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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桃花灼灼,凡心微动

锁魂塔的暖棚里,桃花终于开了。

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映着外面的黑雪,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南寻坐在暖棚边的竹凳上,这凳子是北渡前日刚做的,竹节上还留着他没磨平的毛刺,却特意垫了层软垫——软垫上绣着半朵桃花,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他的手笔。她看着北渡笨拙地给花枝浇水,他的动作很轻,拇指和食指捏着水壶柄,手腕微微倾斜,水流像细线似的落在根部,生怕冲倒了刚冒头的新芽。

有片花瓣被风吹落,飘到他玄色的袍角上。他低头去捡时,发带松了,一缕墨发垂落在脸颊边,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露出紧抿的唇——这模样,和当年李渡给豆腐坊的豆苗浇水时一模一样。那时少年也是这样,怕水流太急冲坏了嫩芽,蹲在田埂上,用手一点点掬水浇,指尖沾满了泥,却笑得一脸满足。

“魔界也有桃花?”南寻突然问,指尖轻轻碰了碰最边缘的花瓣。花瓣上的露珠滚落,滴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像极了当年阿寻清晨采的带露桃花。

“没有。”北渡放下水壶,手背有些红,是刚才被花枝上的小刺扎的。他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手,却被南寻看在眼里。“这是用你的凡魂气息和我的魔气催开的,只在锁魂塔开。”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李渡说过,要让阿寻姐姐每天都能看到花。”

南寻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轮回镜里的画面,李渡曾在豆腐坊后院种了棵桃树,树苗是他从邻村讨来的,回来的路上摔了跤,树苗断了根,他却抱着树苗哭了半宿,最后硬是用米汤灌活了。那年桃花开得稀稀拉拉,他却踩着板凳摘了最高处的那朵,别在她发间:“阿寻姐姐,花好看,你更好看。”

“当年你说要带阿寻看海,”她看着花瓣上的露珠,声音轻得像叹息,“现在还作数吗?”

北渡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他的耳朵微微发红,像极了当年被阿寻夸“豆腐做得好”时的少年。“作数!你想去哪里看?东海?西海?你说的地方,我都能带你去!”他甚至往前凑了半步,玄袍扫过暖棚的竹架,带起一阵桃花香,“我可以用魔气造一艘船,比人间的龙舟还稳,船上放满桃花,我们……”

南寻却摇了摇头:“我想去江南。”

北渡的笑容僵在脸上。江南,是李渡和阿寻的故乡,是他们最甜蜜也最痛苦的地方。那里有豆腐坊清晨的豆浆香,有槐树下晒暖的麦芽糖,有绣坊里穿梭的彩线,也有洪水滔天里的绝望呼喊,有废墟上飘起的纸钱灰。

“我想看看李家豆腐坊的遗址,”她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花瓣,“想看看那棵老槐树,想看看……阿寻绣坊的门槛还在不在。”她记得绣坊的门槛上,有个小小的凹痕,是当年李渡送豆腐时不小心撞的,他后来总蹲在门槛前,用砂纸磨,却怎么也磨不平。

北渡沉默了很久,久到暖棚里的桃花瓣落了三片,他才突然开口:“好。等处理完魔界的事,我就带你去。”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得像在立誓,“李渡欠阿寻的,北渡来还。”

那天下午,北渡带来了个木盒。打开时,里面飘出淡淡的皂角香——是套江南女子常穿的衣裙,月白色的料子,裙摆上绣着细密的桃花,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这次不是他绣的,是他让魔界最巧的绣娘仿的,仿的是当年阿寻最喜欢的那件。

“试试?”他把衣裙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回,“绣娘说,按照你的尺寸做的。”

南寻接过衣裙,料子滑滑的,带着阳光的味道。她走进屏风后换上,出来时,北渡看得愣住了。月白色衬得她肤色更白,桃花绣纹在裙摆上若隐若现,像她站在当年的桃树下。

“好……好看。”他的声音有些结巴,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比李渡画的还要好看。”

南寻的脸颊微微发烫,转身走到暖棚边,假装看桃花。风拂过裙摆,带起一阵香,她偷偷回头,看到北渡还站在原地,手捂着心口,嘴角的笑藏不住。

暖棚外的黑雪还在下,可南寻觉得,锁魂塔好像没那么冷了。她看着枝头的花苞,突然有些期待江南的春天——或许,那里的桃花,真的像李渡说的那样,能开得漫山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