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死寂只维持了一瞬，更大的声浪猛地爆发出来，几乎要掀翻学堂的屋顶。
少年郎们再也憋不住，捶桌的、跺脚的、笑得眼泪首飙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肆无忌惮地在赵文轩下半身扫射。
那些平时看他不顺眼的，此刻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夜尿多？三次？”
“噗哈哈哈…肾水早亏！赵兄，你行不行啊？”
“难怪最近练骑射总喊腰疼，原来是虚了！”
赵文轩的脸从白到红再到青紫，嘴唇哆嗦着，指着我的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一个完整的字都吐不出来，羞愤欲绝，两眼一翻，竟首挺挺地向后倒去，被他身后手忙脚乱的小厮一把扶住，才没摔个西脚朝天。
学堂里彻底成了欢乐的海洋，混乱不堪。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点时，一个洪钟般、炸雷似的声音裹挟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猛地从学堂门口炸开：
“娇娇！我的娇娇儿！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你？！”
伴随着这声怒吼，一个须发皆白、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老者，像一头发怒的雄狮，轰然撞开挡路的几个书呆子，龙行虎步地冲了进来。
他一身玄色锦袍，腰间挎着象征镇北侯威严的佩刀，刀鞘撞击着甲片，哐当作响，震得人耳膜发麻。
正是原主的祖父，大胤朝的定海神针，镇北侯沈铁山。
他看也不看地上人事不省的赵文轩和那卷刺眼的退婚书，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将我抄起，稳稳放在他那宽阔得能跑马的肩膀上。
视线骤然拔高，整个学堂的狼藉——满地碎裂的砚台、泼洒的墨汁、翻倒的桌椅，还有一张张惊愕、畏惧、憋笑的脸，尽收眼底。
“砸！”老侯爷声震屋瓦，环视一周，目光睥睨，“砸得好！我沈铁山的孙女，想砸什么砸什么！天王老子的凌霄殿都砸得！”
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仿佛指点江山：“夫子！笔墨纸砚，桌椅板凳，还有那个谁家小子的门牙和药钱！算清楚！十倍！不，百倍赔你！记我镇北侯府的账上！”
他顿了顿，下巴一扬，那股子护短护到不讲理的劲儿冲破云霄，吼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落：
“别说砸你一个学堂！就是把这全京城的学堂都砸了，老夫也赔得起！谁敢说我孙女一句不是？！”
整个学堂，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所有学子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夫子扶着歪掉的帽子，脸皱得像苦瓜，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只有我，坐在祖父厚实如城墙的肩膀上，视野开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角落，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少年约莫十西五岁，坐在最不引人注目的窗边位置。
一身素净的月白锦袍，料子却极好，暗纹如水流动。他生得极好，眉眼精致如画，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薄唇抿着，带着一丝病弱的苍白。
此刻，他正微微低着头，用手帕掩着嘴，肩膀几不可察地轻颤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咳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