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兄!”
长廊之中,裴惊絮叫住了容谏雪。
男人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裴惊絮上前几步,因为跑得太快,气息不稳。
她抬头认真地看向容谏雪,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多谢夫兄……”
容谏雪指骨微动,袖间的佛珠翻动几下。
女人微微咬唇低头,声音娇软细微:“多谢夫兄肯为我撑腰。”
风穿过长廊,吹动女子的发丝,划过容谏雪的手背。
容谏雪垂眸看他,冷色的眸看不出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裴惊絮听到头顶上传来男人沉静的嗓音。
“不必谢我,你本也没做错什么。”
裴惊絮的长睫抖动几下,缓缓道:“还是应当谢谢夫兄的,若不是夫兄,妾也没有勇气说出实情。”
袖间的佛珠捻动几下,容谏雪任由他的墨发翻飞。
他不言,只是垂眸看她。
许久。
裴惊絮缓缓抬眸,轻声提醒道:“夫兄,今日还学账吗?”
男人微微颔首:“嗯,走吧。”
来到东院书房。
裴惊絮坐在了蒲团上,低着头看向桌案上摆放好的书本,开始了今日的课程。
似乎还是跟前几日没什么不同。
除了课本上的内容,她与容谏雪仍是没多说一句话,她规矩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因为沈从月的事耽搁了时间,待今日的教学结束,己经是晚上了。
裴惊絮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动了动肩膀。
“今日便学这些。”容谏雪清声。
裴惊絮点了点头,低声道了一句:“有劳夫兄了。”
说完,她起身欲走。
“天色己晚,厨房的晚膳时辰过了,”不等裴惊絮起身,容谏雪声音清冷,“你回去吃什么?”
裴惊絮“啊”了一声,似是后知后觉一般看了一眼外头的夜色,不太在意地礼貌笑笑:“晚膳不吃也没什么要紧,夫兄不必在意。”
说完,裴惊絮微微欠身,准备离开。
“江晦去西美斋订了些饭菜,你留在这里一起用膳吧。”
裴惊絮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抹恶劣的笑意,面上却有些惶恐:“不必了,这样也太麻烦夫兄了。”
“江晦订的多,只我一人吃不完,”容谏雪收拾好书本,缓缓起身,“吃过再回去休息。”
裴惊絮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应了声“好”。
西美斋的饭菜难订得很,即便是大户人家,若不是从早上便去排上号,这一天下来也不一定能吃上。
两人走出书房,坐在了庭院的梧桐树下。
倒了两杯茶,裴惊絮低头看着那水杯中的茶叶,并未找什么话题。
“这几日学得深些,能跟上吗?”
是容谏雪先开的口。
裴惊絮笑得规矩,语气端正清浅:“夫兄教得很好,妾还能跟上。”
“若是听不懂可以问我。”
“好。”
便又没了话题。
裴惊絮捏着茶杯,想了想,还是认真地同容谏雪致谢:“今日之事,真的谢谢夫兄。”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容府里,夫兄是第一个愿意相信我的人。”
指腹过佛珠上的梵文,微微发烫。
“那现在呢?”
莫名的,容谏雪这样开口问她。
“嗯?”像是不明白什么意思,裴惊絮眨了眨眼,“夫兄说什么?”
容谏雪抬眸看她,眸光沉静清隽:“现在,还在生气吗?”
裴惊絮愣了愣,一时间似乎没反应过来。
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容谏雪也并不说话,只是等待着她的回答。
可不等裴惊絮说什么,远处,江晦提着从西美斋带来的食盒,来到了两人面前。
“公子,二娘子,这是西美斋订的饭菜。”
说着,他将食盒中的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开。
裴惊絮看到了大虾。
——剥好壳的白蒸虾。
几道菜色好看精致,江晦给二人递了筷子后,便退下了。
一时间,庭院中又只剩下两个人。
裴惊絮知道容谏雪“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所以也并未多言,只是规规矩矩地夹着饭菜。
白蒸虾都是剥好了虾壳的,但好巧不巧,裴惊絮夹着的那一只,正巧是唯一一只“漏网之虾”。
没剥壳。
只是筷子夹到了,她也不好意思再放回去,只能放在一旁干净的瓷碗里,吃其他饭菜。
容谏雪放下了手上的碗筷。
他也并未说话,只是拿过她手边装着虾子的瓷碗,十分自然地剥起虾壳来。
裴惊絮愣怔一瞬,一时间竟真的有些没反应过来。
白蒸虾没有调味,干干净净的,男人指骨修长,处理起虾壳来利落娴熟。
不过多久,一只完整的虾仁便被剥了出来。
他将剥好的虾肉放进瓷碗,推到她的面前。
整个过程过于自然,甚至裴惊絮都没来得及反应。
回过神来,她轻咬樱唇,眼中含泪,却是笑了一声。
拿着毛巾擦干净手,容谏雪循声看去,凝眸看她:“不喜欢吃吗?”
裴惊絮摇摇头,眼泪却掉进了瓷碗里,委屈又感动地看向容谏雪:“只有爹爹跟阿弟为我剥过虾,夫兄待阿絮真的很好。”
她可能自己也觉得丢脸,急忙擦了擦眼泪,不想让容谏雪看到她这副模样。
“夫兄真的是除了爹娘与阿弟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她又“好心”地将他划入了“好人”的行列。
好像忘了七夕夜时,他曾冷着一张脸质问她的目的。
男人眸光微动,月色入眼,泛起涟漪。
“刚刚的问题,你还未回答。”男人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想,他大抵有些“趁人之危”了。
趁着她此时的“感动”,偏偏又去问刚刚的答案。
——带了私心。
“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裴惊絮闻言,破涕为笑。
她的眼尾红红的,却格外美艳勾人:“夫兄明日要吃阿絮做的点心吗?旁人都还没尝过,阿絮也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
容谏雪轻笑一声,微微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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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卧房。
累了一天了,裴惊絮回到西院后,将自己扔到了床上。
红药见裴惊絮回来得这么晚,不无担心道:“姑娘,您没事吧?怎么今日回来得这么晚?”
裴惊絮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钓大鱼当然要放长线啊……”
红药似懂非懂:“那姑娘钓到‘鱼’了吗?”
裴惊絮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至少算是咬钩了。”
另一边,江晦发现,今晚自家公子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一连几日,公子夜夜抄写经文,今晚破天荒地看起公务来了!
“公子,再过两日便又是月中了,”江晦提醒道,“您是不是要去燃灯寺礼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