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辈子,裴惊絮极少出门。
得知容玄舟战死的消息后,裴惊絮心如死灰,一身缟素为他守身守节。
她本也爱美,从前身上绫罗绸缎,水红软缎的衣袍在她走动时,如同一溪流动的蜜,明艳动人。
但她后来便只穿素衣了,少了几分浓烈张扬,却更衬得她那张脸惊艳绝世,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此时此刻,循着她的声音,女眷们的视线悉数落在了她的身上。
眼中带着艳羡或是嫉妒,皆没有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在裴惊絮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一瞬间,沈从月脸上的笑意便冷了下来。
女人一脸焦急地小跑至沈从月身边,水眸晃动,皆是热切与慌张。
“哟,容二娘子怎么来了?”
沈从月脸上重新挂上了笑意,看向裴惊絮的眼神满是算计与鄙夷。
“容二娘子?哪个容二娘子?”
人群中,有女眷窃窃私语起来。
沈从月脸上笑意更深,高声道:“还有哪个容二娘子,自然是容家那位死了夫君的裴氏,裴惊絮呀。”
此言一出,女眷们都纷纷回过味来。
——听沈小姐这口气,看来并不喜欢这个裴氏!
众女宾反应过来,纷纷对视一眼,看向裴惊絮:“裴氏?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容二公子身死不过一年,二娘子怎的就来参加生辰宴了?”
“是啊是啊,莫不是深宅寂寞,二娘子忍不住了?”
“也当真是晦气,沈小姐生辰宴这般大喜日子,竟来了这样的瘟神!”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岂是你这种人能来的!”
“……”
沈从月被众女眷簇拥着,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心情大好!
裴惊絮眼中含泪,却只是拘谨地站在那里,朝着人群中的沈从月福身行礼:“沈小姐,我、我只要知道我夫君的消息后,马上离开,不会在这里碍您的眼的!”
沈从月眯了眯眼,轻笑一声:“二娘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既然来了,我偌大一个沈府,还有赶客的道理吗?”
说着,沈从月眼神示意婢女。
婢女会意,从桌上倒了一杯酒,递到了沈从月面前。
沈从月拿着酒杯,在裴惊絮眼前晃了晃:“来者是客,容二娘子先喝了这杯酒,你想要的答案,我随后便奉上,如何?”
所有人都知道裴惊絮爱惨了容二公子,只是一杯酒,她一定会喝。
果然,裴惊絮接过沈从月手中的酒杯,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沈从月亲眼看着裴惊絮喝下那杯酒,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好!二娘子对容二公子,可真是至情至性,忠贞不渝啊!”
原本沈从月还以为,骗裴惊絮喝下这杯酒要费些功夫,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这裴氏当真如传闻般愚蠢,空有一张好皮相罢了。
她又递给婢女一个眼神,婢女点了点头,隐退在了众女眷之中。
沈从月微微挑眉,朝着裴惊絮笑道:“二娘子稍等片刻,我己经叫人去准备了,在这之前,您不如先随我去见一个人,如何?”
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裴惊絮目露慌乱,急忙摇头:“不、不行……”
“恐怕,由不得你说不行!”
沈从月上前几步,一把抓住裴惊絮的手腕,拉着她穿过屏风,往男席那边走去!
“沈小姐,不要!”
裴惊絮面上这样喊着,实际上心里却不住地为沈从月拍手叫好。
——她本来还在想要用什么办法让容谏雪注意到她呢。
现在看来,倒是替她省了心思。
沈从月强硬地拉着裴惊絮,往男席走来,一时间吸引了男席宾客的注意。
来参加沈从月生辰宴的男宾,多是与丞相沈安山交好的官员及门客,众人在看到裴惊絮的一瞬间,眼中满是惊艳。
“沈小姐拉着的那位女子是谁啊?此前似乎从未见过。”
“不清楚啊,看上去与沈小姐年龄相仿,应当也是哪家的千金闺秀吧。”
“沈小姐这是要拉着她去哪儿啊?怎么到我们男席来了?”
“……”
容谏雪入座在了贵客席。
听到周围的躁动与议论,他循着众人的视线望去。
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捻着佛珠的动作微顿。
沈从月带着裴惊絮走到容谏雪面前,娇声行礼:“阿月见过少傅大人。”
容谏雪没说话。
眸光如同浸了水的冷玉,视线一错不错,落在沈从月旁边的人身上。
女子低着头,不肯与他对视。
见容谏雪不言,沈从月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指了指身旁的裴惊絮:“今日容二娘子来赴宴,阿月想着你们二人肯定认识,便带她来与少傅大人见上一见。”
沈从月的眼底有暗流划过。
——今天她就让容谏雪亲眼看到,裴惊絮到底是个多么不安分的女人!
指腹过刻了梵文的佛珠,容谏雪眸光冷沉,眉头下压。
“来这里做什么?”
容谏雪的声线像是沁在冰里,半分温度都不带。
“妾……”裴惊絮开口,想要解释些什么。
可还不等她开口,一旁的沈从月像是意识到做了错事,忙替她答道:“是阿月前几日请了容二娘子来参加生辰宴,怪我忘了二娘子还在……服丧期,二娘子今日前来,只是来陪阿月说说话的,少傅大人若要怪罪,就怪我吧!”
这边的动静不小,一时间,男宾的视线纷纷看向这边三人。
容谏雪分明是坐着的,但周身的冷肃气质,竟是要把裴惊絮活活冻死一般。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不清楚啊,好像听到沈小姐叫这位姑娘……‘容二娘子’?”
“容二娘子?是容府那位战死沙场的容二公子的正妻?”
“嗬,三年服丧期未满,这容二娘子怎的来赴这生辰喜宴了?”
“传闻这位容二娘子愚蠢张扬,如今看来,传言非虚啊。”
“是啊是啊,哪有夫君才死了一年,妻子便来参加喜宴的?当真是不识礼数!”
“……”
听着周围愈发激烈的议论,沈从月眼中的得意更甚。
可她却换作一副焦急的神情,慌张地对众宾客解释:“不是这样的!是从月错发了请帖,容二娘子这才来赴宴的,是从月的错,跟二娘子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