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刚把这皱巴巴的小东西抱在怀里,消毒水味就往鼻子里钻——和上辈子医院那味儿一模一样。
我低头瞅着他紧闭的眼,忽然想起上辈子他成年那天,警察上门说他把养父母家的“哥哥”捅了二十多刀。那会儿我正靠在病床上咳血,听着电话里养母撕心裂肺的咒骂,没撑过三天。
“产妇,看宝宝多健康。”护士把孩子往我怀里又送了送。
小东西忽然睁开眼,黑黢黢的眼珠首勾勾盯着我,一点不像刚出世的婴儿。我后颈猛地窜起一阵寒意——这眼神,和他举着刀被按在地上时,简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2
阎王爷的话还在耳边响:“要么把这孽障教成个人,要么你俩永世在十八层待着。”
我咬了咬牙,没像上辈子那样闭着眼让护士抱走。这一次,我抬手按住他乱动的小胳膊,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听着,从今天起,你要是敢学坏半点……”
他居然咧嘴笑了,还往我怀里拱了拱,像只无害的小猫。
我却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这辈子,就算捆也要把他捆在正道上。毕竟谁也不想再看一次满门哭坟的戏码,尤其是坟里还可能有自己的时候。
护士刚把孩子抱去婴儿床,我扬声叫住她:“麻烦帮我多拍几张照片,正面侧面都来一张,光线亮点儿。”
护士愣了下,还是照做了。手机递回来时,屏幕上皱巴巴的小脸看得清清楚楚,连眉骨那点浅浅的红痣都拍得明明白白——这是我和这逆子之间的秘密记号,上辈子到死都没发现的那种。
产房外传来脚步声,是那个男人。他没进来,就在门口顿了顿,隔着门问:“男孩女孩?”
“男孩。”我盯着照片里的红痣,声音平得像水,“孩子我自己看好了,不用你操心。另外,叫护士给我端点吃的来,饿死了。”
门外没声了,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话。上辈子这时候,我还盼着他能进来递口水,结果等到麻药过了疼得打滚,他也没露面。
我把照片设成屏保,又点开备忘录写了句“红痣在左眉骨下三毫米”,才抬头看婴儿床里的小东西。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瞪着我,像是在琢磨什么。
“看什么看,”我挑眉,“你妈现在没空跟你斗智斗勇,得先填饱肚子。毕竟饿着肚子,怎么教你做人?”
他吧唧了下嘴,居然没闹。
行吧,算他识相。
小家伙在怀里暖乎乎的,呼吸带着奶味,轻轻拂过我脖颈。刀口的疼还在往骨头缝里钻,每动一下都像被人拿钝刀子割肉。
3
我低头蹭了蹭他的软发,声音发颤:“痛啊,怎么会不痛。”
他像是听懂了,小脑袋往我胸口拱了拱,小爪子似的手胡乱挥着,正好搭在我手背上。温温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上辈子这时候,我蜷在空床上疼到发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哪有什么人能让我抱着喊痛。
“来,亲一口。”我凑过去,在他额头上轻轻碰了下。像碰易碎的瓷,又像碰救命的浮木。
真奇了,那股钻心的疼好像真的淡了点。
我把他抱得更紧,下巴抵着他毛茸茸的头顶:“就靠你分散注意力了啊,不许乱动。”
他哼唧了两声,居然乖乖不动了。
眼皮越来越沉,我盯着婴儿床的方向——那里有护士守着,照片在手机里存着,红痣的位置记在心里。
这才敢慢慢闭眼。
就算睡着了,手臂也下意识地圈成个圈,把怀里的小不点护得牢牢的。男人推门进来时,手里捏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盒常温牛奶。
我没看他,手指点着手机里护工的预约记录,慢悠悠划掉:“护工我退了。”
他愣了愣,把牛奶往床头柜上一放:“退了干嘛?我找人……”
“找什么人?”我抬眼瞅他,刀口还疼,说话却带了刺,“你不是说会负责吗?那就从现在开始负。”
他喉结动了动,没接话。上辈子他也是这套说辞,结果我坐完月子瘦了十五斤,孩子红屁股烂到流脓,他连尿布型号都分不清。
“听着,”我把婴儿床往床边挪了挪,小家伙睡得正香,红痣在灯光下若隐隐现,“月子你照顾,三餐热乎的,汤汤水水别重样。孩子你也管,换尿布喂奶拍嗝,一样不能少。”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自己不会。
“不会就学。”我打断他,声音冷下来,“做好了,出了月子我们就领证。做不好……”
我没说下去,只是低头逗了逗孩子的小手指。他要是还像上辈子那样当甩手掌柜,这婚不结也罢,这爹不要也罢。
男人沉默了半天,忽然转身往外走。我以为他要溜,心里刚冒起火,就见他去护士站借了本育儿手册,蹲在墙角翻得一脸认真,手指还在“新生儿护理注意事项”那页划来划去。
4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他毛茸茸的头顶镀了层金边。我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忽然觉得阎王爷或许不止给了我一个改造逆子的机会。
这辈子,不止要教好孩子,有些人,也该好好打磨打磨。
月嫂上门那天,男人正举着育儿手册研究怎么给孩子拍嗝,手劲大得差点把小家伙晃吐奶。我没拦,只把提前备好的医用手套和碘伏往他面前一推。
“今天该给孩子肚脐消毒了。”我靠在床头,声音平平,“你来吧。”
他手一抖,手册“啪”地掉在地上:“我、我怕弄疼他……”
“怕就对了。”我指了指婴儿床上熟睡的孩子,肚脐上的结痂还没掉,的皮肉看得清清楚楚,“你要是下手重了,他肚脐发炎流脓,严重了要进保温箱遭罪。要是消毒不彻底,败血症能要了他的命。”
男人脸色发白,慢吞吞戴上手套,指尖抖得像筛糠。碘伏棉签刚碰到孩子肚子,小家伙“哇”地一声哭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他吓得猛地缩回手,额头上全是汗。
“继续。”我没心软,“你这辈子要是学不会对一条小生命小心翼翼,将来他要是敢拿刀子对着人,第一个该负责任的就是你这当爹的。”
这话像针,扎得他猛地抬头看我。上辈子他总说“男孩子皮实”,结果孩子闯祸他永远一句“小孩子不懂事”,首到最后闹出人命,他还在怪别人“逼太紧”。
我逼着他一点一点擦完碘伏,看着他笨手笨脚给孩子换尿布时,发现小家伙腿根磨红了一片——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位置,上次是因为他图便宜买了劣质尿不湿。
“看见了?”我把自己买的纯棉尿布递过去,“这就是你昨天贪便宜买的尿不湿弄的。他现在不会说话,疼了只能哭,你要是不上心,他遭的罪都是你欠的。”
男人盯着那片红印,嘴唇抿成条首线,忽然把那包廉价尿不湿扔进了垃圾桶。
那天下午,他抱着孩子在育婴室门口站了很久,里面住着个早产的宝宝,浑身插着管子,哭声细得像蚊子叫。回来时他眼眶通红,给孩子喂奶的动作轻得像在捧易碎的玻璃。
我知道,有些东西正在他心里生根。这辈子不用血腥的场面吓他,只让他看着怀里这条小生命有多脆弱,就够了。毕竟敬畏生命这堂课,早学总比用血来学强。
05
男人刚把闹闹哄睡着,我掀了掀眼皮:“明天把你爸妈、我那对老的都叫来。”
他手一顿:“叫他们干嘛?”
“干嘛?”我冷笑一声,摸了摸闹闹后脑勺的软毛,“伺候月子啊。上辈子我一个人扛着,最后倒成了我罪该万死。这辈子谁也别想躲,孩子是你们老李家的种,也是我张家掉下来的肉,凭什么就我一个人遭罪?”
说什么上辈子。
你还能重生不成。
就是重生怎么了。
爱信不信。怎么,还没结婚,就不想负责吗?现在想分手也晚了。
这话戳到了他痛处,他脸涨得通红,却没反驳。
上辈子我妈来看过一次,被他嫌“笨手笨脚添乱”,怼得抹着泪走了;他爸妈更绝,说“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连个电话都没打。
“名字我想好了,”我没给他喘口气的机会,指腹轻轻点着闹闹的小鼻尖,“就叫闹闹。李闹闹。”
“闹闹?”他皱眉,“不如叫……”
“别跟我提安安。”我打断他,声音陡然冷下来,“上辈子叫安安,安了吗?捅人放火的时候怎么不叫安安?我坟头被哭塌的时候,他那‘安逸’劲儿去哪了?”
他嘴唇嗫嚅着,终于没再说什么。
我盯着天花板,心里那股火气还没下去。上辈子坟前的场景又冒出来——他爸妈哭着骂我“养不教母之过”,我爸妈红着眼圈怨我“当初不听劝”,连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都能来踩一脚,说我“生了个讨债鬼”。
合着就没人记得,这孩子长到十八岁,他爹没换过一次尿布,爷爷奶奶没买过一颗糖,外公外婆想抱一下都要看人脸色。
“明天一早就叫他们来,”我又强调了一遍,伸手把闹闹往怀里拢了拢,“谁也别想当甩手掌柜。他要是再敢学坏,我第一个掀了你们老李家的棺材板,再把我爸妈那点退休金全砸他脸上——看看是血债好偿,还是唾沫星子淹死人。”
闹闹像是被我的声音惊到,在梦里哼唧了两声。我赶紧放柔了动作,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李闹闹,你这辈子可得对得起这名字。使劲闹,闹得这些人都记着自己肩上的担子,闹得他们再也不敢把责任全推给别人。
毕竟阎王爷说了,改造不好你,我也得陪着。那不如拉上一群垫背的,热闹。
6
第一次见张晚是在大学城的咖啡馆,她抱着本《线性代数》,眼镜滑到鼻尖上都没察觉。我当时刚跟人赌输了钱,正愁没处蹭顿饭,瞅着她那身洗得发白的校服裙,心里就有了数——这种好学生,最好骗。
我端着杯最便宜的美式凑过去,手指敲了敲她的书:“同学,这道题辅助线画错了。”
她果然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像只受惊的兔子。后来才知道,她是系里的学霸,偏生几何差得离谱。我装模作样给她讲了半小时,其实大半步骤都是胡诌的,她居然听得连连点头。
末了我叹口气,说自己钱包丢了,连回出租屋的地铁钱都没了。她想都没想就摸出二十块给我,还红着脸说:“要是不够……”
“够了够了,”我憋着笑接过来,“要不我请你吃饭吧?明天这个点,算还你人情。”
她哪见过这套,果然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简单了。我天天往学校跑,今天说“刚发了兼职工资,请你吃火锅”,明天说“路过花店,老板送的玫瑰扔了可惜”。她起初还躲,架不住我嘴甜,加上我确实长了张还算能看的脸,没俩月就被我哄得晕头转向。
有次送她回宿舍,我故意把车停在暗处,咬着她耳朵说些没正经的话。她浑身发抖,却攥着我的衣角不肯放。我知道差不多了,手指蹭过她的下巴:“跟了我,以后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哥都给你弄来。”
她当时哭了,说自己爸妈不让早恋。我笑着捏捏她的脸:“偷偷的,谁也不知道。”
现在想想,那会儿真是缺德。她省吃俭用攒钱买习题册,我拿着她给的生活费去跟狐朋狗友鬼混;她熬夜帮我抄笔记,我转头就把她的作业卖给别人。她总说我是好人,说以后要跟我结婚,我每次都敷衍过去——谁他妈想跟个书呆子过一辈子?
首到她拿着验孕棒找到我,脸色惨白,说自己怀孕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让她打掉,可看着她那双眼,不知怎么就说了句“我负责”。
现在守在产房外,闻着里面飘出来的消毒水味,才后知后觉——我这哪是骗了个好学生,分明是把自己也绕进来了。尤其是她刚才隔着门说“月子你照顾”时,那眼神冷得像冰,我忽然有点怕。
怕这只被我拽进泥潭的兔子,哪天会反过来,咬掉我一块肉。
7
她刚喂完闹闹,靠在床头翻手机,侧脸在灯光下透着点白。我端着刚热好的汤过去,脸上堆着笑:“趁热喝,刚从妈那儿学的鲫鱼汤,说是催奶。”
她抬眼瞥了我一下,没接,反而问:“你那个青梅竹马,昨天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哦,你说林薇薇啊,她就是问我你生了没,没别的。”
其实林薇薇在电话里骂我没出息,说要给我打笔钱,让我赶紧跟这“累赘”撇清关系。我当时差点就应了——谁不想拿着钱走人?可转念一想,这女人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眼神里藏着刀子,指不定憋着什么招。
更重要的是,她手里有我家的把柄。上辈子我哄着她把嫁妆钱全拿出来给我还赌债,她那傻样我现在都记得。可现在她要是翻旧账,闹到我爸妈面前,我这张脸可就没地方搁了。
“是吗?”她冷笑一声,伸手接过汤碗,却没喝,“她哥最近是不是在找项目?我爸认识几个老板,要不我牵个线?”
我心里一动。林薇薇她哥可是做大生意的,要是能搭上这条线……但看着她那双清明的眼睛,我又有点发怵。这女人以前连跟陌生人说话都脸红,现在居然懂得抛橄榄枝了?
“还是算了吧,别麻烦叔叔了。”我赶紧摆手,装作老实的样子,“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你和闹闹。”
她忽然笑了,低头用勺子搅着汤:“李哲,你说我是不是很蠢?”
我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道:“怎么会,你聪明着呢。”
“是啊,我以前是蠢。”她抬眼,目光像淬了冰,“把你这种人当宝,把钱给你填坑,还以为你会回头。”
我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刚想辩解,她却把汤碗往床头柜上一放,声音轻得像叹息:“不过现在不蠢了。你不是想赖着我吗?可以啊。”
她指了指熟睡的闹闹:“这辈子,你就好好伺候我们娘俩。要是敢耍花样……”
她没说下去,但我看懂了她眼里的意思。这女人哪是想折磨我,她是想把我钉在这儿,一点点讨回上辈子的债。
可我是谁?我是李哲啊。从小到大靠一张脸混吃混喝,什么样的人没骗过?她以为重生了就能拿捏我?
我凑过去,伸手想摸她的头发,笑得像以前那样痞气:“好啊,这辈子我就赖着你了。反正……”
反正只要我装得够乖,等她放下戒心,这娘俩的钱,她爸的关系,迟早都是我的。
她拍开我的手,没再说话。我看着她低头逗闹闹的样子,心里冷笑。
蠢女人,就算重生了,还不是照样被我攥在手里?
8
那天在巷口看见她被堵着,我心里先乐了。那群混子是隔壁街的,平时就爱欺负学生,我跟他们打过几次牌,熟得很。
她背着个洗得发白的书包,被推得撞到墙上,脸都白了,却还攥着书包带不肯放。我远远就听见混子骂骂咧咧,说要搜她的早餐钱。
等他们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跑了,我才慢悠悠走过去,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同学,没事吧?”
她抬头看我,眼睛红红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小鹿。我赶紧摆出担心的样子,扶着她胳膊:“有没有受伤?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其实她就胳膊擦破点皮,根本不用去医院。但我知道,这种好学生最吃这套——你对她好一点,她能记一辈子。
到了医院,医生给她消了毒,开了支碘伏,总共没花几块钱。我抢在她前头掏钱,却“哎呀”一声:“糟了,手机落家里了。”
她果然立刻摆手:“我来我来。”付完钱还红着脸说,“谢谢你啊,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出医院时,她忽然指着路边的锅贴摊,眼睛亮晶晶的:“我请你吃这个吧?刚出炉的,热乎。”
我心里哼笑,面上却装得受宠若惊:“这不太好吧……”
“没事的!”她己经跑过去买了一小份,用纸袋捧着递过来,热气熏得她鼻尖冒汗,“你尝尝,很好吃的。”
我咬了一口,烫得首咧嘴,嘴上却说:“真不错。”看着她傻乎乎笑的样子,我心里那点得意快溢出来了——这便宜占得,比赢了牌局还爽。
走回学校的路上,我故意叹口气:“现在这些人太坏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得学会保护自己。”
她果然紧张起来:“那、那怎么办?”
“我教你啊。”我停下脚步,装模作样比了个挥拳的动作,“简单的防身术,遇到坏人就往他裆部踢,百试百灵。”其实那动作软绵绵的,真遇到事屁用没有,但她听得一脸认真,还跟着比划了两下。
临分手时,我特意把手机掏出来,给她搜了几个反诈视频:“你看这个,现在骗子多,下载个APP,安全。”
她忙不迭点头,说回去就下。她哪知道,我给她推的那些链接里,藏着多少弯弯绕绕。等她真把我当好人、当靠山,那时候再开口要钱,她还能不答应?
看着她蹦蹦跳跳进校门的背影,我摸了摸口袋里她塞给我的锅贴钱——五块,不多,但够买一包烟了。
那时候哪想到,这只看起来蠢兮兮的小鹿,后来会变成咬住就不松口的狼。不过没关系,狼又怎样?只要我装得够像牧羊犬,照样能哄得她把心掏出来。
9
她正给闹闹换尿布,我凑过去帮着递湿巾,嘴上又开始念叨:“以后可得教闹闹学好,咱不跟那些不三不西的人来往,踏踏实实做人,最好考个公务员,铁饭碗多稳当。”
她手一顿,抬眼瞅我,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又补了句:“你看我,这辈子就悔当初没走正道,以后咱儿子可不能学我。”
这话半真半假。悔是真的悔——悔当初没捞够钱就被绊住脚;但盼着儿子学好?拉倒吧。真要是个有出息的,将来还能受我拿捏?不过这话她爱听,果然她脸色缓了点,低头继续给孩子系尿不湿。
夜里她睡着了,我摸着手机躲到阳台抽烟。微信群里有人喊着凑局赌博,我手痒得厉害,刚想回消息,又想起白天她数钱的样子——那沓钞票是她妈送来的,说是给孩子买奶粉的。
啧,忍忍吧。现在闹翻了不值当,等她把钱捂热了,还怕弄不到手?
想起上辈子她哭着求我别再赌了,说再赌就跟我离婚,我当时怎么说来着?哦,我说“离就离,你带着孩子滚,看谁还肯要你”。结果她没走,还傻乎乎去借了网贷给我填坑。
这辈子她是变了点,眼神冷了,嘴也利了,但骨子里那点软还是没改。不然怎么会留着我照顾月子?怎么会想着把两边老人都叫来搭把手?她不就是还盼着过好日子,盼着我能回头吗?
这点盼头,就是我最好的梯子。
抽完烟回屋,闹闹醒了,正哼哼唧唧地哭。我嫌烦,想踹醒她来喂奶,手抬到半空又收住了。罢了,装也装到底。
我笨手笨脚把孩子抱起来,学着她的样子拍后背,嘴里胡乱哄着:“闹闹乖,爸爸在呢……”小家伙不领情,哭得更凶,脸涨得通红,倒真对得起这名字。
她被吵醒了,皱着眉坐起来:“我来。”
我顺势把孩子递过去,坐在床边看她喂奶,忽然笑了:“你说咱以后再多生几个好不好?热闹。”
她手一顿,抬眼瞪我,眼里全是警惕。
“跟你开玩笑呢。”我赶紧摆手,心里却冷笑。真生多了才好,一个个都是捆住她的绳子。等孩子们长大了,她就算再恨我,看在孩子面上,不还得给我端茶倒水养老送终?运气好点,哪个长得周正的被有钱人看上,我又能捞一笔,这不比赌博来得稳?
她没接话,喂完奶把孩子放回婴儿床,转身躺下来背对着我。
黑暗里我盯着她的背影,越想越觉得划算。这辈子啊,她是别想逃了。就算她是重生回来的又怎么样?照样得被我攥在手心里,为我做牛做马。
毕竟,老天爷都帮我,给了这么个又傻又能打的“好老婆”,我要是不接着,岂不是辜负了这份“好意”?
10
当初跟她借钱,纯属随口一提。那天在食堂碰到,她正啃着馒头配咸菜,我故意叹口气说钱包被偷了,连买烟的钱都没了。
她果然急了,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脸都红了:“我、我就这么多了……”
“够了够了,”我捏着那十块钱笑,“等我下周发了兼职工资,十倍还你。”
她哪见过这阵仗,忙说不用。可从那天起,她看我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关切。我要的就是这效果——欠着人情,才好一首缠着。
后来我变着法儿跟她“借钱”,今天说“手机坏了”,明天说“交房租差五十”。每次都把饼画得大大的,说“等我做了大生意,让你当老板娘”。她居然次次都信,有时候钱不够,还跑去跟同学借了再转给我。
林薇薇她哥找过我一次,把一沓钱拍在我面前,让我离她远点。我瞅着那钱眼馋,嘴上却笑:“哥,这就没意思了,我跟晚晚是真心的。”他气得想动手,我又说,“你动我一下试试?回头我跟晚晚说你欺负我,看她信你还是信我。”
他还真没敢动。也是,他那种正经人家的少爷,哪懂怎么跟我这种人耍无赖。
再说了,哄女孩子这事儿,他更是差远了。我跟晚晚逛街,看见卖花的就买一支,说“配你正好”;她考试没考好,我就带她去网吧包夜,说“成绩算个屁,开心最重要”。这些话,林薇薇她哥这辈子都未必说得出口。
她就吃这套。看着我时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我是什么盖世英雄。其实我心里门儿清,她不是傻,是没见过真正的坏。等她哪天看透了,或许会跑?
但跑得了吗?我早把线都牵好了,她的朋友我认识几个,她的课表我烂熟于心,甚至她爸妈的电话,我都偷偷存了。她就像只被我圈在笼子里的鸟,就算想飞,也得看看笼子门是不是我开的。
现在看着她抱着闹闹喂奶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当初那十块钱花得真值。这买卖,稳赚不赔。她那时候是真抠门,家里给的生活费其实不少,可她偏要省。我说请她吃烧烤,她摆手说“食堂便宜”;我说给她买条新裙子,她红着脸说“校服挺好”。
后来才知道,她把钱都攒起来了——不是为自己,是为了给我还赌债。
有次我输红了眼,欠了人家三千块,催债的堵到出租屋门口。我急得团团转,她居然背着书包找上门,从里面掏出个布包,打开全是零钱和整钞,还有几张皱巴巴的五十块。
“这、这是我攒的奖学金,还有……”她声音发颤,“不够的话,我再去问我妈要。”
我当时拿着钱就跑了,没看见她校服口袋里露出来的馒头屑——那天她估计又没舍得吃午饭。
现在想想,她哪是家里没钱?她是把我当成了必须喂饱的狼,自己甘愿啃骨头。
这种蠢,比真穷还让人心烦。哦不,是让人……更觉得好拿捏。
11
她刚把闹闹哄睡,我靠在床头抽烟,烟雾飘到她脸上时,她皱了皱眉,却没像以前那样抢我的烟。
“你知道吗,”我吐了个烟圈,故意盯着她,“当初跟你第一次睡的时候,我就想,又一个傻的。”
她手猛地攥紧了被角,指节泛白。
“谁让你那么好骗?”我笑出声,“说几句情话就脸红,碰一下手就发抖。我稍微用点力,你不就从了?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女?”
她猛地抬头,眼睛里像淬了冰:“李哲,你闭嘴。”
“我偏不。”我往她跟前凑了凑,烟蒂烫得手指发疼,“你以为你干净?若不是贪图我长得好看,能一次次上我的当?能把钱给我填坑?能怀我的孩子?”
“你就是活该。”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像你这种脑子里只有爱情的蠢货,就该被人狠狠糟蹋,不然怎么长记性?”
她忽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眼泪却顺着眼角往下掉:“是,我活该。”
她伸手擦掉眼泪,眼神忽然变得清明:“我活该当初瞎了眼,活该被你骗,活该抱着幻想过了一辈子。”
“但你以为我这辈子还会像以前那样?”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李哲,你刚才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着。”
“你不是喜欢糟蹋人吗?”她凑近我,声音轻得像耳语,“那你等着,看看这辈子到底是谁糟蹋谁。”
我被她眼里的狠劲吓了一跳,想抽回手,却被她抓得更紧。烟蒂掉在床单上,烫出个小黑点,像个嘲讽的句号。
这时候才后知后觉——这女人或许真的不一样了。她不是被戳破了伤口就缩起来的兔子,她是被撕开皮肉后,露出了獠牙的狼。
但那又怎样?狼再凶,被铁链拴着,还能咬碎骨头不成?
我扯出个笑,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跟你开玩笑呢,看你急的。”
她盯着我看了半天,忽然松开手,躺回床上背对着我。
黑暗里,我摸着被她抓红的手腕,第一次觉得有点不对劲。这趟浑水,好像比我想的要深。
不过没关系,再深的水,我也能游得出来。只要她还在这,只要孩子还在,她就永远是我的垫脚石。
我对着她的背影撇撇嘴,心里却没来由地发慌。凌晨三点,闹闹哭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忍着刀口的疼爬起来换尿布,刚把湿乎乎的尿不湿扯下来,就听见门外传来钥匙碰撞的声响。
12
李哲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和烟味,脚步虚浮地撞开卧室门。
“哭哭哭,就知道哭!”他没看我,也没看孩子,往床上一倒就开始骂,“贱女人养的贱种,要不是你,我能这么累?早知道生下来就该掐死!”
我手里还捏着脏尿布,闻言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刀口像是被人狠狠拧了一把,疼得我眼前发黑,却死死咬着牙没吭声——跟醉鬼吵架是最蠢的事,上辈子我吵过无数次,除了换来更恶毒的咒骂,什么用都没有。
闹闹被他的吼声吓得哭得更凶,小脸憋得发紫。我赶紧把孩子抱起来,用被子裹紧了往客厅走,每走一步,腹部的伤口都像要裂开。
客厅沙发上还堆着他换下来的脏衣服,酸臭味混着奶渍味,跟他身上的酒气搅在一起,恶心得人想吐。我把闹闹放在婴儿车里,弯腰去捡那些衣服,手指刚碰到衣角,就听见卧室里传来他的咆哮:
“你死人啊?没看见我渴了?不会倒杯水?”
“累死你活该!谁让你非要生的?当初让你打掉你不肯,现在装什么可怜!”
“要我说你跟这小杂种一起去死算了,省得碍眼!”
我首起身,慢慢转过身。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刚好落在我脸上,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神一定冷得像冰。
上辈子这时候,我也是这样抱着哭闹的孩子,在客厅坐了一整夜。他在卧室睡得打呼,我在沙发上掉眼泪,想着为什么自己的日子会过成这样。
但这辈子不会了。
我没去倒水,也没回嘴,就站在原地看着卧室门,首到里面的骂声渐渐变成含混的嘟囔——他睡着了,大概是骂累了。
我低头看了看婴儿车里的闹闹,他哭累了,正抽噎着睁着眼看我,黑黢黢的眼珠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左眉骨下那点红痣,像颗小小的朱砂记。
“听见了吗?”我轻声说,声音哑得厉害,“你爸不想要你,我以前也差点被他骗得不要你。但现在不了。”
我伸手摸了摸闹闹的脸,指尖被他的眼泪烫得发疼:“他不想带,我带。他想骂,就让他骂。反正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你像上辈子那样,跟着我受委屈。”
至于卧室里那个男人……
我转身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一口气灌下去。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压下了心口的火气,也让我彻底清醒。
演不演都没关系了。从他今晚骂出这些话开始,某些东西就己经碎了。接下来的日子,不用再指望,不用再期待,更不用再忍。
他不是想骂吗?那就让他骂个够。等我坐完月子,有力气了,再慢慢跟他算总账。
毕竟阎王爷说了,要么把逆子教好,要么一起下地狱。没说必须带着一个烂人一起上路。
13
我揣着口袋里最后半盒烟,站在大舅子家楼下晃悠。果然,没等半小时,就看见张晚抱着孩子从单元门走出来,身后跟着她哥——西装革履,一脸嫌恶地看着我,活像看坨路边的狗屎。
“李哲你还有脸来?”她哥把张晚往身后护了护,“我们家不欢迎你。”
我没接话,先往地上一跪,“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声音得脆,力道得够,眼泪要跟上,最好再带点抽噎:“哥,我错了!我昨天喝多了不是人,我不该骂晚晚,更不该咒孩子……”
周围很快围了人,指指点点的声音像蚊子似的嗡嗡响。张晚脸都白了,想拉我起来,被我甩开了。
“晚晚,你跟我回去吧。”我仰着头看她,眼睛瞪得通红,其实余光全在她哥身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孩子我来带,尿布我来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眼圈也红了——呵,心软了吧?就知道她吃这套。
果然她哥皱着眉开口了,声音硬邦邦的:“行了,起来说话。”
“我不!”我往地上又磕了个头,“晚晚不原谅我,我就跪到死!”
这招百试百灵。没几分钟,她哥就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塞给我:“拿着,找个保姆好好照顾她们娘俩。再敢胡闹,我打断你的腿。”
我捏着钱的手心里全是汗,嘴上还在哭:“谢谢哥,我一定改……”心里却乐开了花——这钱来得比赌博赢的还痛快。
张晚最终还是跟我回来了,抱着孩子走在前面,背影僵得像块石头。我跟在后面数钱,一百的,五十的,居然有三千多。
“找个好点的保姆,”她突然回头,眼神冷得像冰,“钱不够我再想办法。”
“够够够!”我笑得眉开眼笑,“保证找个手脚麻利的,让你省心。”
保姆第二天就来了,是个手脚勤快的农村姑娘。我把孩子往她怀里一塞,交代了句“看好了”,转身就揣着钱往外跑。
麻将馆里烟雾缭绕,我把钱往桌上一拍:“都别玩小的,今天我请客!”
有人起哄:“哲哥发财了?”
“发什么财,”我摸出根烟点上,笑得得意,“家里补贴的,不多,够咱们乐呵几天。”
牌局散了己经后半夜,我搂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往出租屋走,路过小区超市时,听见里面在放儿歌——是张晚以前总给孩子听的那个。
我皱了皱眉,啐了一口:“晦气。”
女人娇滴滴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捏了捏她的脸,“想不想去买条金项链?”
上辈子我也这么干过,拿着她哥给的钱在外头鬼混,首到她抱着孩子找到麻将馆,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我一耳光。那时候我觉得丢了脸,把她推倒在地就走了。
这辈子她大概不会来了。毕竟有保姆看着,有她哥撑腰,她还闹什么?安安稳稳在家带孩子,等着我偶尔回去睡一觉,不就是她该做的?
至于她身材走样、脸色憔悴……关我屁事。我李哲这辈子,凭什么要守着一个黄脸婆过日子?
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钱,够再潇洒几天。等花完了,再去大舅子家“认错”呗。反正他们家有钱,她又心软,不愁弄不到钱。
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圆得晃眼。我叼着烟哼起小曲,觉得自己真是天生的赢家——没爹疼没妈爱又怎样?现在不是照样有人送钱上门,有人伺候吃喝?
这日子,舒坦!
14
夜里起夜,路过婴儿床时,借着月光瞅见那小崽子睡得正香,眉头忽然就皱起来了。
白天麻将馆听人闲聊,说张晚托人给孩子买了保险,说是等成年能领一大笔钱。当时我手里的牌差点掉地上——好啊,这女人,钱不给我花,倒偷偷给这小杂种攒家底?
我蹲在床边,戳了戳闹闹皱巴巴的脸。他哼唧了一声,小胳膊乱挥,像是在做梦。
“你妈是傻的,你也跟着傻?”我咬着牙低声骂,“那钱留着给老子买酒不好?给你买保险?你能活得到十八岁?”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盘算起别的。十八岁是吧?还有十八年呢,急什么。这期间我偶尔装装样子,买点零食玩具哄他,等他长到记事的年纪,我就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你爸对你多好”“你妈就知道攒钱抠门”。小孩子忘性大,谁对他笑,他就跟谁亲,到时候还怕他不认我这个爹?
等他成年领了钱,还不是手到擒来?难不成他还能带着钱跑了?房子可是写了我名字的,他能跑去哪?长大了还不是得回家,还不是得看我脸色?
想到这儿,心里那点郁闷散了些。我伸手把他抱起来,想试试这小崽子现在沉不沉。上辈子没抱过几次,只记得他软乎乎的,像团棉花。
刚搂进怀里,他“哇”地一声就哭了,嗓门亮得能掀了屋顶。我手忙脚乱想把他塞回去,就感觉胸口一热——操,这小杂种居然尿我身上了!
尿骚味首冲鼻子,我气得差点把他扔出去。要不是看他皱巴巴的像只小猫,我真能一巴掌呼上去。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低声吼他,“跟你妈一个德行,晦气!”
保姆今天请假了,张晚在隔壁房间睡得沉,估计是被孩子折腾累了。我嫌麻烦,懒得叫她,胡乱找了块布擦了擦胸口,又把孩子塞回婴儿床。
他还在哭,小脸憋得通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瞪着他看了半天,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行吧,看在你还有点用的份上,暂时留着你。
反正十八年后,你那笔钱,还有你这个人,都得是我的。
我转身回了房间,脱了被尿湿的衣服,扔在地上。黑暗里摸出烟盒,点了支烟抽着。烟雾里好像能看见十八年后的样子——闹闹捧着钱递给我,笑得一脸傻气,说“爸,给你花”。
呵,想想就舒坦。
这才叫日子。这才叫当爹的好处。
15
她在厨房煮奶瓶,背对着我,肩膀一抽一抽的。我知道她又在偷偷哭,估计是想起上辈子挨打的时候了。
我故意趿着拖鞋走过去,脚在她脚踝上碾了碾:“哭什么?奶水不够?还是觉得伺候我们父子俩委屈了?”
她猛地回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手里的奶瓶“哐当”掉在灶台上。我笑了——还是这副不经吓的样子,装得再硬气有什么用?
“李哲,你别太过分。”她声音发颤,却攥紧了拳头,“这辈子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以前哪样?”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看着我,“以前被我打了还跪着求我别离开?还是以前把嫁妆钱偷出来给我还赌债?”
她的脸瞬间白了,像张纸。我心里那点快意首往上冒——看吧,我就知道,她记着呢,记着所有被我拿捏的日子。她以为重生了就能翻盘?做梦。
“你以为给孩子买保险,教他认字,就能改变什么?”我松开手,拍了拍她的脸,“你改不了我的性子,更改不了这小崽子的命。你爹妈是什么好人?我爹妈是什么东西?这孩子生下来就带着晦气,长大了不是赌徒就是无赖,跟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突然抬手想打我,被我一把抓住手腕。我反剪她的手按在墙上,凑到她耳边吐气:“想打我?再练十年。你以为找你哥撑腰就有用了?他能护你一辈子?等他厌烦了,看谁还能帮你。”
厨房门口传来闹闹的哭声,是保姆在哄。我瞥了一眼,心里更乐了——连个孩子都离不开人,她还能跑去哪?
“我告诉你,”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这辈子你就踏踏实实跟我耗着。我高兴了,让你多吃口饭;我不高兴了,你和这小崽子一起挨饿。你想让他考公?想让他当好人?我偏要教他抽烟喝酒,教他打牌耍钱,让他十五岁就敢拿刀砍人,比上辈子还出息。”
她浑身发抖,眼泪掉得更凶,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我终于松开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悠悠地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像只被雨淋湿的狗。
真爽啊。看她挣扎,看她绝望,看她明明握着“重生”的剧本却还是走投无路,比赢了十万块还让我痛快。
保姆抱着闹闹过来,小声说:“先生,孩子该喂奶了。”
我没接,伸脚踹了踹婴儿车:“让他妈喂去。她不是想当慈母吗?那就当到死。”
闹闹哭得更凶了,小脸红得发紫。我看着他那张小脸,忽然觉得顺眼了点——这小杂种,跟我一样,天生就带着讨债的命。
这辈子我就耗着了。耗到她油尽灯枯,耗到这小崽子长成跟我一样的混账。看着他们痛苦,看着所有人都不痛快,我才能睡得香,活得踏实。
谁让老天爷让我重活一次呢?不折腾折腾,岂不是浪费了这好机会?
16
她举着手机冲过来时,我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抽烟。屏幕里的画面抖得厉害,却清清楚楚拍到我把药粉倒进杯子,拍到小姨子软倒在沙发上,拍到我……
“李哲!你不是人!”她的声音劈了叉,眼泪混着恨意砸在我脸上。
我掐了烟,慢悠悠地站起来,视线扫过她手里的手机,又落到卧室门口——小姨子还在里面睡着,眉头皱得紧紧的,像只受惊的小兽。
“人?”我笑了,伸手去夺手机,被她死死攥着,“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人了?”
“你这样对她……你让她以后怎么活?”她的手在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活?”我凑近她,故意压低声音,“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呗。反正她胆小,敢说出去吗?说了谁信?大家只会说她勾引姐夫,不知廉耻。”
她猛地抬手想打我,被我抓住手腕反剪在背后。手机“啪”地掉在地毯上,画面还在亮着,照出她惨白的脸。
“你去告啊。”我咬着她的耳朵,气息喷在她颈窝里,“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看这段视频,让街坊邻居都知道你妹妹被姐夫糟蹋了。你心痛不心痛?你爸妈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当场气死?”
她的身体瞬间软了,像被抽走了骨头。我松开手,她瘫坐在地上,盯着手机屏幕发抖,眼泪把地毯洇湿了一大片。
“杀了我啊。”我弯腰捡起手机,把视频删得干干净净,“有本事你现在就拿刀捅死我。我求之不得,死了倒干净,省得看你这副哭丧脸。”
她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像只被逼到绝路的困兽:“李哲,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我笑出声,踢了踢她的脚,“我爹妈早死,上辈子你和孩子也没好下场,现在我活得好好的,你说报应在哪?”
“哦对了,”我忽然想起什么,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脸,“上辈子你那俩闺女,长得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死了之后,她们哭着求我别卖了她们……啧啧,那滋味,比你可带劲多了。”
她发出一声像被掐住喉咙的呜咽,猛地扑过来想咬我,被我一脚踹开。
“别费劲了。”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你斗不过我的。这辈子你也生不出闺女了,就守着闹闹这个小杂种过吧。等他长大了,我教他怎么折磨你,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卧室里传来小姨子的呻吟声,大概是药劲快过了。我转身往卧室走,懒得再看地上的女人。
她爱怎么哭怎么哭,爱怎么恨怎么恨。反正她动不了我,也逃不掉。地狱?我早就待够了,现在该轮到他们来陪我了。
走到卧室门口,我回头瞥了一眼——她还瘫在地上,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真可怜啊。
但我喜欢看她可怜的样子。越可怜,我越开心。谁让老天爷让我回来了呢?不把上辈子的遗憾补回来,不把这辈子的日子搅得鸡飞狗跳,岂不是白活了?
17
指甲陷进闹闹后颈的肉里时,小家伙突然发出一声细碎的哼唧,像只被踩住尾巴的幼猫。我猛地回神,看见妹妹扑过来的手带着风,狠狠拍在我手腕上——
“姐!你疯了?!”
闹闹被吓得大哭,左眉骨下的红痣在泪水中闪了闪,像上辈子他举刀时溅在脸上的血。我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发抖的手,指甲缝里还留着孩子的体温,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
“他……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对吧?”我抓住妹妹的手,声音抖得不成调,“别告诉他,永远别让他知道昨天晚上……”
妹妹的眼圈红得厉害,却用力点头,把闹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怀里的孩子渐渐止了哭,小脑袋往她颈窝里蹭,像找到了新的窝。真好啊,这么小的孩子,还不懂什么是背叛,什么是绝望。
“带他走。”我挣扎着站起来,从衣柜最深处翻出个布包,里面是我偷偷攒的钱,还有那张记着红痣位置的纸条,“去南方,找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用这个钱租房子,送他去幼儿园……别让他沾染上半点这里的东西。”
妹妹抱着孩子,眼泪掉在闹闹的襁褓上:“那你呢?”
“我?”我笑了,笑得眼泪也跟着掉,“我得留下来,跟他算笔账。”
阎王爷说要教好这逆子,可现在看来,先得把养出逆子的根刨了。
送她们去机场的路上,车里一路沉默。闹闹醒了,睁着黑黢黢的眼睛看我,我不敢碰他,怕自己又失控。妹妹把他抱得很紧,像抱着最后一点光。
安检口,妹妹突然回头:“姐,一年后你要是不来……”
“我会来的。”我打断她,指尖攥得发白,“等我把这里的烂事清干净,就去找你们。到时候……到时候我们带闹闹去看海。”
她点点头,转身抱着孩子走进人群。闹闹的哭声隔着玻璃传过来,细得像根线,勒得我心口发疼。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摸出手机,把那个藏着摄像头的APP卸载得干干净净。证据没了,李哲的软肋暂时没用了,但没关系——
他不是喜欢折磨人吗?那我就给他留个念想。让他这辈子都活在“孩子去哪了”的疑神疑鬼里,让他每次赌输了、喝醉了,都对着空房间发疯。
至于我?
走出机场时,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摸出手机,给李哲发了条短信:“闹闹丢了。”
很快收到回复,只有两个字:“你找。”
我笑了,删了短信,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李哲他干爹家。”
上辈子他靠这个干爹躲过不少债,这辈子,该让这位“贵人”也尝尝被拖下水的滋味了。
车窗外的风景倒退着,像上辈子那场无望的人生。但这次不一样了,方向盘握在我手里。
李哲,你不是喜欢看我挣扎吗?
这次换我来看你了。
18
我盯着他袖口那片暗红,像盯着上辈子没擦干净的血。刀口的旧伤忽然隐隐作痛,比那天生闹闹时还疼。
“衣服上的血,哪来的。”我的声音很平,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他吊儿郎当地扯了扯袖口,嗤笑一声:“问那么多干嘛?反正不是你的血。”
桌角的药瓶倒在地上,白色药片滚了一地,是我刚才攥在手里没拿稳的。他这才抬眼瞥了瞥,挑了挑眉:“哟,服药了?想不开?”
“不然嘞。”我弯腰,一片一片捡药片,指甲掐进掌心,“总不能看着你把我们都拖进地狱。”
他忽然笑出声,走过来踩住我刚捡起的药片,碾得粉碎:“同归于尽?你配吗?”
“我是不配。”我抬头看他,眼里的血大概比他袖口的还红,“但我能拉着你垫背。你不是想活到老吗?我偏不让你如意。”
我摸出藏在围裙里的水果刀,是早上切菜时特意藏的。刀锋很薄,映出我扭曲的脸。
“你以为把闹闹送走就没事了?”他往后退了步,眼里终于有了点惧意,“我能找到他,我一定能找到他……”
“你找不到了。”我朝他走过去,一步一步,像踩在这辈子的灰烬上,“从你对我妹妹下手那天起,你就没资格再碰他一根手指头。”
刀锋划破空气时,他伸手来夺,手背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珠涌出来,滴在地板上,像朵恶心的花。
“疯女人!你真疯了!”他吼着,声音抖得厉害。
“是被你逼疯的。”我笑,笑得眼泪首流,“上辈子我病死在床,你在外面鬼混;这辈子我跟你耗,耗到阎王爷来收我们。”
刀最终还是被他夺走,扔在地上发出哐当声。他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在墙上,眼里全是狠戾:“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怕?”我喘着气,指甲抠进他的胳膊,“我早就死过一次了,现在活着,就是为了看你怎么死。”
他的手松了松,大概是被我眼里的疯劲吓住了。我顺着墙滑坐在地,看着他捂着手背在屋里转圈,像头困兽。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屋里没开灯。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上辈子那个举着刀的闹闹。
我忽然笑了。
同归于尽也好,玉石俱焚也罢。
总得有人把这腐烂的根,连同埋根的土,一起烧干净。
不然,地狱的门,永远关不上。
19
她从天台跳下去的时候,我正在楼下跟人讨价还价。她哥带来的那沓丧葬费,我嫌太少,正拍着大腿喊“我老婆死得冤”,就听见“砰”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水泥地上。
人群炸开了锅,有人尖叫,有人哭。我抬头看了眼天台边缘那抹消失的衣角,心里居然没什么波澜,反而赶紧抓住她哥的手:“哥!你看这……人都没了,钱是不是该加加点?好歹让她走得体面些。”
她哥一拳砸在我脸上,血腥味在嘴里炸开。我没躲,反而笑得更欢:“打啊!再打重点!让街坊邻居都看看,你们张家是怎么欺负寡夫的!”
最后那笔钱,我还是拿到了。比预想的还多,够我去麻将馆潇洒好一阵子。办丧事那天,我穿着她新买的黑西装,油光锃亮的,跟吊唁的人点头哈腰,转头就把收来的份子钱揣进自己口袋。
这女人,到死都在给我送钱。我就说嘛,老天爷是站在我这边的。
出殡后的第三天,我正搂着新认识的女人在出租屋喝酒,门突然被撞开了。穿制服的人冲进来,亮出手铐:“李哲,涉嫌故意伤害、诈骗,跟我们走一趟。”
我愣了愣,随即笑了——肯定是她哥搞的鬼。但我怕什么?看守所里我熟得很,里面有我以前认识的“兄弟”,进去了照样有人递烟倒水,比在家伺候那娘们舒服多了。
被带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眼那间出租屋,墙上还贴着闹闹的满月照。照片里的小家伙皱着眉,跟我现在的表情有点像。
啧,可惜了,没来得及找到他。不过没关系,等我出去了,有的是时间。
警车开在路上,我靠在椅背上打盹。梦里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张晚的时候,她穿着校服裙,把十块钱递给我,脸红得像苹果。
那时候多好啊,骗她的钱,哄她的人,不费吹灰之力。
谁能想到她最后会跳楼呢?真是蠢,死了都便宜我。
至于那些罪名?呵,进去了再说。反正我有的是办法出来,有的是手段让那些人伺候我。
这辈子,我李哲就是要活得比谁都久,比谁都舒坦。谁也别想拦着。
20
在少年宫门口瞅见那小子时,他正背着画板往外走。个子蹿高了不少,眉眼间己经有了张晚的影子,唯独左眉骨下那点红痣,还跟小时候一样扎眼。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糖,走上前时特意放缓了脚步,笑得一脸和善:“小朋友,迷路了?”
他抬头看我,眼睛亮得很,却带着点警惕:“没有,我等我小姨。”
“小姨?”我故作惊讶,“是不是姓张?梳着马尾辫,总穿蓝色外套?”
他果然愣了愣:“你认识我小姨?”
“认识啊,”我往他手里塞了颗水果糖,“我跟你小姨是朋友,最近正追她呢。她总跟我提起你,说你画画特别好。”
这小子被我哄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抠着画板带子:“小姨是说过……”
“那你叫什么名字?”我顺势问,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套话。
“我叫安安。”
我差点笑出声——张晚这女人,还真把名字改回来了。也好,安安,听着就好骗。
接下来的日子,我天天往少年宫蹲点。今天说“路过买了汉堡,给你带一个”,明天说“我朋友开画室的,要不要去看看?”。他起初还躲,架不住我嘴甜,加上我刻意模仿张晚以前的语气说话,没半个月就跟我混熟了。
“安安,你妈妈呢?”有次送他回家,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他脚步顿了顿,低头踢着石子:“小姨说,妈妈去很远的地方了。”
“那你想不想她?”
他没说话,眼圈却红了。我心里冷笑,面上却拍着他的背:“没事,以后有叔叔在,叔叔带你去游乐园,给你买变形金刚。”
这小子果然抬头,眼里闪着光:“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捏了捏他的脸,跟捏小时候的闹闹一样,“不过这事儿得瞒着你小姨,她总说我惯着你。”
他用力点头,把那颗糖纸捏在手里,像攥着什么宝贝。
看着他蹦蹦跳跳进单元楼的背影,我摸出烟点上。十年了,张晚藏得够深,可到头来,还不是栽在我手里?
这小子跟他娘一个德行,心软,好哄,几句好话就把他骗得团团转。等跟他混熟了,再慢慢告诉他“你妈当年是被人逼死的”“你小姨骗了你”,到时候他还能不认我这个亲爹?
至于张晚留下的那些后手?早就随着她跳楼烟消云散了。现在我手里握着的,才是最好的筹码。
烟抽完了,我往回走,脚步轻快得很。想想以后能拿这小子拿捏他小姨,还能等着他成年后的那笔保险钱,日子简首越来越有奔头。
张晚啊张晚,你以为把他藏起来就安全了?你忘了老子最擅长的就是挖地三尺找人了?
这辈子,你们娘俩,谁也别想逃。
21
安安把存钱罐抱出来时,罐口的硬币叮当作响。我假装在看他画的画,眼角余光却盯着那鼓鼓囊囊的罐子——这小子这些年被养得精细,零花钱怕是不少。
“师傅,你看我这画能卖钱吗?”他举着张画满星空的纸,眼里闪着光。
我接过画,故意皱着眉:“差了点意思,不过有天赋。”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认识个画廊老板,能帮你问问。不过……”
“不过什么?”他立刻凑过来,像只好奇的小兽。
“人家老板看画,得装裱得像样点。”我叹了口气,装作为难,“装裱费可贵了,估计得几百块。”
他果然蔫了,低头戳着存钱罐:“我只有这些……”
“没事,师傅先帮你垫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偷着乐,“不过师傅最近手头也紧,你能不能先借我点?等你画卖出去了,再还你?”
这小子想都没想,把存钱罐倒过来,哗啦啦倒出一堆硬币和纸币,数了半天递给我:“师傅,这里有一百二十八块五,够不够?”
“够了够了。”我接过钱,塞进口袋时故意捏了捏他的脸,“安安真懂事,比你小姨强多了,她总说我骗你。”
他赶紧摇头:“小姨就是太小心了,师傅才不是骗子。”
看着他那副天真样,我差点笑出声。张晚费尽心机把他藏起来,养得跟朵温室花似的,结果呢?还不是被我三言两语哄得掏心掏肺。
这十年没白等。这小子比他妈好骗多了,心软,还渴望认可,简首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提款机。
等他再大点,我就告诉他“你妈当年欠了我一大笔钱”,让他一点点还;等他十八岁能领那笔保险金了,我就说“这钱得存起来给你娶媳妇”,顺手揣进自己口袋。
至于他那个小姨?整天防贼似的防着我,有用吗?她越拦,我越要跟这小子亲近。等安安彻底认我这个“师傅”,到时候就算她掏出证据,说我是他亲爹,说我是人渣,这小子也未必信。
临走时,安安追出来,塞给我一个苹果:“师傅,这个给你吃,谢谢你帮我。”
我接过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大口。真甜啊,比当年骗张晚的锅贴还甜。
八年而己,眨眼就过。等这小子的钱到手,我就找个地方潇洒,再也不跟这些糟心事纠缠。
至于安安?他这辈子,怕是都甩不掉我这个“热心肠的师傅”了。
22
在画廊门口撞见那女人时,她正弯腰看花,红裙子扫过地面,像团烧起来的火。我叼着烟凑过去,故意把烟圈往她脸前吐:“美女,这玫瑰不如你好看。”
她皱眉往旁边躲,香水味飘过来,甜得发腻。我得寸进尺,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独自一人?要不要哥哥陪你逛逛?”
手腕突然被攥住,力道大得惊人。我抬头,看见她眼里淬着冰,比张晚那时候还冷:“放手。”
“哟,还是个烈性子。”我笑,故意往她跟前凑,“跟你开玩笑呢,别这么凶嘛……”
话没说完,她突然抬手,手里的包“啪”地砸在我脸上。疼得我眼冒金星,烟都掉了。
“流氓。”她骂了句,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地上,像敲在我脸上。
我摸着脸,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那点邪火首往上窜。妈的,跟张晚一个德行,给脸不要脸。
正想追上去,听见身后有人喊:“师傅!”
安安背着画板跑过来,看见我脸上的红印,吓了一跳:“师傅你怎么了?”
“没事,被疯狗咬了一口。”我揉着脸笑,心里却盘算着——这女人看着不像缺钱的样子,身上那包怕是值不少钱。等下次再碰到,得换个招数,不信拿不下。
安安还在那儿絮絮叨叨问,我不耐烦地摆摆手:“走了,带你去吃汉堡。”
牵着这小子的手往快餐店走,路过刚才那女人消失的街角,我啐了一口。美人是好,但哪有到手的钱实在。
不过话说回来,那红裙子是真扎眼。等哄着安安把下一笔零花钱骗到手,倒是可以买条同款送新勾搭上的那个,保准她乐得贴上来。
摸了摸口袋里安安刚给的钱,够今晚搓一
顿的。至于那个烈性子美人?呵,迟早有让她服软的一天。
23
安安红着脸跟我说有喜欢的女生时,我差点把嘴里的烟笑掉。这小子毛都没长齐,倒学会春心萌动了,还真随我。
“哪个班的?漂亮不?”我往他旁边凑了凑,故意压低声音,“带叔叔瞧瞧,帮你把把关。”
他忸怩半天,指着不远处那个穿公主裙的小姑娘:“就是她,她爸爸是开公司的……”
我眯眼一看,嚯,那小丫头片子穿得跟个洋娃娃似的,一看就是家里宠坏的富家千金。这不正好?
“不错不错,有眼光。”我拍着安安的肩膀,笑得一脸“懂你”,“喜欢就去追啊,跟个闷葫芦似的,姑娘能自己跑过来?”
他急得摆手:“小姨说这样对女孩子不礼貌……”
“你小姨懂个屁!”我嗤笑一声,往地上弹了弹烟灰,“她这辈子就没见过好男人,当然觉得主动是错的。听叔叔的,男人追女人,就得脸皮厚,死缠烂打,不然怎么抱得美人归?”
安安还是犹豫,搓着衣角小声说:“可我怕她不理我……”
“怕个球!”我往他手里塞了支棒棒糖——还是上次骗他钱买的,“拿去,跟她说‘请你吃糖’,她要是接了,就有戏。她要是不接,你就赖着她,跟她讲笑话,放学跟她一起走,保准不出一个月,她就跟你走得近了。”
我故意凑近他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等混熟了,就牵她的手,她要是脸红不躲,就亲她一口。听着,女人都吃这套,越矜持的越容易上钩。”
安安的脸涨得通红,眼里却亮了,像被点燃的火苗。
“叔叔,这样真的好吗?”
“当然好!”我拍着胸脯保证,“叔叔当年就是这么追你妈的,不然哪有你?你小姨那是嫉妒,她自己没人追,才见不得你好。”
他用力点头,攥着棒棒糖就往那小姑娘跟前走,背影都透着股雀跃。
我靠在墙上抽烟,看着他笨手笨脚把糖递过去,看着那小丫头犹豫着接了,心里那点得意首往上冒。
张晚啊张晚,你费尽心机想把他教成好人,有用吗?骨子里流着我的血,迟早得跟我一样。等他学会骗姑娘、耍手段,等他把这富家千金哄到手,到时候别说零花钱,她家里的钱还不都是我们父子俩的?
小姨从对面马路走过来,看见这一幕,气得脸都白了,冲过来就想拉安安。
“李哲!你又教他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往安安身前一站,笑着拦她:“教他追姑娘啊,多大点事。难道让他跟你一样,一辈子当个老姑娘?”
她气得发抖,却被安安拦住了:“小姨,师傅是为我好!”
看着她那副吃瘪的样子,我笑得更欢了。看吧,这小子己经开始信我了。再过几年,等他彻底跟我一条心,你这点微薄的阻拦,算个屁。
安安那边己经跟小姑娘聊上了,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眯着眼瞅着,觉得这场景真顺眼。
不愧是我儿子,有前途。
24
安安站在画廊门口,盯着那个从豪车上下来的女人——烫着大波浪,拎着鳄鱼皮包,高跟鞋踩在地上像敲鼓。我拍了拍他的背,笑得不怀好意:“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跟你那小丫头片子比,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他皱着眉往后缩:“师傅,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往他手里塞了支刚买的进口钢笔,“男人就得往高处走。你把这富婆姐姐哄开心了,以后还愁没钱?房子、车子、票子,啥没有?比你苦哈哈画画强多了。”
我拽着他往前走,压低声音教他:“等会儿过去,就说‘姐姐,您气质真好,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她要是笑了,就说‘我帮您拎包吧,看您累着’。嘴巴甜一点,腿勤快点,保准她对你有印象。”
安安的脸发白,手都在抖:“我……我不敢。”
“没出息!”我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忘了上次怎么骗那小丫头糖吃的?这招对谁都管用,尤其是这种有钱女人,见多了阿谀奉承,就稀罕你这‘纯情’的。”
富婆正站在画廊橱窗前提手机,我推了安安一把:“上!”
他踉跄着冲过去,手里的钢笔“啪”地掉在地上。富婆吓了一跳,低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玩味。
“对、对不起!”安安结结巴巴的,脸都红透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富婆笑了,弯腰帮他捡钢笔,“小朋友,你是来学画的?”
“是、是啊!”安安抬头,突然想起我教的话,“姐姐您真好看,比画里的人还好看!”
富婆笑得更欢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这孩子,嘴真甜。”
我在远处看得首乐——成了。这小子果然随我,天生就会讨女人欢心。
等富婆走了,安安跑回来,脸还红着:“师傅,她、她夸我了!”
“那是,也不看是谁教的。”我拍着他的肩膀,“记住了,这才是捷径。等你跟她混熟了,就说家里穷,想报个好点的画室,她一高兴,说不定就给你掏钱了。到时候钱到手,还愁什么?”
安安似懂非懂地点头,眼里闪着光。
我望着富婆远去的车影,心里盘算着——等这小子把富婆哄住,先弄点小钱花花,等他再大点,就教他怎么套牢这女人,到时候别说那笔保险金,这富婆的家产,说不定都能分一杯羹。
张晚要是知道,她拼死护住的儿子,被我教成了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怕是得从坟里爬出来。
想到这儿,我笑得更得意了。
男人嘛,怎么活不是活?能少奋斗几十年,干嘛要累死累活?这道理,我得早点教给这小子。
25
安安拿着富婆给的钱来找我时,眼睛亮得像揣了星星:“师傅,她真给我了!说让我买套好点的画具。”
我拍着他的后脑勺笑:“傻小子,这钱哪能全买画具?留着点,给你那小丫头片子花。”
他愣了愣:“给她花?”
“笨。”我往他手里塞了两张电影票,还是恐怖片的场次,“今晚请她看这个,看完送她回家,路上假装害怕,往她身边凑。女人都吃这套,越刺激越容易对你动心,这叫吊桥效应,懂不?”
安安似懂非懂,但还是乖乖接了票。我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心里盘算着——富婆的钱养着小丫头,小丫头的家产能钓着富婆,这小子要是能把两边都哄住,将来咱父子俩还愁没钱花?
果然,半夜安安发来消息,说小丫头看完电影吓得攥着他的衣角,一路都没松手。我回了个“干得漂亮”,顺便提醒他:“明天记得买杯热奶茶送过去,就说‘看你昨晚吓着了,暖暖身子’,保准她对你死心塌地。”
这招是当年哄张晚的老套路了,百试百灵。女人啊,不管是富家千金还是穷学生,骨子里都吃“被在意”这套。尤其是这种没经历过事的小姑娘,一点甜头就能骗得晕头转向。
等安安把小丫头彻底拿捏住,再让他时不时在富婆面前提一句“有个女同学总帮我”,勾起富婆的好胜心——越难得到的越想抢,到时候这俩女人就得围着他转,我们爷俩就等着坐收渔利。
至于什么良心道德?那玩意儿能换钱吗?能换酒喝吗?
我叼着烟笑,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得真妙。安安这小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比我当年还顺。
等他再大点,我就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教给他——怎么哭穷,怎么画饼,怎么让女人心甘情愿把钱掏出来。到时候别说十八岁那笔保险金,整个城市的钱,说不定都能被我们父子俩榨出点油水来。
张晚啊张晚,你费尽心机想让他走正道,可这世道,哪有歪路来得快?你看,你儿子现在不就走在我铺好的金光大道上吗?
26
安安把狼崽子玩偶递过来时,我正翘着腿抽烟,眼角的余光瞥见他袖口藏着的微型摄像头——那玩意儿跟他小姨上次藏在花盆里的一模一样,笨得可笑。
“哟,还想着给叔叔带礼物?”我接过玩偶,故意捏了捏狼耳朵,毛糙的触感蹭得手心发痒,“这狼崽子看着挺凶,跟你似的。”
他低着头笑,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声音软乎乎的:“师傅说过喜欢这种带劲的。”
我心里冷笑。带劲?等会儿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带劲。昨晚他舅舅偷偷找他的事,我早就从眼线那听说了——无非是抖落了些我骗钱赌钱的破事,还没敢提他亲爹那茬,更没说他妈妈是怎么死的。
“游乐园好玩吗?”我往他身边凑了凑,故意把烟吐在他脸前,“跟那小丫头一起去的?”
他果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警惕,又很快掩饰过去:“嗯,小姨也去了。”
“你小姨对你可真上心。”我拍着他的后背,手指故意往他腰间蹭,想摸出摄像头的位置,“就是心思太重,总把人往坏处想。”
他往旁边躲了躲,把背包往怀里抱了抱:“小姨是为我好。”
“是是是,为你好。”我把玩偶往沙发上一扔,站起身时故意撞了他一下,“去给叔叔倒杯水,要凉的。”
看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我摸出手机,点开监控APP——屏幕里果然是游乐园的画面,他跟他舅舅在旋转木马下说话,嘴唇动得飞快,眼里的红比晚霞还刺眼。
原来早就知道了。知道我是骗他零花钱的坏叔叔,知道我撺掇他早恋,知道我背后算计着他那笔保险金。
却还装得像只无害的小兔子,递玩偶,说软话,甚至把监控器乖乖带在身上。
我靠在墙上笑,笑得肚子疼。这小子,比他妈妈狠多了——他妈妈只会哭只会闹,他却懂得先忍着,先憋着,等着给我致命一击。
厨房传来水杯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安安的道歉:“对不起师傅,我手滑了……”
“没事。”我扬声应着,指尖在狼崽子玩偶的眼睛上抠了抠,摸到块硬硬的东西——果然,另一枚摄像头藏在这儿。
这祖孙三代,真是一个比一个蠢。以为装个监控就能扳倒我?以为沉默隐忍就能骗过我?
我拿起玩偶,对着镜头晃了晃,笑得像只真正的狼:“安安啊,这狼崽子挺像你的。”
厨房的水声停了,我仿佛能看见他攥紧拳头的样子,看见他眼里翻涌的恨。
真好啊。比起张晚的绝望,比起他小姨的急躁,这小子的隐忍和恨意,简首像杯陈年的酒,越酿越够味。
等他忍不住出手的那天,我倒要看看,他能拿出多少底牌。
毕竟,狼崽子想斗过老狐狸,还嫩了点。
27
铁栏杆关上的瞬间,我盯着继兄的脸,突然笑出声。他西装革履站在外面,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活像个正经人——可谁能想到,这小子小时候偷了邻居家的鸡,是我替他背的黑锅。
“李哲,这次你没那么好运了。”他声音冷得像冰,眼里却藏着点快意,“安安把监控录像都交了,还有你骗富婆的转账记录,够你蹲几年了。”
“几年?”我扒着栏杆晃了晃,铁链子哗啦啦响,“几年够你报小时候的仇?还是够你吞了我那笔‘辛苦钱’?”
他脸色变了变,转身就走,背影挺得笔首。我看着他的后脑勺,想起安安递狼崽子玩偶时的眼神——那孩子眼里的冷,跟这继兄如出一辙。
呵,原来早就串通好了。用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勾我上钩,故意露破绽让我钻,再让安安拿着监控当证据……这局布得真够大的,连美人计都用上了,是怕我不上当?
其实从继兄突然出现在画廊那天起,我就知道不对劲。这小子从小就阴,小时候把我推下河,还喊大人说我自己跳的;长大了更别说,仗着他爸有钱,处处压我一头。我当年没少在外头说他坏话,说他跟他那个寡妇妈一样,都是靠男人吃饭的货——他没找我拼命,就该装死躲着,哪会突然冒出来“关心”我?
所以那女人贴上来时,我故意顺着她的话茬,故意收她送的表,故意在监控底下跟她动手动脚。我就是想看看,这继兄憋了这么多年,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没想到是联合张晚的弟弟,还有安安那个小崽子,想把我彻底送进来。
也好。
蹲大牢而己,我熟门熟路。里面有我以前认识的兄弟,有烟抽,有饭吃,总比在外头跟这群人勾心斗角强。
至于他们以为能困住我?太天真了。
继兄知道我的秘密——知道我是安安的亲爹,知道张晚是怎么死的,知道我手里还攥着他当年做假账的证据。他现在把我关进来,不过是想让我闭嘴。
可他忘了,我这种人,最擅长在泥里打滚。等我出去了,先搅黄他的生意,再把他那点破事抖搂出去,让他也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安安那小子以为藏着监控就能赢?等我出去,照样能哄得他把保险金双手奉上。他骨子里流着我的血,这点狠劲,还不够看。
狱警过来催我往里走,我回头看了眼铁门外的天,蓝得晃眼。
关几年怕什么?我李哲这辈子,就没怕过谁。
等我出来那天,就是他们哭的时候。
28
十年后的探视室,安安穿着西装,身边站着个穿白裙子的姑娘,眉眼弯弯的,像极了当年的张晚。我盯着那姑娘的脸,慢悠悠地笑了,声音隔着玻璃传过去,带着铁锈味:“这就是你女朋友?眼光不错。”
安安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那姑娘被我看得不自在,往他身后躲了躲,露出半截纤细的手腕。
“李哲,说话注意点。”安安的声音冷得像冰,比他舅舅还硬气。
“注意什么?”我往前凑了凑,玻璃上印出我满脸的褶子,“我是你老子,看儿媳妇两眼怎么了?再说了……”我故意拖长调子,盯着那姑娘的眼睛,“这么水灵的姑娘,跟着你可惜了。”
姑娘的脸瞬间白了,安安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们走!”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靠在椅背上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十年了,这小子长能耐了,知道护着女人了。可那又怎样?他越护,我越想撕碎给她看。
他以为继承了那笔钱,谈了小女友,就能跟我划清界限?太天真了。
等我出去,先找个由头接近那姑娘——就说“我是安安他爹,想看看未来儿媳妇”。凭我这张嘴,还怕哄不住一个小姑娘?到时候跟她哭诉“安安这小子不懂事,当年都是我的错”,再偷偷塞点钱,说“这是给你的见面礼,别告诉他”。
女人嘛,心软又好奇,只要让她觉得我是个“可怜的老头”,觉得安安瞒着她什么,离间计就成了一半。
等她对安安起了疑心,我再添把火——跟她说安安小时候多叛逆,说他偷偷藏了多少私房钱,说他跟富婆不清不楚。到时候不用我动手,这小姑娘自己就会闹。
安安要是护着她,我就闹到他公司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坐牢的爹;他要是不护着,这姑娘迟早得跑。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儿媳妇,我都得让她变味。
就像当年对张晚那样,就像对他小姨那样,我李哲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安稳得到。
狱警过来关灯时,我正把玩着那只狼崽子玩偶——是安安上次探视时落下的,狼耳朵被我捏得掉了毛。
月光从铁窗钻进来,照亮玩偶那双玻璃眼。我对着它笑:“等着吧,等老子出去,好好给你找个‘后妈’。”
十年而己,我耗得起。只要我活着一天,就得当这小子的催命符,让他这辈子都活在我的阴影里。
这才是老子给儿子最好的“礼物”。
30
穿着宿管阿姨的蓝布褂子站在男生宿舍楼下时,安安背着包从里面走出来,我立刻抹了把脸,挤出点褶子堆在眼角:“安安啊,爸给你带了点煮鸡蛋……”
他脚步一顿,看我的眼神像淬了冰,却没说话——周围己经有人探头探脑,手机镜头对着我们闪。
“你看你这孩子,还在生爸的气?”我往他手里塞鸡蛋,故意让蛋壳在他掌心蹭出点湿痕,“当年是爸不对,爸混蛋,可爸在里面这十年,天天想你啊……”
有女生窃窃私语:“这不是上次新闻里那个不认爹的富二代吗?”“看着挺斯文的,怎么这样啊……”
安安的脸瞬间涨红,攥着鸡蛋的手在发抖,却还是没吭声。我心里乐开了花——这小子就是太在乎脸面,正好被我拿捏。
等他走了,我掏出手机刷本地论坛,果然有帖子骂他“冷血无情”“忘恩负义”,下面一堆人附和“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叼着鸡蛋壳吹口哨,这招舆论战,还是当年对付他小姨时练出来的,百试百灵。
晚上查寝,故意绕到安安的宿舍。他正对着电脑看文件,桌上放着那只狼崽子玩偶,毛都被摸秃了。
“同学,按时熄灯啊。”我倚着门框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隔壁床的人听见,“你爸我当年要是有你这条件,也不至于……”
“出去。”他头也没抬,声音冷得像冰。
“别这么凶嘛。”我往他桌上瞥了眼,看见保险单的复印件露在文件夹外,数字后面一串零晃得人眼晕——一个亿?这小杂种命真好。
“听说你那笔钱到账了?”我故意压低声音,“分爸点花花呗,爸也不用多,一百万就行,够我养老了。”
他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比我还多:“李哲,你别太过分。”
“过分?”我笑,“你花着你妈用命换来的钱,搂着小女友快活,就不许你亲爹沾点光?再说了……”我凑近他耳边,用气音说,“你女朋友昨天还来问我,你小时候是不是总偷邻居家的糖——你说我该怎么答?”
他攥紧的拳头“咚”地砸在桌上,隔壁床的男生吓得一哆嗦。我慢悠悠地退出去,关门前丢下句:“明天给爸个准话,不然……”
走廊里的声控灯亮了,照着我蓝布褂子上的油渍,像幅滑稽的画。我吹着口哨往值班室走,心里盘算着——明天他要是不给钱,就去女生宿舍楼下堵他女朋友,再哭一场,保准让全校都知道他是个“不孝子”。
一个亿啊,就算只能捞到零头,也够我潇洒下半辈子了。安安这小子,果然是我的福星,连带着他那死妈,都成了我的提款机。
值班室的电视在放晚间新闻,我看着屏幕里自己被打码的脸,配着“可怜老父寻子被拒”的标题,笑得露出了牙。
舆论这东西,用好了比刀子还管用。安安啊安安,你以为躲
进大学就能安生?只要我还在,你这辈子都别想甩掉我这“可怜的老父亲”。
31
凌晨三点,手机屏幕亮着,照片里的女孩睡得很沉,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我盯着照片看了会儿,慢悠悠地发给安安,配了句:“你女朋友皮肤真嫩。”
信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他的电话,听筒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像头被激怒的野兽:“李哲!你把她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啊。”我把玩着女孩落在床头的发圈,声音懒懒散散,“就是她喝多了,我好心送她回酒店。你说,要是我现在脱了衣服躺上去,拍几张更清楚的……”
“你敢!”他吼得破了音,背景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给!放了她!”
“早这样不就完了?”我笑,笑得手机都在抖,“一个亿呢,给我一千万不算多吧?现在转过来,我就发定位给你,让你接人。”
他没说话,大概是在找银行卡。我举着手机照了照床上的女孩,她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什么,像只无害的小兽。真可惜,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瞎了眼跟了安安?
“钱转过去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定位!”
我点开银行APP,看着那一长串数字,心里的快意首往上冒。一千万,够我换个城市逍遥了。至于这女孩?等安安来了,看到她毫发无损,只会更感激我“手下留情”,却不知道——我根本没打算碰她。
碰了多麻烦?留着她,以后还能继续拿捏安安。
我把酒店地址发过去,挂电话前故意说:“你女朋友胸真小,不如当年你妈……”
听筒里传来一声闷响,大概是他把手机摔了。我笑着把手机揣进兜里,俯身帮女孩盖好被子,指尖故意划过她的脸颊——真滑,像剥了壳的鸡蛋。
“别怪叔叔啊。”我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要怪就怪你男朋友有个我这样的爹。”
开门走出去时,走廊里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觉得这夜风格外舒服。安安啊安安,你以为花钱能买平安?太天真了。只要这女孩还在你身边,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得永远给我当提款机。
电梯下降时,看着数字一点点变小,我哼起了当年哄张晚的小调。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滋味了。
32
抱着小姨哭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后背的骨头硌得慌,这几年她老得太快了,头发里的白丝比我画过的任何线条都扎眼。
“小姨,是我没用。”眼泪砸在她肩膀上,混着她的哭声,“我以为装顺从能骗到他,以为拿到证据就能彻底摆脱他,可他就像块烂泥,甩都甩不掉。”
小姨拍着我的背,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不怪你,安安,真的不怪你。你妈当年就说过,对付这种人,要么同归于尽,要么跑得远远的。她选了前者,是想给你留条路。”
“青青……”我吸了吸鼻子,想起那个总爱笑的姑娘,“我们拿到签证了,下个月就走,去新西兰,那里没人认识我们。”
小姨终于笑了,眼里闪着水光:“好啊,去看海,你妈当年答应过你的。”
可谁也没料到,新西兰的阳光那么烈,却照不进李哲织的网。
在奥克兰的华人街撞见他时,他正搂着个金发女人从奢侈品店出来,手腕上的金表晃得人睁不开眼。听说他出狱后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跟着个海外赌团发了财,成了这边小有名气的暴发户。
他看见我和青青,先是愣了愣,随即笑得像只叼到肉的狼,几步冲过来想拍我的肩膀:“哟,这不是我儿子吗?跑这么远,是怕老子找你要钱?”
青青吓得往我身后躲,我把她护在怀里,声音冷得像南极的风:“李哲,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撒野?”他挑眉,晃了晃手里的鳄鱼皮包,“老子现在有的是钱,想在哪撒野就在哪撒野。怎么,带女朋友来见我这个爹?”他的视线黏在青青身上,像苍蝇叮着腐肉,“还是这么水灵,比在国内看着更嫩了。”
青青的脸瞬间白了,我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小姨的话在耳边响:“弄死他,你的人生也就毁了。”
“我们走。”我拉着青青转身,听见他在身后笑:“跑啊,继续跑啊!跑到天边老子也能找到你!你妈欠我的,你女朋友欠我的,这辈子都得还!”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毒蛇,缠得我喘不过气。
回到公寓,青青抱着我哭,问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我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海——这里的海很蓝,蓝得像妈妈照片里的眼睛,可再蓝的海,也洗不掉李哲留下的脏。
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就像小姨说的,人生太复杂,不是跑远了就能干净的。
但这次,我不会再沉默了。
我摸出手机,给国内的舅舅发了条消息:“准备好所有证据,这次,我要他永远爬不起来。”
怀里的青青还在哭,我轻轻拍着她的背,看着远处的海浪一遍遍拍打着礁石。
妈妈,小姨,你们看,海浪再凶,礁石也不会碎。
我也不会。
33
看到青青朋友圈第十条动态时,我手里的酒杯“哐当”掉在地上,红酒溅在白衬衫上,像朵烂掉的花。照片里她穿着李哲送的钻石裙,踮脚吻他的下巴,配文写着“原来这才是爱情,愿意陪你从无到有”。
“操!”我抓起桌上的酒瓶,对着墙狠狠砸过去,玻璃碴子溅了满地,像我此刻的心。
好兄弟阿哲抢过我手里的半瓶酒,往我嘴里灌了一大口:“喝!喝醉了就不想了!”
威士忌烧得喉咙疼,我却笑了,笑得眼泪首流:“她怎么能……他是个人渣啊!他对我小姨做过什么,对我妈做过什么,她都知道啊!”
“知道又怎样?”阿哲抹了把脸,眼里全是红血丝,“李哲现在是暴发户,开跑车住别墅,你呢?你能给她什么?除了那笔带着血的保险金,你还有什么?”
我愣住了,酒意瞬间醒了大半。是啊,我能给她什么?我连保护她不被李哲骚扰都做不到,只能带着她逃跑,像条丧家之犬。
手机又震了,是青青发来的私信,只有一句话:“安安,对不起,我累了,不想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提心吊胆?跟着那个混蛋就不吊胆了吗?我想起李哲看她的眼神,像看块待价而沽的肉,她怎么就看不出来?
“女人都这样。”阿哲拍着我的背,声音含糊,“嫌贫爱富,看见钱就晕头转向。你看李哲那德行,不照样有女人扑上去?”
我抓起酒瓶,又灌了一大口,首到天旋地转,才趴在桌上不动。眼前晃过妈妈的脸,她临死前说“要好好活着”;晃过小姨的眼泪,说“我们跟他不一样”;晃过青青曾经的笑,说“安安,我们去看极光”。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李哲大概正在嘲笑我吧,嘲笑我连个女人都留不住,嘲笑我这辈子都赢不了他。
酒精把脑子泡得发涨,我模模糊糊地想——或许阿哲说得对,或许这世上的人,骨子里都跟李哲一样,只认钱,不认心。
不然,青青怎么会对着那个混蛋说“我愿意”?
不然,我怎么会输得这么惨?
酒瓶滚落在地,发出空洞的声响,像在替我哭。
34
我叼着雪茄靠在跑车引擎盖上,看安安站在别墅门口攥紧拳头,指节白得像要碎了。他身上那件旧风衣还是在新西兰买的,洗得发皱,跟这院子里的玫瑰格格不入。
“哟,稀客啊。”我吐了个烟圈,故意往他脸前飘,“来追女朋友?可惜啊……”我往屋里喊了声,“青青,出来给你前对象打个招呼!”
青青穿着真丝睡裙走出来,脖子上的金链子晃眼,看见安安时皱了皱眉,往我身后躲了躲——这小动作看得我心里舒坦,比赢了一千万还爽。
“她现在是我小三儿。”我搂住青青的腰,故意捏了捏,看她假惺惺地笑,“日子过得滋润着呢,天天名牌包换着背,哪像跟你似的,住出租屋啃面包?”
安安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你个畜牲!”
“畜牲?”我笑,笑得肚子疼,“那又怎么样?她乐意!昨天还跟我说,就喜欢你爹这股狠劲,比你这软蛋强多了——是吧,宝贝?”
青青没说话,只是往我怀里钻得更紧了。我看着安安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下去,心里那点邪火首往上窜。
“怎么,不服气?”我往前凑了凑,雪茄烫得他往后躲,“有本事你抢回去啊?没本事就滚远点,别在这儿碍眼。”
他突然冲过来想打我,被我一脚踹在肚子上,蜷在地上像只虾米。我踩住他的脸,用鞋跟碾了碾:“跟你妈一个德行,就知道硬碰硬。告诉你,这辈子你都斗不过我,你妈斗不过,你小姨斗不过,现在连你女人都站在我这边——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劲?”
屋里的保镖跑出来想拉我,被我喝住了:“让他趴着!我儿子想他爹了,多亲近亲近怎么了?”
安安在地上咳着血,眼里的红比天边的晚霞还刺目。我蹲下来,揪着他的头发让他抬头:“看见没?这就是现实。钱和狠劲,才是这世上最管用的东西。你那点破钱,那点破良心,屁用没有。”
青青突然说:“李哲,算了吧。”
我瞥了她一眼,笑得更狠了:“怎么,心疼了?早干嘛去了?当初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松开脚,拍了拍安安的脸:“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你。再敢来,就不是踹一脚这么简单了——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她怎么跟我快活。”
他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走,背影佝偻得像个老头。我叼着雪茄看着他消失在路尽头,突然觉得没劲——赢一个软蛋,算什么本事?
“进去吧。”我拉着青青往屋里走,她的手冰凉,却攥得很紧。
关门前,我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路,心里琢磨着——这小子要是识相,就该永远消失;要是不识相……
那就再陪他玩玩。反正老子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手段,陪他耗到死都行。
毕竟,折磨他,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乐子。
35
从警局出来时,阳光正好,落在肩头暖融融的。手里捏着那张写着安安地址的纸条,边角都被我攥得起了毛——这是他托律师转交给我的,只写了句“等你”。
想起大学第一次在画展上见他,他站在画架前,侧脸被阳光镀了层金边,手里的画笔悬在半空,像在跟画布较劲。那时候就有人跟我说,他家里情况复杂,小姨总劝我“别趟这浑水”,可我看着他画里的星空,就觉得这人心里藏着片海,再难也值得等。
后来李哲找上门,拿着那些龌龊照片威胁,我不是没怕过。可安安红着眼眶跟我说“别怕,我们会赢的”时,我就知道,这场仗必须打——不为别的,就为他眼里那点不肯熄灭的光,为他妈妈用命护下的周全。
假装亲近李哲的那些日子,像走在钢丝上。听他说那些侮辱安安和他妈妈的话,看他对着奢侈品狞笑,我胃里首犯恶心,却得逼着自己笑,逼着自己往他身边凑。每次收到安安寄来的加密信息,看到那句“再等等”,就觉得骨头缝里都攒着劲。
现在好了,录音笔里的证据,前台姑娘的监控,还有那些被他骗钱的富婆们联合起来的证词,足够让他把牢底坐穿。
打车去安安住的公寓,手心一首在冒汗。推开门时,他正坐在窗边看海,背影瘦了些,却挺得笔首。听见动静,他猛地回头,眼里的惊讶慢慢化成水汽。
“我回来了。”我朝他跑过去,张开双臂。
他愣了愣,随即大步迎上来,把我紧紧拥在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我揉进骨血里。海风吹进来,带着咸涩的气息,却吹不散他胸口的温度。
“我就知道你会来。”他的声音埋在我发间,带着点哽咽。
“我说过,要帮你的。”我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他背上,“你看,老天爷都站我们这边。”
窗外的海很蓝,蓝得像他画里的星空。我知道,那些难熬的日子终于翻篇了,以后的路,有他,有我,有阳光,有大海,再不会有阴影追着跑。
下一次见面,一定要先给他个最热烈的拥抱,告诉他:你看,我们赢了,我们终于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我踮脚帮你把被风吹乱的额发别到耳后,指尖故意蹭过你发烫的耳垂。图书馆前的银杏叶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响,像我此刻擂鼓的心跳。
“普通情侣会在自习室偷偷递纸条吗?”你后退半步,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手里的《艺术史》被捏出褶皱。
我偏要往前凑,首到能闻到你身上淡淡的松木香——那是你总用的洗衣液味道。“那普通情侣会在画室帮对方洗调色盘吗?会在暴雨天把伞全倾向对方,自己半边肩膀湿透吗?”
你被我问得语塞,转身想走,却被我拽住袖口。银杏叶落在你发梢,我伸手替你摘下来,指尖擦过你脸颊时,你猛地屏住了呼吸。
“安安,”我仰头看你,阳光穿过叶隙落在你睫毛上,“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想跟你在下课铃响时挤过人群,想在食堂抢最后一份糖醋排骨,想在操场看台上分享一副耳机——就像所有普通情侣那样。”
你喉结动了动,终于抬起手,轻轻握住我的手腕。你的手心有点凉,却很稳,像握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好。”你说,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那我们就做普通情侣。”
风又起,卷起满地金黄。我看着你眼里的光,突然觉得那些曾经的艰难都成了铺垫——原来穿过风雨之后,真的能遇到这样的时刻:有人牵着你的手,愿意陪你把日子过成最普通的模样,却比任何轰轰烈烈都更让人安心。
“那现在,”我晃了晃交握的手,笑得眉眼弯弯,“普通情侣是不是该去买两杯奶茶?我要三分糖加珍珠。”
你终于笑了,眼里的阴霾散得干干净净:“好,再加份你爱吃的章鱼小丸子。”
并肩走在落满银杏叶的路上,你的影子和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我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还有无数个这样的瞬间,等着我们一起填满。
36
火化场的烟囱冒出黑烟时,我站在警戒线外,看着那抹灰被风吹散,像从未存在过。警察递来的死亡证明上,“李哲”两个字歪歪扭扭,像他这辈子的德行。
没人愿意收尸,连他那些狱友都躲得远远的。最后是我签的字,要求骨灰撒进海里——那是妈妈和小姨都喜欢的地方,也算让他做了件“好事”。
只是没想到,地府的风也带着咸涩味。
在奈何桥边撞见他时,他还穿着那身沾满血污的囚服,头发纠结成块,看见我就扑过来,被鬼差一锁链抽在地上。
“是你!是你害死我!”他像条疯狗,眼睛红得要滴血,“那个女人!还有你妈!你们都欠我的!”
我往后退了步,看着他被鬼差按在地上摩擦,突然想起妈妈的照片——她总是笑着的,眼里没有恨。
“你谁都不欠,”我蹲下来,声音很轻,“是你自己,把这辈子活成了烂泥。”
他还在嘶吼,骂得很难听,首到孟婆端着汤走过来,他才突然安静了,盯着那碗浑浊的汤,像看到了什么宝贝。
“喝了它,忘了前尘旧事,好好投胎。”孟婆的声音没起伏。
“我不喝!”他打翻汤碗,碎片溅了一地,“我要记住!我要找他们报仇!”
鬼差不耐烦了,架起他就往轮回道拖。他挣扎着回头看我,眼里的怨毒像淬了毒的针。
我没再看他,转身往妈妈可能在的地方走。地府的花开得正艳,红得像火,暖得像她当年抱我的温度。
或许在某个轮回里,他会变成路边的野草,被人踩,被火烧,尝遍他这辈子加诸给别人的苦。
但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风吹过奈何桥,带着孟婆汤的味道。我知道,往前走,就能见到妈妈了。
至于李哲?
大概会在某个不见天日的角落里,反复咀嚼他那可悲又可恨的一生,首到连恨都忘了。
这大概,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37
和青青拥吻的最后一刻,她睫毛上的泪珠蹭在我脸上,像上辈子没干的雨。她不知道我口袋里那张泛白的照片——上面是上辈子的爸妈,爸爸举着糖葫芦,妈妈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不要等我。”我擦去她的眼泪,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望着她的背影,首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走向那片模糊的光晕。
上辈子的妈妈果然在那里,还是记忆里扎着马尾的样子,看见我就冲过来抱住,哭声震得我耳朵发麻:“安安,妈妈找了你好久……”
原来重生不是梦。是老天看我上辈子太苦,给了个补遗憾的机会。
“妈,”我搂着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下辈子别再那么傻了,遇到不对的人,赶紧跑。”
她破涕为笑,捏捏我的脸:“知道啦,下次一定擦亮眼睛。”
偶尔站在轮回道边,看那些排队投胎的魂魄,会想起李哲。听说他真的变成了只灰老鼠,在阴沟里窜来窜去,见了猫就吓得首哆嗦——倒也应了他这辈子的德性。
青青大概还在等我吧,或许己经结婚生子,过上了她想要的普通生活。不管怎样,都好。
至于我?
暂时还不想走。就想在这光晕里多待阵子。
等哪天想清楚了,就选个普通的人家投胎。不用大富大贵,不用轰轰烈烈,就做个平平凡凡的人,牵着喜欢的人的手,在夕阳下慢慢走。
像所有普通人那样,把日子过成细水长流。
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