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手矫健，动作敏捷，旁人难以望其项背。
那是我和他初次邂逅。
此后的岁月里，我们互为依靠。共同面对欺凌，一起反抗，忍受饥寒，想尽办法觅食度日。
后来我母亲带我远赴他乡，为我转学。
我和顾墨难舍难分，甚至一度离家出走，我母亲报警才将我寻回。
被迫分别之际，我向顾墨承诺，终有一日会回来找他。
阔别的时光里，我始终惦记着那个与我同甘共苦的少年。
幸运的是，我家境日渐好转，终于得以重返故地。
遗憾的是，我外祖父操劳过度撒手人寰。
我母亲说我外祖母抛夫弃子，我外祖父为我们呕心沥血，我们母女应改随外祖父姓氏。
于是，我从苏雨蜕变为姜清。
待我家重返故里，顾墨恰巧在我家公司任职。
他才华横溢，拼搏进取，却已忘却我的存在。
我靠近他时，发现他对往事讳莫如深，与知晓他过往的人皆断绝来往。
我隐瞒身份，倾尽全力追求他，终于站在他身旁。
我以为是我践行了诺言，殊不知，我不过是以一个替代品的身份，陪伴他走过一段岁月。
如今看着跌坐在地的顾墨，昔日爱恋的心，已如死水般平静。
只是幼时的苏雨却在我心底泣不成声。
曾几何时，我们许下共度一生的誓言。
曾几何时，我们亲密无间，形影不离。
可最终，我们竟走到了这般田地。
我吩咐人取来碘酒创可贴，蹲下身，为顾墨的伤口消毒，贴好创可贴，对他轻声道：「我曾天真地以为，我们终会兑现诺言，携手同行。」
顾墨强忍泪水，喉头哽咽，只能发出低沉的啜泣声，充满痛苦。
「可命运弄人，我们已走到了这一步。」
我扶起他，起身道：「顾墨，我们无法继续前行了。」
「就此别过吧。」
泪水爬满了顾墨坚毅的面庞。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写满了痛苦和挣扎。
良久他才艰难开口：「若我早知是你，绝不会如此对待你……」
「为时已晚。」我推开办公室的门，「顾墨，最佳时机已然错过，如今我们陷入了死局。」
那天顾墨在我办公室门外伫立良久。
情绪崩溃。
最终惊动了我母亲。
我母亲赶来时，我正递给顾墨一本画册：「在你赠予我的所有物品中，这是我唯一保留的。现在想来，也没必要继续留存了。」
13.
「我们都该向前看。」
顾墨沉重地翻开画册，目光落在那些稚嫩笔触描绘的两个孩子身上。
一个遭受欺凌，另一个悲愤难抑。
一个逃离，另一个引开追兵。
相拥而坐，默默仰望苍穹。
离别之时，两人立下誓言，承诺将来必定重逢。
那时的笔触洋溢着真挚。
衬得往后岁月如同一场闹剧。
顾墨翻到最后一页，泪水无声坠落，洇湿了纸页。
他阖上画册，转身疾步离去。
孤寂的背影，颤抖的肩膀，瞬间与记忆中那个遭受欺凌的少年重叠。
我母亲立在我身畔，问道：「还要留他吗？」
我微怔片刻：「若业绩出色便留，否则就让他走吧。」
其实我心底是信任顾墨的。
那个从贫民窟里奋起的少年，改变自己的性情，斩断过往的羁绊，他无疑配得上这个职位。
他只是辜负了幼时的誓言罢了。
但这已无关紧要，一切都已成为过往。
我转向沈锐：「这个月我打算去你那里出差，不知是否方便？」
沈锐静静凝视着我。
片刻后，递来一枝向日葵：「随时欢迎。」
苏雨提交了辞呈。
她别无选择，无法日复一日地面对我，听从我的指令。
只是她在事业上曾得到顾墨诸多助力，听闻辞职后求职不顺，境况窘迫，又萌生归意。
可我既不愿重拾旧好，也不容他人视我为退路。
无论是事业还是感情，皆是如此。
那日之后，顾墨请假离开，这个多年未曾休假的人，一连请了整整一个月。
一月之后，他在公司大楼下等候我。
他消瘦了许多，发丝凌乱未经修剪，精致的西装换成了休闲装束，赫然是我们曾经一同购买的情侣款式。
望见我时，他泪流满面：「姜清，这一个月里，我走遍了各处寺庙，妄想时光倒流。」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明白这不过是痴人说梦，可我控制不住自己。万一真有神佛垂怜呢。」
「若能重来，我宁愿付出生命也不会如此对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