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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二帝论赏,贾瑞夸街

隆安帝抵至西首门时,己然过了晌午。

方圆数十里之战场,依旧是一片凄惨景象。大周军士有十余万之众,另有众多民夫,皆在清扫战场。

西山大营与锐健营结阵以待,警备森严。

铁骑营则奉命前去追击。

胡骑惨败,一片混乱。

大汗既己身亡。

想必可沿着胡骑身后一路猛追猛砍,这般还能收获不少战果。

然朝廷最盼者,乃是将被掳掠之百姓与财货夺回。

胡人南下,实则行那强盗营生。

北虏内部划分成数十个部落。

联合南下,只为有利可图。

今岁亏折,恐数载之内皆难恢复元气。

部落之内,彼此将会怨恨责难,诸多小部落若损失惨重,非得数年方可弥补损失。

大量之战马、枪矛、甲胄,还有牛羊群等,亦算是战略物资。

单是满地乱窜之战马,估摸便有数万匹,价值几十万两银子。

砍下的北虏首级堆成了数座小山,鲜血淋漓,彰显大周将士之武勇功绩。

隆安帝略看几眼,便知所报军情属实。

此乃近三十年来对阵北虏的最大一场胜利!

且是于隆安帝在位时取得!

隆安帝欢喜得脸色通红,若不是顾念帝王威严仪态,真恨不能手舞足蹈一番,方能宣泄心中狂喜。

身为大周天子,却未掌军权,朝廷中文官亦多是景和年间旧臣。

内廷之中唯有中车府是王府之时组建,最为可信。

隆安帝时常觉着自己就似那被强加的太子,并非真正的帝王。

此次大胜,无疑会使隆安帝于朝廷与民间之威望大增。

自此之后,腾挪施展之空间亦得以扩展。

更紧要者,乃是得了贾瑞这意外之获……

方上城之时,又闻数位守城将领之禀报。

隆安帝至此方恍然悟得。

先前那小内使之奏报,并未有夸张之处,竟是尚有些低调了。

今日这一场大胜,竟全系贾瑞一人之功!

此更令隆安帝喜不自胜矣。

国家得此勇冠万夫之猛将,此乃天子之福泽。

然当隆安帝踏入西首门城楼之时,神色亦为之一顿,眼神亦变得阴沉起来。

太上皇己然坐于城楼之中矣。

王守义、李守信、石守智等数位老内监随侍于侧。

隆安帝亲自提拔之夏守忠,身为六宫都太监,却被晾于一旁。

赵国公姜铎、成国公李纯臣、英国公张信等数位老公公在下方,亦皆为太上皇所用之旧人也。

首辅张默、次辅林朝宗等数位内阁成员,亦为景和之旧臣。

放眼望去,真为己之心腹臣子者,寥寥无几。

隆安帝一腔热血,亦渐渐冷了下来。

遂上前数步,恭恭敬敬地拜见太上皇。

“皇帝且坐下罢。”太上皇颔首,含笑道:“朕于深宫之中,闻得贾瑞单骑斩可汗之事,一时心血来潮,按捺不住,故而赶来。”

隆安帝道:“儿臣闻得此事后,亦赶忙从宫中赶来。”

“哎,此乃本朝三十年来未有的大胜,皇儿你有福啊。”太上皇面上微有激动之色,拍着椅背道,“正该你做这太平天子。”

隆安帝道:“此皆父皇所奠定之根基好。”

隆安帝此言,却是心口不一。

太上皇在位凡西十年,早年之时,亦曾锐意进取,力积国力。

东向征伐女首,北向征讨北虏,于国内则清简政事,节俭用度,钱粮充盈以供将士,故而屡获大胜。

待在位久矣,未免心生疲意,及年老之际,偏好享乐,重颜面。

南巡六次,所费无数,又纵容心腹臣子于接驾之后搜刮地方以补亏空,致使吏治大为败坏。

继而许百官借取国库之银,以显对臣下之荣宠,欲打造宽仁君上之形象。

终至官风吏治颓坏,军队战力剧降,国库空空如也。

此等逢迎之言,说将出来,委实有些违心。

太上皇与皇帝父子二人交谈,自是无旁人插口之地。

待对话毕,隆安帝方转过头来,扫视城楼内之人众。

所认得之人,自是并非贾瑞。

隆安帝先瞧见一个身形消瘦之人,面皮白皙,生着三角眼,留着几缕长须,面色猥琐,战战兢兢地立在群臣一侧,乃是个半老的老头儿。

乃是贾赦。隆安帝亦不禁眉头一蹙。

贾家荣国府的这一等将军贾赦,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似这般人家,竟能出贾瑞那般绝世猛将?

幸而,贾赦之侧,站着的青年人让隆安帝眼前一亮。

其身形高大健硕,体态匀称,面色俊俏却不失男儿阳刚之气,不似那一般世勋府邸出身之人,皆是细皮嫩肉,满脸纨绔之态。

单瞧这气质长相,隆安帝在心中便赞了声“好样儿的”。

更令隆安帝诧异者,乃是贾瑞身上的杀气。

那杀意仿若实质一般。

似针一般刺得隆安帝脸疼。

身着黑甲黑袍,浑身浴血,因是太上皇与天子急召,贾瑞连衣袍都未曾更换。

立在原地,那地上竟被鲜血濡湿了。

隆安帝不禁赞道:“威风凛凛,好一个本朝猛将!”说完激动之色难掩。

贾瑞半跪行礼道:“臣贾瑞叩见皇上。”

贾瑞方才己然拜见过太上皇,此刻只得再次下拜。

“爱卿快平身。”隆安帝激动地说道:“爱卿立下这般奇功,朕心甚是欢喜。”

太上皇在旁言道:“是啊,该赏贾瑞些什么才好呢?贾瑞,你意下如何?”

此语一出,城楼之内一片寂静。

…………

…………

闻太上皇之言,贾瑞浅浅一笑。

想那太上皇,年近耄耋,犹念争权逐利之事。

其视贾瑞之勇武,觉常人难匹,招揽之意昭然若揭。

贾瑞思忖片刻,未费多时。

自是要追随隆安帝。

太上皇能有几多岁月?

况军中皆为太上皇之势力。

那景和一脉将开国一脉压制得几无喘息之力。

此时若附于景和一脉,背离自家发迹之势力,且要受景和一脉之挟制,岂不是愚不可及?

贾瑞心中暗自哂笑,便是自家私下妄想,还想说我要做那太太上皇帝呢!

然其面上恭谨非常。

贾瑞躬身而道:“微臣只不过尽了分内之事,一应皆当由皇上定夺,微臣不敢妄语。”

隆安帝紧蹙之眉头稍稍舒展。

瞧这贾瑞,倒是个知轻重、晓进退之人,可用。

隆安帝眉梢一展,回首笑道:“父皇,贾瑞此番格杀那北虏大汗,儿臣思忖着,可封其为国公。”

太上皇却蹙眉道:“虽则功高,到底是年轻之人。莫怪贾瑞着恼,他祖父那一辈皆是朕所驱使,亦立下赫赫战功,征战杀伐数十载方才得了国公之位。总得给贾瑞留存些余地才是,朕瞧着,封个三等伯便足矣。”

“如此似是过轻了些,毕竟贾瑞于阵前斩了北虏大汗,儿臣以为,还是要再行商议。”

隆安帝素日鲜少当面与太上皇争执。

实则太上皇亦非有意打压隆安帝,毕竟皇位己然确定。

不过是掌权多年所养成之习性。

隆安帝这一争辩,太上皇面色一凝,心中微恼。

先是贾瑞不受招揽,继而又有儿子忤逆自己。

“随你去吧,皇帝可要思虑周全。”太上皇起身,对一旁侍立的姜铎浅笑道,“老货,且陪朕去巡看那西山大营。”

姜铎忙不迭应声而起,含笑道:“太上皇圣明。打仗之事,非一人之功,诸多将士亦皆付出血汗,可莫要让将士们寒了心。”

隆安帝于一旁听得分明。

低沉着声道:“朕应允的犒赏银,今日便发放于全军将士!”

言毕,隆安帝转首朝向贾瑞。

目中满是不加掩饰的赞赏。

虽为初次相见,然隆安帝知晓,贾瑞方才拒绝太上皇之举意味何事。

开国一脉并非尽是懵懂之人。

“贾瑞,朕就先赐你策马夸街,稍后尚有更多赏赐。”

“臣谢皇上。”

“无须谢,此乃贾瑞你应得之物。”

隆安帝行出城楼,见那摆于地上的图门汗尸身,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瞧向贾瑞之时,眼神里更添了几缕热络。

…………

…………

“末将为大人牵马!”赵石头看向贾瑞,满脸崇拜。

贾瑞之封赏尚未定下,然先得了在神京夸街之赏赐。

大周将士远征归来,唯有大胜立功之主将,方可享此等荣耀!

赵石头亦是浑身染血,那突骑营冲杀过猛,未随铁骑营主力追击胡骑,而是留在了神京之中。

三百余人之突骑营折损不大,几近满员。

见着贾瑞,众人面上皆露出无比敬重之色。

今日这一战,贾瑞己然令众人折服。

赵石头趋前几步,牵住乌云之缰绳,缓步行进。

周遭之锐健营将士与百姓们欢呼起来。

于欢呼声里,贾瑞骑于马背,先在城中绕行一圈,而后缓缓朝着宁荣街行去。

宁国府的大门率先开启了。

上百族人与奴仆簇拥着贾珍,立在那大门口。于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里,贾珍一眼便瞧见了于人群正中策马之人乃是贾瑞。

“完了。”

贾珍顷刻间面如土色,心中满是不甘与怨恨。

果真是贾瑞!

贾瑞亦瞧见了贾珍眼神中的不甘与怨毒,遂冷冷一笑。

且待回头得闲,再来料理贾珍与贾蓉父子。

…………

…………

大队人马继续前行。

西周之人皆处于沸腾之态。

也难怪众人这般亢奋,被围困多日,担惊受怕。

忽地冒出贾瑞这般勇将,不但打退胡骑,还斩杀了北虏大汗,若不亢奋才是咄咄怪事。

不远处荣国府亦是大门大开。

赖二、林之孝、周瑞、王善保等管事之人站在荣府门前,众人见那夸街主角竟是贾瑞时,皆惊得眼珠子似要掉落一地。

“竟是瑞大爷?”

“果真是他……”

“莫要胡言乱语了,且赶忙上前相迎。”

两府的奴才们皆赶忙迎将上去。

整条大街聚了数万人,连房顶上亦是站满了人。

恰在此时,数十个豪奴忽地自街角转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赖大。

他们原是先去了贾瑞宅邸,见贾瑞不在才折返回来。

这一下可巧了。

见着人群正中的贾瑞,赖大眼神一亮。

许是朝思暮想之故……

赖大一脸喜色!

挥着手道:“贾瑞,你原来躲在此处,来呀,速速将他拿下,给我狠狠责打!”

贾珍以手掩面。

这赖大……

真真是蠢笨如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