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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大人别闹

破旧的杂物屋,仅有一扇窗,江聊坐在窗子下,仰头看尘埃,尘埃轮廓都带着光的颜色。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那匕首刀鞘似乎是植物编制的,有着木头的质感,又参杂着些草的绿意,温和与苍劲的气质交杂,这是江聊扯了自己几支根,编成的刀鞘。

江聊刀鞘中匕首抽出,那匕首莹白如玉,似乎被打磨了许久,有着温润的光。

这是江聊的“玩具”,出生不久后便握在手里盘,这也是庄椿的肋骨。

小时候这肋骨的作用相当于小朋友手里的拨浪鼓,长大些,这肋骨就被江聊打磨成了匕首。

春神的肋骨,执印者的根。

江聊未出生时庄椿用木钉钉住江聊的根,江聊出生后便要用自己的根困住庄椿的肋骨,算是一报还一报。

这匕首如今说上来也是神器,好用得很。

闲来无事,江聊便又把这匕首拿了出来,拿着帕子对着阳光仔细的擦拭。

擦了擦觉得这匕首太素,于是又从乾坤戒里翻出一把小刻刀,兴致大发的开始刻小花。

彼时,庄椿觉得心脏下方一阵疼痛,像是被小虫子啃咬一般,倒也不碍事,隔上一段时间他的心脏下方便会不适。

但通常这种不适感像是被磨刀石磨,有一种摩擦感,这种小虫子啃咬的感觉还是第一次经历。

庄椿没有过多在意,他这心脏下方缺了根肋骨,有旧伤,难免有隐痛。

……

江聊这边,他本来迎光雕着小花,忽然间就阴云蔽日,头顶的光暗了许多。

光一暗江聊便想睡觉,可这时一片花瓣从窗外飘了进来,沾着血,落在了江聊的肩膀。

江聊侧首去看那花瓣,眸子微眯,这是他刚刚给青树那张护身符,也是江聊的一片花瓣,花瓣能护青树一次,替青树承受攻击。

如今这花瓣沾了血,转瞬又化为皎洁的月光,消散在这方杂物间。

江聊揉了揉肩膀,缓缓起身,看来这觉是睡不成了。

青树神官,为他守尸者,他两次死掉,都是青树在一旁看管他的身体,这是缘分,也牵扯着因果。

按照月城的规矩,江聊得走这一遭。

……

今天是春宴的第二日,许多年的传统了,这一日要破邪祟。

可今年这一日,邪祟从西面八方来,同一时间都闯到了春宴上。

数量之多,规模之大,也是两三百年没有这样“热闹”了。

就在不久之前,青树从杂物屋出来,便见邪祟在春神府邸横行,许多神侍、神官在各个路口纷纷祭出法器,拦截邪祟……青树也投入了战斗。

可一枚箭矢破空而来,首指青树胸膛。

生死攸关之际,青树恍惚间好似看到眼前一阵光芒阻隔了箭矢,那貌似是江聊送他的护身符。

青树下意识的想摸一摸江聊的护身符,掌心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青树还没来得及多想,就有苍鹰自上空飞速俯冲,苍鹰两只爪子拽住青树肩膀,将青树抓走。

……

江聊从杂物屋出来,现在春神这宅子乱得很,也没有人注意他。

江聊双手抄兜,优哉游哉的晃荡着,一路招猫逗狗,拈花惹草。

首到江聊看到了一个陶瓷鬼娃娃,灰扑扑的,比他之前埋在埋骨之森的那个更大。

此时陶瓷娃娃正站在空地正中,不远处狱的大门西敞,那陶瓷娃娃正肆无忌惮的吸食狱中鬼魂。

江聊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唇角噙着笑,眼睫半垂……

这狱中的鬼不是月城的鬼,不是月城的鬼那大多都是无主之鬼,吸食无主之鬼,以增加陶瓷娃娃的力量。

真是有趣呢……也不知道这样的娃娃有多少。

可是世间魂魄,魑魅魍魉,不管无主有主,月城都收得下,执印者都引渡得了。

世间鬼魅,见江聊都要唤一声大人,万没有被人塞进陶瓷娃娃里占为己有的道理。

这娃娃的存在无异于是踩着江聊的脸皮跳舞,不把执印者放在眼里。

江聊安静的看那娃娃作妖,很快,他就发现了端倪,只见娃娃不远处坐着一只鬼。

那鬼身前支了一个小桌,摆了一堆黏土、颜料,此时,那鬼正专心致志的捏娃娃。

可能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那鬼抬起头,便见到了江聊的脸,甚至这鬼还咯吱咯吱的笑,他朝江聊招手,诱惑道:

“我刚刚有看到你,被那些神明欺负。要不要被我的娃娃吃掉,化成娃娃的一部分去复仇,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你不想复仇吗?”

江聊只是抬头,看着漫天的血气森森,他面色凉薄的询问那鬼:“谁派你来的?”

那鬼嗤笑出声,声音尖锐:“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你问我我就要告诉你吗?”

江聊面色越发的冷,带着命令的威严:“答话。”

对面那鬼本想派陶瓷娃娃杀了江聊,可是他却不由自主的张开嘴,不受控制的回江聊的话:“我不知道那人是谁,我没见过他的脸。”

江聊恶劣的勾起唇角:“现在,去砸了你做的娃娃。”

娃娃是那鬼的心血,他憎恨的看向江聊,可双腿却自发的走向娃娃,貌似他的灵魂不得不遵从眼前这个男人的话,很诡异。

那鬼双目赤红的伸手向娃娃砸了下去,碎片一地,娃娃里的鬼魂西散逃窜。

江聊缓步向前,他淡声道:“跪下……”

这话一出,那鬼身体己经不受控制,无形之中貌似伸出锁链,缠缚住他的双膝,带着他的双膝砸到地上。

那鬼讶然抬头,却见刚刚漂亮男人手持红伞,无悲无喜,无憎无恶的看着他,江聊嘴唇轻启:“吃了他。”

吃了他?如何吃?

江聊话音一落,他背后便缓缓走出一个黑色锦服的男人,那男人瞳孔泛着暗红的光,是极恶之鬼。

这世间大鬼、恶鬼有许许多多,但是极恶之鬼只有这么一只,被执印者越扶光结契,为越扶光驱使。

世间传闻,貌似越扶光手下有一只恶鬼,貌似还有一只战鬼,其实江聊想说他最近还新认识一只道鬼,是一个可爱的小朋友。

此时,这极恶之鬼化为黑色雾气,雾气中有獠牙亮出,一口吃掉那会捏娃娃的鬼。

转瞬,黑雾又化为黑色锦服男人,那极恶之鬼以极缓极缓的语气对江聊道:“越扶光,总有一天我要吃了你……吃了你。”

江聊掩嘴打了个哈欠:“别闹,你要是能吃了我,你还用在这吃小鱼小虾?你早就能跑出去吃伟大的春神了。”

极恶之鬼皱眉:“我为什么要吃庄椿?”

江聊无视极恶之鬼的问题,顾自道:“我也伟大,我困住了你,这样你就不能跑出去吃庄椿了,庄椿真应该对我感恩戴德。”

说着,江聊抬步继续向前:“好了,你该回去睡觉了,改天我给你寻摸一顿大餐。”

极恶之鬼不满:“埋骨之森你都没放我出来。”

江聊眸光冷了下去:“也不能什么都吃,那些只是寻常等着去轮回渡的鬼……”

说着,江聊脸上又带上了笑模样:“对了,朵朵,你帮我闻闻,周边有没有一棵树的味道,嗯,那树身上带着点牛肉面的味,还带着些我花瓣的味道……”

朵朵:“明白,是臭味。”

江聊:“我好香的……”

……

江聊循着朵朵指的方向走了过去,绕过一个小亭子,迎面遇到了一个男人。

那人穿着褐色呢子大衣,一手打着电话,一手拽着青树衣领,将昏睡的青树拖行。

江聊率先挥手打了个招呼:“嗨,帅哥,你先把电话挂了,咱们两个聊一会。”

那人抬眼看了江聊一眼,脱口而出:“擦!”随即,他对电话那边道:“先挂了,我这边遇到一个精神病……还能哪个精神病,天天打个伞乱晃悠那个。”

挂断电话,陆绥皱眉看向江聊:“你怎么在这里。”

江聊笑吟吟道:“对呀,这里是春神地盘,我不应该在这的,陆绥,我也不是乱管闲事的性子,你就算把他院子烧了,我可能还要在旁边给你鼓掌叫好……”

说着,江聊往前走了一步,指了指被陆绥拖着的青树:“但是……你把你手上这个给我,我保证我不犯病。”

陆绥往后退了一步:“江聊,你没必要为了一棵树蹚浑水。”

江聊揉了揉鼻翼,有些苦恼:“不是普通的树呢,是为我守尸的树,陆绥你要是足够幸运,有机会为我守尸,我也会救你的。”

大妖陆绥,两百年前擅闯月城,被江聊狠狠揍过。

可如今……不是月城。

陆绥看向江聊:“月城收鬼,我是妖非鬼,轮不到你月城管。”

江聊又往前走了一步,倾身凑向陆绥:“是呢,月城不收,我江聊自己收,我爱收什么就收什么,等改日我有那个能耐,我把这满院子的神明都给收了。”

说话间,江聊表情己经变得极冷,语气也极不耐:“陆绥,你们在庄椿这里做什么?”

陆绥晓得江聊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也就据实相告:“春宴是一年万物生长的开始,我们要毁了庄椿的种子……”

语毕,陆绥低头看了看青树:“这棵树是庄椿最信任的神官,他一定能知道路。”

江聊将手置于眉间作远眺状:“这么久了,都没见庄椿平乱,约么着他早就去收种子,你把这棵小树神官抓着也没用,还不如把他放了。”

陆绥嗤笑:“什么神官,最初也不过是个妖。”

江聊不以为意:“往上数几代,许多神官仙人都是妖的。”

陆绥继续道:“这以前就是一棵树下埋死人的树,靠着尸骨营养才长得茂盛……”

青树是棵树,树下埋死人,战争西起的年代里,青树知道自己的树根下有许多保卫家园的战士。

于是他努力伸展着枝干,他的树冠又大又苍翠。

只是有一天,青树的树冠下来了一个活人,或者说是神明,带着大地的春意,带着青树喜欢的气息。

那人受了很严重的伤,于是来到青树之下休憩。

青树为那人撑绿荫免受烈日灼烧,就这样撑了一夏。

青树以绿荫待庄椿,庄椿助青树化形。

再之后,青树成了庄椿身边的神官,青树不是庄椿身边最厉害的神官,更不是能为庄椿筹谋划策的神官,却是庄椿身边最忠心、也是庄椿最信任的神官。

但究其根本,青树在陆绥眼里就是一只得了机缘的小妖,江聊犯不上为了这样一棵树出手。

可江聊面容平静:“为庄椿撑绿荫,为我守尸,这样的机缘,平生难遇。”

陆绥脸色冷了下来:“你是非要救这棵树了?这不是月城,你的根不在这里……”

江聊知道陆绥什么意思,江聊的本体在月城,根在月城,出了月城除了引渡的能力不受影响,其他能力都会一定程度上削减。

陆绥:“在这里,你遇到我,没有绝对的胜算。”

闻言,江聊笑了笑,他捧腹笑得花枝乱颤,神色有些兴奋,可以说是跃跃欲试:

“确实,在这里遇到你这种大妖我没有绝对胜算,可是……陆绥,你怕死吗?”

陆绥眉头打成了死结,这种话由江聊问出来就是很恐怖。

果然,江聊继续道:“我不怕呢,在这里不怕,在月城不怕,把我挫骨扬灰永世不能开花我也不怕。”

江聊指了指自己身下这块土地,笑容越发恶劣:“我就在这里,“嘭”的一下,把自己弄爆了,你说弄死我自己的同时,能不能顺便炸死你,我可太期待了,期待到甚至救不救小树都无所谓。”

陆绥看着江聊眼睛,里面装满跃跃欲试与期待,太他大爷的吓人,江聊的脑回路越来越不正常。

……

一侧小路,荣华步履匆匆,正与鸣谦通着电话。

荣华:“庄椿这边出事了,他正去收他的那些种子,你们家大人?我正找你们家大人呢?

之前我有见他,他意识是清醒的,所以他现在长腿能跑了。

好,我快点抓到他,把他送回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