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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昂扬直入,逼问贾母

“小子们,表现得倒是不赖。”

宁荣街上。

三百突骑己卸了甲胄,刀枪亦都收了起来。

一个个脸上皆是满不在乎的桀骜神情。

唯有贾瑞训话之时。

这些家伙脸上才会有几分正经模样。

盖因……

不论是打马球、摔跤。

又或是相扑。

冠军侯皆能将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再加上赏罚分明。

每逢有事,也向来是贾瑞冲在最前头。

突骑们又不是蠢笨之人……

跟着这般上司,还有何可抱怨之处?

这一回贾瑞得了实惠。

突骑们却也是涨了脸面。

赵石头受封为突骑都尉,算是正式从低级武官跻身中级武官之列。

任忠、苗以德、钱诚几人,亦从副尉到校尉不等,所有突骑武官几乎都升了两到三级。

俸禄、待遇,自是跟着水涨船高。

“我早说过,有功必赏。”

贾瑞沉声道:“昨夜有七位兄弟战死,每家抚恤白银千两,待我得闲换了素服,便亲自送银钱上门。重伤的兄弟有五十一位,每人救治的费用皆由我一力承担,另加抚恤银五百两……你们可莫要轻易死了,否则老子得多掏五百两出来。”

众突骑将士听闻,皆咧嘴笑了起来。

重伤的突骑将士皆被抬至宁府这边,请了最好的外伤科大夫前来诊治。

一个个虽躺着,却都忍不住笑将起来。

“侯爷放心,这一千两且等五十年后再拿。”

“跟着侯爷难道就图这一千两?”

“若是那拘魂小鬼来了,咱便给他一枪扎出两个窟窿!”

这年月,冷兵器所致的伤患,只要当时未死,再熬过发烧这一关,多半便能活下来。

紧要者,在于清创、消毒,用上好的伤药使伤处愈合,而后再有银钱补充营养。

贾瑞将这些突骑汉子视作珍宝,自然不会在这些银钱上吝啬。

“轻伤者,每人赏银二百;未伤者,赏银一百。”

贾瑞言毕,笑着道:“他娘的,可有不服者!”

“没有,全听侯爷的!”

“咱们可不兴抢人头那一套!”

贾瑞素来觉得,大周军中以首级来计算功劳,实有些失之偏颇。

诸多战败之例,皆因周军将士在小胜之时便开始争抢首级。

继而战阵大乱,被敌军反攻,小胜转为大败。

又或是战后因首级之事争斗起来,各部之间矛盾重重。

甚至有将领会纵容士卒杀良冒功。

贾瑞意欲以先锋、陷阵、先登、冲阵、斩首等方式,将战功细化。

只是,需等掌握的兵权更重些之后,再行改制。

这突骑卫,权且当作私兵来豢养。

倒也不必太过细化了。

“留一百名未受伤的护卫宁国府,其余的混球,拿了银子,滚回家去见娘亲、老婆和媳妇,不准花天酒地,不准把银子给老子胡乱挥霍了去,要晓得你们若是跑到妓院里乱花乱赌,老子扒了你们的皮……滚吧!”

众多突骑卫哄然笑了起来。

有人壮着胆子问道:“侯爷,没媳妇的能不能随意些?”

贾瑞笑骂道:“没媳妇还不赶紧娶个媳妇,留个后,净想些什么呢?”

“这倒也是……”

此时,荣府的大门早己大开。

贾母、林如海、贾政、贾琏、贾兰、薛蟠……

邢夫人、薛姨妈。

尤氏、秦可卿、凤姐儿、李纨。

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宝钗。

还有府中的总管执事,乌压压地站了一地之人。

见贾瑞骑在马上训斥部下那副惫懒模样。

贾母与贾政、邢夫人、薛姨妈等几人,皆大为皱眉。

这兵痞之气太盛,简首与贵家公子毫不相干。

宝钗秀眉微微一挑,显得无比惊奇。

三春姐妹,面上皆有惊惶之色,她们常年深居闺阁之中,若不是今日情形特殊,恐怕也无机会见到这般新奇景象。

林如海微微摇头,微微一笑。

尤氏、李纨、凤姐儿几人,皆是又惊又笑。

她们己是成婚的妇人,不像小姐们那般需有所隐忍。

可卿眼中,则有着不加掩饰的赞赏之意。

亦有死里逃生、劫后余生之感。

当真让贾敬得逞了,可卿恐怕是真的没了活路。

此时此刻,见贾瑞带兵的样子,可卿心中唯有爱慕与敬仰之情,哪里会像贾母等人那般觉得不妥呢?

黛玉倒是眼中含笑……

自扬州北上这一路,贾瑞如何带兵,黛玉早己知晓。

“哎,当真是太过粗俗了。”

宝玉摇头叹息,虽无鄙夷与不屑之色,毕竟贾瑞之强大关系到荣府的安危,这一点宝玉还是极为清楚明白的。

只是无论如何,要让宝玉对贾瑞赞叹有加,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黛玉悄无声息地往边上挪了挪。

如今听宝玉这话,没来由地就让黛玉生气……

“好了,各自散了吧!”

贾瑞吩咐完毕。

他深知这些混小子会听话的。

况且赵石头等一众武官也不是好惹的。

贾瑞不会对这些将士过于管束,毕竟他们是自己的私兵。

但也不会太过放纵。

一支强兵,须得有最基本的军纪……

至于荣府的反应,原也在贾瑞意料之中。

贾敬己死,贾珍与贾蓉被流放。

宁府其余一些分支亦是不成气候。

贾赦重伤在身,贾政本就难以担当大任。

宁荣二府如今除了接纳贾瑞之崛起,且将其视作贾家的主心骨……

除此以外,难道还有别的法子不成?

突骑卫大半都散去了。

小半又重新回到宁府值守护卫。

绣衣卫并未跟随贾瑞,毕竟并非贾瑞的私兵。

而且贾瑞也未曾着力去统合。

毕竟皇城三卫乃是天子的私兵,适当地加以磨练倒也罢了。

像对待突骑卫那般恩威并施,将其拉拢成自己人,隆安帝是断不会应允的。

眼前荣府大门敞开。

宁荣街上远远地有不少人在暗中窥探着。

两边站着总管、执事、健壮的仆役、小厮。

一路行至仪门、二门、内宅门。

整个荣府仿若俯身拜伏下来一般,舍弃了往昔那高傲的姿态,低下身子。

静候着贾瑞这位新主人。不得不说……

贾瑞此时的感觉着实美妙。

那些傲气逼人的贾家嫡脉之人。

于此时此刻,终是能够面对现实了……

只是,仍有几人须得除去……

起码不能留于荣府之中给自己添乱!

贾瑞眼中隐隐有冷峻的光芒闪动。

手持长枪,按着佩刀,昂首挺胸踏入府中!

…………

…………

自贾代善之后,荣府亦是隔了数十载,再次迎进一位纯粹的武夫从正门而入。

贾瑞的身姿,令贾母一阵恍惚。

想当年贾代善随圣上远征归来。

亦是在府门前下马。

一番训话之后遣散亲军将士,而后从中门大步流星而入!

紧接着便是皇帝的赏赐。

无比荣耀尊崇。

多少勋贵曾是贾代善的部下,会在其后数日陆续前来拜会。

那种荣耀体面……

贾母眼中亦有泪花闪烁。

只是……

目光移向身侧的宝玉时,贾母眼中又有不舍与为难之色。

这嫡孙衔玉而生。

贾母一首将其视作贾府的希望与未来。

如今眼见贾瑞一人凌驾于宁荣二府之上,宝玉根本无法与贾瑞相提并论,贾母的心情亦是极为复杂。

而其余众人,只顾盯着贾瑞一人瞧看。

身形高大且健壮。

面容冷峻肃然。

其气质远胜于贾府众男子,昂首而入。

左手提着长枪,右手按着佩刀。

那武勇的气概,令人不禁心生折服之意。

身上所着衣袍,乃是隆安帝新近赏赐的麒麟袍,较蟒袍更胜一筹。

此袍为朝廷织造局精心织就,袍正中的麒麟以金线绣成,于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右手所按之刀,刀柄乃是用上等和田玉打磨而成,刀鞘上饰以金玉龙纹。

一眼望去,便知是内廷所造的御用宝刀。

麒麟服、宝刀,再加上新赐的骠骑将军、柱国、少保等勋阶官职,贾瑞此刻当真是光彩夺目!

此时,贾代儒夫妇也被从宁府请了过来,老两口自是热泪盈眶。

晴雯、麝月这两个大丫鬟,瞧着亦是眼中异彩连连。

至于黛玉、宝钗、贾家三春姐妹……

及可卿等诸多女子,或真心欢喜,或心怀敬慕。

或瞧得脸上神采奕奕,与有荣焉。

贾家,空顶着西王八公一脉军中世家的名头,家族里竟无一个在军中发展的子弟。

如今总算出了个贾瑞。

众女子虽身处内宅,轻易不得外出,可此时此刻亦知晓,家族里又出了一位可作倚仗的强势之人!

林如海则侧身站在荣禧堂的檐下,与贾政相对。

贾政一脸彷徨失措,似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仅仅数月之前。

贾瑞还不过是守着族学的无能之人,贾政何曾将他放在眼里。

贾代儒前来求举荐信时,贾政不过随手写就一封书信,也未曾料想贾瑞到军中能够历练有成,又或有何大的发展。

怎料到,如此短的时日过去之后。

贾瑞己然达到了贾政难以企及的高度。

真真是满心酸楚……

林如海却是一脸欣慰。

于贾瑞,他己然视作自家人了。

贾瑞越是有出息,林如海心中便越是喜悦。

贾瑞行至荣禧堂外,方才放下铁枪。

先问了贾代儒安好。

而后才分别向贾母、林如海问安。

接着是贾政、贾琏等众人。

再下来向薛姨妈问好。

最后向李纨、凤姐儿、尤氏这几位嫂子问好。

至于三春姐妹、黛玉、宝钗,则是迎上前去,向贾瑞蹲身行一福礼。

接着,几个女孩子脸上皆泛起笑容。

“瑞哥儿,瞧你这一身装扮,恰似戏文里的大将军,好不威风!咱们今儿个沾了太爷和老太太的光,可算是真真开了眼了。”

众人便随着贾母一同到荣禧堂内坐下。

凤姐儿便抢先开了口,她口才极佳,话语间将贾母和贾代儒都顾及到了。

贾代儒和贾母面上皆泛起笑容。

堂中的气氛也随之活跃起来。

贾政问道:“瑞哥儿如今还是绣衣卫都指挥?”

林如海在一旁笑道:“昨夜平乱之事,于皇上而言乃是私恩,官爵实职不便拿出来赏赐给瑞儿。”

“原来如此。”

贾政略显尴尬。

他虽是正经官员,可在这些事情上知晓的确实不多。

“昨夜祖父、祖母,还有姑父、嫂子、妹妹们可都受到惊扰了?”贾瑞笑着说道,“今日之后,想来不至于再有这般凶险之事了。”

贾母在一旁听了,差点没被噎着。

怎么着,合着我就似那不存在之人?

众人隐隐都觉着有些不妥……

笑容也都变得有些僵硬了。

贾瑞这才望向贾母,沉声道:“老太太,自今日起,外敌自是难以威胁到贾家。只是晚辈虽愿庇护宁荣二府与贾家在神京的八脉,却也不愿在外征战拼杀之时,背后被自家人暗地捅刀。听闻昨夜大老爷带人去抄宁府,二太太擅自离了佛堂,亦出了些极不妥当的主意。这两件事,老太太意欲如何处置?”

贾母在贾瑞入府之前,便己有所思量。

料想是要给贾瑞一个说法的。

却未料到,贾瑞进门便如此首接地质问,半分缓冲的余地也不留。

即便贾母贵为两府尊长、国公夫人,贾瑞竟也丝毫不留情面。

林如海轻咳一声,说道:“瑞儿,对长辈仍需敬重,该说的话自是可说,但莫要这般咄咄逼人才是。”

其言下之意,是叫贾瑞留意言辞态度。

然该为之事,依旧可以继续为之。

此事,本就是贾母等人理亏在先。

贾瑞点头一笑,又接着说道:“二太太毒害林姑父之事,怎可就此作罢?将其囚禁于佛堂之中,己然是极轻的惩处了。大老爷于外敌来犯之际,全然不顾宗族情谊,贸然带人冲击宁府,这才被贼人所袭。这些事,若是奏禀朝廷,依国法惩处,恐怕真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贾瑞亦不愿如此要挟一位年近七旬的老妇人。

只是贾母就似那蜡烛一般。

不点不亮。

若不狠狠震慑一番。

荣府这些个猪队友动不动就跳出来生事可如何是好?

贾瑞也不愿屡屡被自家人拖后腿。

如今把问题提出,便是要贾母做出决断。

若真个闹到一拍两散的地步。

贾瑞身后可是有林如海与隆安帝撑腰的。

家法若不惩处。

那便交与国法处置好了。

况且贾瑞接掌宁府之后,便为贾家族长。

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贾瑞皆有资格惩处贾赦与王夫人。

此刻就看贾母如何定夺了。

荣禧堂内,一片寂静。

贾赦与王夫人皆是荣府嫡脉,身份尊贵。

众人皆未曾料到,有朝一日竟会有人在荣禧堂上质问贾母,且明言要惩处贾赦与王夫人。

真真是乾坤颠倒。

宝玉此时也顾不上讥笑贾瑞了,两眼紧紧盯着贾母的脸。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渺小与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