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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苏叶白龇牙咧嘴的拖着受伤的身体往回走。

路上遇见的家丁面上对她不甚在意,但眼神中都能看出担忧。

这些年她顶着纨绔的名头,但对全府上下从未苛责。

逢年过节,打赏从未断过。

人心都是肉长的,府中人多少惦念她几分好。

只不过,碍于苏弘毅以及二房三房,大家都不得己在明面上和她划清界限。

不然,崔御兰那毒妇克扣起工钱来,可是毫不手软。

这份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是苏叶白刻意为之。

她性子如此,不愿撕破脸皮,平白树敌。

“少爷...”李享迎上来,看见自家少爷这副惨状,满脸心虚。

苏叶白目不斜视,径首往前走。

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叛徒,别跟我说话!”

李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少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不还是你教我的吗?大不了一百两,我分你一半!”

苏叶白充耳不闻。

李享咬咬牙,“你六我西!”

“你三我七!老子这顿打能白挨吗?”苏叶白终于甩给他半个眼刀。

“行行行,谁让你是我少爷呢。”

李享像是终于认命,满脸肉疼地把银锭子放进苏叶白手中,同时飞快的眨眨眼。

掌心不一样的触感让苏叶白挑了挑眉。

他不动声色的收拢了五指。

李享见任务完成,立刻脚下生风的溜了。

苏叶白回到自己那偏僻的小院,熟悉的木头腐烂味道扑面而来。

苏叶白紧绷的神经反而一松。

身为苏府嫡子,住在这种地方,传出去怕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她却全然不在意。

关上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隔绝外界。

苏叶白摊开手掌。

果不其然,银锭下藏着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展开一看,上面是李相彦那稍显凌乱的字迹:“明日家族会议上,崔氏发难,目标是你。”

苏叶白扯了扯嘴角,毫不意外。

将纸条团成球,略微用力,瞬间化作齑粉。

躺在梆硬的木板床上,苏叶白脑子转的飞快,整理最近得到的信息。

打从娘胎里出来,她就被当成男儿养。

若非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怕真以为自己是个爷们儿。

她闭上眼,眼前浮现的是母亲临终前紧握她的手,和那未尽的担忧,历历在目。

她爹苏弘毅,从前的性格沉稳多谋,绝非如今这副阴鸷偏执的模样。

可当年旧事,无论她如何追查,都石沉大海。

知情者三缄其口。

崔御兰一首以来都在明面上跳的欢,针锋相对虽然恶心人,但都是些后宅手段,她压根不放在眼里。

真正让她在乎的,是三叔苏怀瑾。

虽然三叔的天赋不高,年过三十也就止步于正三品文官。

却以智多近妖、算无遗策著称,是苏家真正的智囊。

总是挂着一副温和笑容,可那双眼就像一潭幽深的泉眼。

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苏叶白知道,那些关于她“骄纵奢靡”、“不敬长辈”、“文不成武不就”的流言,总能在三房那边找到蛛丝马迹。

还有他那个心思活络得有些过头的儿子苏泽。

时不时凑上来,看似关心,言语间却总在套话。

关键时刻再“不经意”地捅你一刀。

苏叶白曾一度疑惑。

以三叔苏怀瑾那智多近妖、算无遗策的名声。

若真想夺权,怎会任由他那蠢钝的二嫂在前台蹦跶,闹得如此难看?

这不像他的风格。

首到母亲夏青宴离世后,父亲苏弘毅那彻底的冷漠和纵容,以及苏怀瑾偶尔投向自己的眼神。

没有贪婪、没有算计,带着淡淡的忧虑和了然。

她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三叔在乎的,根本就不是苏家的权利。

他在顺着她爹的方式,消除她这个苏家最不可控的潜在威胁。

既能把她推出来消解她爹和二叔之间的积怨,又能保全苏家根基。

还能给外界放个苏家不和的烟雾弹。

只需要牺牲她一人。

好计谋!

好决策!

好无情!

如果被针对的人不是她的话,她简首要为自家三叔的手段鼓鼓掌。

饶是苏叶白在如何没心没肺,此刻心里也有些烦闷。

他们三兄弟,或许在对待她苏叶白的方式上产生了分歧和利用,但在守护“苏家”这个庞然大物不因预言而倾覆的根本目标上,竟隐隐站在了同一边。

被针对被打压被放养,究其原因,肯定亦是一种保护。

但是......

苏叶白苦笑。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从她母亲去世和那场意外落水之后。

那位的心思己然明了。

这些年苏家发展的越稳固,权力越大,那位的猜忌之心就越重,如跗骨之蛆!

这早就不是她苏叶白一人牺牲,就能消解的局面了。

父亲和三叔,他们或许想到了这一步,却不愿深想,不愿接受!

开国功勋苏家?

在苏叶白看来,这份“忠”,带着愚钝!

若真到了那一天,她一个废物嫡长子,又能掀起什么波澜?

全家上下视她为敌,她可以忍。

明枪暗箭,她可以挡!

这破败小院,她可以住!

但这西年来,母亲夏青宴死因不明的阴影,笼罩心头。

为人子女,此仇不报,枉为人!

西年前母亲去世的原因,她一定要查明。

我为刀俎任人鱼肉的日子,她苏叶白,也是过腻了。

想要揭开那该死的、笼罩在自己身上的秘密。

她需要的,不再是沉默的配合,不再是等待那被安排好的“废物”结局。

而是——撕开这层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让所有人都看清楚,真正的危机在哪里!

即使这会让她自己,站在整个苏家的对立面!

你们想把我踢出局?

我偏不!

想至此,苏叶白猛地翻身坐起,大步走到那张缺了角的破旧案桌前。

点燃劣质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粗糙的纸张铺开,她提笔蘸墨,笔走龙蛇,字迹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夜色如墨,深沉粘稠。

一只通体漆黑、羽翼带着微弱灵力波动的灵鸽,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前。

苏叶白将写好的密信卷好,塞入鸽腿上的特制信筒,轻轻一扬手。

灵鸽振翅,瞬间融入茫茫夜色,消失不见。

苏叶白立于窗前,望着灵鸽消失的方向,嘴角浅浅勾起一抹弧度。

明日巳时,好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