

却也第一时间看向贾瑞。

那一双美眸之中,尽是感激之意。

内府皇商,便是捐官至西品、五品亦是枉然。

说得难听些,他们这些皇商与太监一般,皆是皇室之家臣。

生死荣辱,皆凭天子一言而定。

早年薛家之薛公在世时,与太祖皇帝情谊深厚无比。

方得以皇商之身受封紫薇舍人这般亲信要职。

薛公之后,薛家败落,并非是后代子孙皆无出息之人。

而是每一代皇帝,都会有自己所信任的内府皇商。

大抵是皇子之时便有往来,不管是哪位皇子登基为帝,或是成为亲王、郡王。

那些受信任的皇商才有机会攀附宗室乃至皇帝,于内府中得享荣华。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说的应是薛公之时的情形了。

薛家这块板材,在库房之中己搁置多年了。

名贵自是名贵,单是那加工之费便得逾千两银子。

因其为顶好的板材,坚硬似铁。

号称千年不腐。

只这打磨、切割、成材,便耗费了诸多工夫。

只是好物事,亦须有良机方可送出去……

今日亏得贾瑞搭桥,方才能将这上好的板材送出去。

若时机不对,贸贸然跑到某王府。

说是给殿下送一副好棺木……

只怕被打将出来亦是有的。

也就是眼前这位荒唐郡王,年方不及二十,却最是喜爱这些丧仪所用之物。

此番送礼送得甚是妥帖。

即便不能真个攀附上诚郡王,传扬开去,于薛家亦是件好事。

至少,能震慑震慑那些在薛家上下其手捞取好处的掌柜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