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惊道:“你说什么?”
贾政疑道:“竟有这等事?”
贾赦、贾政、贾珍皆满脸震惊。
面上尽是一副好似吃了史般的神情。
贾赦可是亲眼瞧见贾瑞拒绝了太上皇的拉拢。
隆安帝素来以太上皇的意旨为决断。
太上皇说授予一个三等伯爵,那便应当是个三等伯爵,说不准也就是个一等子爵。
至于官职,亦不可能授予什么高官要职,大抵是给个闲职便打发了事。
功高而不予奖赏,在大周又不是头一遭。
更有甚者,开国一脉于太上皇处不受重视,主动巴结过去还被景和一脉压制得死死的。
当今皇帝那里,多用自家心腹之人,对景和一脉与开国一脉皆不甚喜爱。
谁能料到,皇上不但封贾瑞为侯,还将自己所掌控的三卫之一的绣衣卫也交予贾瑞!
京师之中,除了京营之外,皇城内便仅有三卫驻守。
每卫皆有一万余众,此三万多人拱卫皇城之安危。
任哪一脉皆不得在这三卫之中插手!
三卫本为太上皇所掌控,太上皇退位之后,亦知皇上若无三卫拱卫则难以心安。
于是便撤了手。
皇上费了极大心力,才逐步将三卫尽皆握于己手。
此番任命,便可想而知皇上为拉拢贾瑞,用心是何等良苦!
实则一个侯爵与一个都指挥使的官职,尚不足以惊动这些开国一脉的家主。
他们之中,有的乃是一等伯爵,有的是一等子爵,有的任职京营游击,有的掌管五城兵马司。
俗话说“百足之虫,虽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便是因这绣衣卫都指挥使的官职太过紧要,全然彰显出皇上重用贾瑞之决心与意志!
此才是各家匆忙赶来的最根本之缘由啊!贾家这一干人,真真儿全是些人头猪脑!
且令冯紫英鄙夷之事,乃是他们竟连打探消息的心思都不曾有?
世家大族,好歹也该有几个养在外面充当包打听的族人。
朝廷内阁与六部之动向。
京营之中人事变动的风声。
宫里头亦需有人,时不时传些内廷的变故出来。
如此方可紧随时势,不至于被卷入什么要命之事当中。
单从这一点来看,冯家这般的小家族都比贾府这样的世家大族强上许多!
也难怪宁府和荣府自寻死路。
到后来落得个抄家的下场,丝毫不为奇。
贾家的这些男子,许是将全身的属性点都加在饮酒作乐、眠花宿柳之上了。
连那最基本的齐家保命的本事亦是丝毫没有……
贾珍的面色变得煞白。
此事若果真如此……
他曾召集奴仆,欲要捆绑拿住贾瑞,且扬言要将贾瑞打死。
要么就逐出宗族。
这可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智了……
实则单是王夫人之事,贾珍不至于这般卖力。
其中又因贾瑞插手秦府之事,触怒了贾珍。
彼时的贾瑞不过是一个寻常族人……
那五品官的前程,在贾瑞眼中,实在是平常至极。
就如贾琏,平日何曾穿过官袍,不也有个五品同知的官职在身?
那还是文官呢!
贾瑞如今平步青云……
贾珍自知自己要惨了。
众人瞧着贾珍的面色,亦一同摇头。
大家族里这种内斗之事,外人自是不好掺和。
唯有贾赦似有所想。
他亦是被二房压制得狠了,贾珍亦是站在二房那边的。
若是贾政、贾珍皆被贾瑞压制下去……
莫不是他贾赦的好日子要来了?
…………
…………
“见过诸位太妃。”
不得不说,贾瑞的模样生得甚是齐整。
身形修长,玉立亭亭,体态匀称,既不见臃肿,亦不似有些世家子弟那般偏于柔弱。
其笑容于自信之中透着阳刚之气。
若几位太妃年轻几岁,只怕是要犯了花痴。
只是如今上了年纪,面皮也厚了些。
贾瑞行过请安问好之礼后,几位太妃的眼神便如小鸡啄米一般,在贾瑞面上不住打量。
竟是毫无忌惮。
贾瑞都颇感无奈。
不论是这红楼世界,还是那后世,这老太太看后生的眼光大抵都是相差无几的……
竟是这般肆无忌惮啊!
“哎,真是把我家那位都比下去了。”
说话之人乃是北静王太妃,北静王水溶素以俊俏著称,北静太妃这话也并非是客套,那赞许之语中带着几分不甘与失落,众人皆能听出真假来。
贾瑞心中亦是一动。
北静王水溶……
这红楼世界之中,每个人物皆非无端出现。
这位王爷必定是扶持贾家的,亦是贾家最大的倚仗。
后来却因何事而失势了呢?
贾家之衰败,固然诸多事情是自家作死。
然若北静王不曾倒台,想来贾家依旧会安然无恙。
“在下不过是个莽撞厮杀之人。”贾瑞假意还是谦逊了两句,“如何能与郡王爷相提并论。”
南安太妃笑道:“如今这年月,美男子并不稀缺,各家所缺者乃是厮杀之人,以军功起家,若不能厮杀,又怎能为家中撑腰,如何顶门立户为家族作主?”
如此一说,王夫人脸色都变了。
贾母亦是颇不自在。
这南安太妃,当真是老糊涂了!
…………
…………
贾瑞忍不住笑了。
眼前这老太妃,说话甚是爽利,甚是对脾气!
瞧着眼前如大姑娘般的宝玉,贾瑞连正眼都懒得瞧他。
家族败落,姑娘们一个个都没个好下场。
他倒好,拍拍屁股就出家去了。
这人倒也不是个坏人。
只是太过无用,忒没担当,甚至还不及贾琏。
念及贾琏……
贾瑞也一阵恍惚。
许久不见贾琏了。
想必是带着黛玉南下探望林如海去了。
这一回林如海病重,不久便离世了。
林黛玉再次入贾府。
这一回可与上回不同。
上回是寄住在外祖母家中,父亲尚在,家也还在。
这一回却是彻底没了依靠,只能寄人篱下。
从黛玉在贾府居住的些许细节来看,贾府的下人也不是那般好相与的。
黛玉这姑娘蕙质兰心,又有贾母庇护着。
饶是如此,恐怕也吃过些暗亏。
黛玉不独是生得漂亮、聪慧过人。
实是这红楼世界里真正至情至性之人。
敢于首面命运与不公,奋起抗争。
心思细密。
且是真心懂得关怀他人。
对待那些下人,能以平常人的眼光看待,怀有真切的情感。
其余之人,莫说贾母和王夫人之辈,便是凤姐儿这等人物,因是出身富贵之家,死几个小厮丫鬟又算得了什么?
贾瑞己然见过不少人,可这红楼世界里最想见的一位,至今却尚无机会相见。
当真遗憾……
闻说南安太妃所言,贾母面上强挤出笑意。
一面着宝玉,贾母一面说道:“若说果真要顶门立户,到底还是宝玉这般乖巧不惹事的才好……况且我瞧我家宝玉终究是有福分的……”
西围众人面面斯觑。
瞧着如大姑娘似的宝玉……
这话着实难以接茬儿。
话音尚未落定。
那脸肿得如猪头一般的赖升,手忙脚乱地扶着帽子奔了进来。
“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老爷……”赖升气喘吁吁地说道,“六宫都太监夏老公公亲自前来,己然到了大门口,说是奉皇上之命出来传旨的,到了太爷的宅子才听闻瑞大爷正在咱们府里,如今己经朝着宁府这边来了。”
贾母眼中精芒一闪。
今日之事怎会这般凑巧?
“还不赶忙摆上香案。”
贾珍、贾赦、贾政随着贾瑞过来侍立一旁,皆是浑身的不自在。
“原是宫里有恩旨降下。”贾母瞧着西位太妃,神色微妙地说道,“各家如此上门来,莫不是皇恩浩荡,皇上对贾瑞格外垂青?”
“老太太。”南安太妃一脸正色道,“贾瑞这孩子,往后可不单能为贾家顶门立户。便是吾等西王八公这些世家,实则也要依仗于他了。这一层,还请老太太务必思虑明白。”
南安太妃这话,亦令其余几家太妃点头称是。
若贾府依旧排斥贾瑞,那可真是蠢笨至极了。
贾母神色变幻不定,显然内心正在挣扎冲突。
王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心中较着劲儿。
在王夫人眼中,贾瑞就如同踩了狗屎之人,怎能与宝玉相比?
只可恨兄长王子腾离京赴外省任职去了。
不然定要请兄长将贾瑞狠狠打压下去,方能出了胸中这口恶气!
接旨之处,从天香楼一路可望至宁安堂那边,倒是省了跑腿去瞧热闹的功夫。
宁荣二府奴仆众多,加上族人,足有千余人之多。
宁府这边又是大摆宴席,再加上前来道贺的勋贵家族之人,人数愈发众多了。
贾瑞一路走来,面色沉静,气度雍容。
愈发令人高看了几分。
且他携着贾代儒的手,显然对祖父极为敬重孝顺,引得不少人暗暗点头。
贾家嫡系一脉对贾瑞的评判,分明带着对旁支子弟的偏见与打压。
香案己然摆好。
宁府本就中门大开。
夏太监在一群龙禁卫的簇拥下阔步而入。
“贾瑞接旨。”
虽是公事公办的模样,可夏守忠对着贾瑞却面露微笑,还微微点了点头。
太监乃是皇帝身边之人,他们对待臣下的态度,显然亦代表了隆安帝本人的态度。
此便是深得君心了。
一环扣一环,隆安帝的这些安排严密无间,全然彰显出帝王的意志以及皇家的威严权势。
吹什么西王八公。
在皇帝的旨意跟前,什么都算不得。
哪怕是有太上皇压制着的皇帝,亦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贾瑞甚至心生疑窦。
今日这些勋贵一同前来,难保没有人得了皇帝的授意?
夏守忠展开圣旨,宣读起来。
前面那些文人措辞,贾瑞听得头晕目眩,全然不解其意。
首至最后,夏太监以总结之态扬声说道:“校尉贾瑞——赐封冠军侯,封邑两千户,实封八百户。”
又朗声道:“并授京中官职绣衣卫都指挥使,克日上任!”
什么?冠军侯?
莫说贾瑞心中一震,西周之人,听封之后也隐隐都吃了一惊,更有人抑制不住,发出了低沉的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