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压过水面发出的庞大轰鸣，孟千雪被水波震得眼前阵阵发黑。
好不容易睁开眼，入目却是各种水中植物的根茎，还有悠悠游过的鱼尾巴。
她双脚扑腾着，费力浮出水面。
长久憋闷的胸腔挤出一段抽气声，紧接着忍不住咳嗽起来。
孟千雪左右看了看西处，不同于漆黑的深渊，这里天光大盛，像是某个很大的湖泊。
湖水中央还生长着很多莲花，空气里浮荡着清甜中泛起微涩的莲香。
她双手一拍水面，从水中跃起，足尖轻点掠过莲叶，顺利落到岸边。
随手掐个诀烘干身上的衣物，孟千雪终于可以好好看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了。
娄则明显就是奔着要她的命来的，伤口割得极深，几乎见骨，泡过水后泛白的血肉像两片肿起来的嘴唇一样轻微外翻。
她咬牙给伤口撒上药粉，又吞了几枚疗愈的丹药，才忍着痛把手臂包上。
小黑狐狸蹲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拍着长尾巴凝神看她，翠绿的狐狸眼里烧着火气。
孟千雪知道它在气什么，只当不知道。
“孟千雪！”
见她不搭理它，乌蓬更气了。
它怎么都没想到大反派会和她变成这样的关系，磨着牙恶狠狠道：“你怎么能喜欢他，那可是大反派，他早晚都是要死的！”
孟千雪不喜欢听这话，扭头捏住小黑狐狸命运的后颈，一字一顿说：“你给我记住，有我在一日，没人能让他死。”
乌蓬被她眼里的偏执惊到，它从没见过这样的孟千雪，她一首以来做什么事情都很随意，像是根本没有挂念的东西。
谁能想到，她对亓无极竟然是这样的心思？
听大反派的话，她们两个之前可能还认识，她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它怎么不知道？
主系统那里居然一点儿数据都没有！
它黑乎乎的西只爪子在空气中扒拉两下，刚想让她冷静下来，就听到她说：“反正不管我要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你们给我的任务，我一定会帮他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的。我不明白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你们不是要我帮他夺回失去的东西么？既然他己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为什么还是避不开话本子里的死亡结局？”
乌蓬西只爪子不动了。
它瘪了瘪狐狸嘴，懦懦出声：“不是我们要他死，是他自己要寻死。”
“在话本子的最后，他是自己心甘情愿被薛沉杀死的。不然，男主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它近乎怜悯地瞥了眼面前的少女，轻声劝她说：“宿主，你不要喜欢他了，会很伤心的。”
孟千雪眨眨眼，松开了它的后颈，别过头囫囵用衣袖抹了把眼角。
“你别管了，他死不了的。”
乌蓬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劝不了她，叹了口气，跳到少女肩头，拿头顶蹭了蹭她的脸。
天边忽然出现数道流光，从同一个地方出现，滑过这片湖泊飞向别处。
孟千雪看出来那些都是飞行法器，上面站着一个或几个修炼者，行迹匆匆。
她这才想起来问乌蓬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黑狐狸顿了顿，在数据库里搜寻了一番，说：“这里是一个藏在荒原深处的秘境。”
“就是娄则说的那个，被银雪藤族世代守护的秘境。”它补充道，“也是亓无极处心积虑要进来的秘境。”
“所以，秘境就在那个祭台底下？”
“不是。”小黑狐狸摇头，“祭台底下是普通的地下水源，你是被这个秘境主动吞进来的。”
孟千雪忽然想起自己用阵法把亓无极转移走的事，她当时想的是先用阵法把两人带离那个地方，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法阵只把亓无极一个人带走了。
依现在来看，应该是因为这个秘境的缘故，她没料到它竟然还会主动吞人，真是个奇怪的秘境。
“所以，我们现在要探探这个秘境吗？”乌蓬犹豫地问。
“当然。”孟千雪点头，抬手要召千山剑，忽然想起它还在亓无极身上，话音一转，“算了，先去找亓无极。”
希望他没有被她的阵法转移太远。
她闭眼感受了一下千山剑的位置，循着感应去找。
——
枝叶掩映的密林深处，高高的枝桠上挂着一个长条的黑袍身影。
那人生得极好，眉目昳丽，肤白如雪，即便晕了过去，他手上仍紧紧捏着一柄剑，剑身纤薄透亮，折射出泠泠寒光。
有殷红血液从那只手上流下，顺着剑身中间的凹槽聚在剑尖，又滴答滴答地往下落。
只能说他的运气很不错，在挂着他的那棵大树底下，横七竖八地爬着一片杂乱荆棘。
它们此时正伸着细嫩的荆棘触手，想要够到他所在的位置，有好几根快要够到的时候都被千山剑给削断了。
亓无极迷迷蒙蒙醒过来，先看到的就是那几根被剑削过，越发拼命地绕着圈圈往上攀爬的荆棘。
剑光瞬间大盛，连带着地面上的荆棘也被波及，急急忙忙西处爬开。
亓无极跃身站到树顶，数道灵力流光从远处奔来，路过他飞向别处。
从他的视野里可以看见远处的空中悬浮着一座小岛，岛上庞大的宫殿群流光溢彩。
那些从远处飞来的流光就是奔着那个方向而去，似乎是想要落在岛上，可是在他们即将接近浮空岛的时候，全都无端坠了下去，下饺子一样干脆利落，不留情面。
亓无极的目光落在岛上那座熟悉的宫殿上，他大概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手上的千山剑有些轻，他用起来却没有感觉不顺手，反倒有一种奇特的熟悉感。
指尖按上剑身，薄剑发出轻微的嗡鸣。
这是一柄堪称仙器的剑。
靠近剑柄处是剑身花纹汇聚的地方，那些勾缠的枝叶纹样下，藏着一个极小的印记，伪装成纹样的一部分。
那印记极小却又极不费心遮掩，像是为了不让剑的主人发现，又像是期待着剑的主人去发现。
亓无极近距离看见千山剑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印记，因为那就是他亲手刻上的独属于他的印记，甚至这整柄剑都可能是他亲自耗费心血炼制出来的。
对一个炼器师来说，独家的炼器印记是很重要的东西。
只有最满意的作品才会被刻上重要的印记，或者是，要把它送给最重要的人。
然而，亓无极记得自己炼制的东西是从不送人的。
他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炼制过这样一柄剑，还把它送给了孟千雪。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认识孟千雪。
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她炼制这样一柄剑呢？
亓无极不敢深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