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晨光首射进栖梧院,青石地上浮动着细碎的光斑,像是撒了一地碎金。
姬熙阳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五妹,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害我和母亲好生担心。”
姬时月正斜倚在梧桐树下的摇椅上,闻言头也不抬:“寺庙的厢房太过简陋,我住不习惯,便提前回来了。”
姬熙阳缓步走近,坐在姬时月边上,“哦?那回来的路上,可遇见什么不对劲的事?”
姬时月低头看书,反问道:“能有什么不对劲的事?”
姬熙阳捂着嘴,笑了笑,“你还不知道吧,荣妙菱死了,就死在城门口。我还以为你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呢。”
姬时月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这我倒没怎么注意,昨夜急着回府,未曾停留。”
姬熙阳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荣老震怒,正满城搜查凶手呢。你老实告诉我,荣妙菱是不是你——”
姬时月一声轻笑,“三姐这想象力不去写话本真是可惜了,我若真想杀她,当初父亲责罚她去塔楼二层,我又何必替她求情。”
姬熙阳环视一圈,话锋一转,“对了,你那个侍女呢?怎么没看见?”
姬时月随口问道:“哪个侍女?”
姬熙阳回答:“经常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侍女,叫什么青梧。”
姬时月的指尖翻过书页,漫不经心道:“今日一早,就不见了踪影,可能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姬熙阳笑了笑,“五妹可真沉得住气,侍女都不见了,还有心思看书。”
姬时月懒洋洋道:“一个侍女罢了,就算死了,与我又有何干?”
姬熙阳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首起身,“母亲还等着我回话,我就先回去了。”
姬时月颔首,“三姐慢走!”
在姬熙阳转身刹那,她眸中笑意骤然冰封,这是来看她死了吗?很可惜,让你们失望了。
姬熙阳回到竹韵居时,司徒韵正手持银剪,修剪一株血色山茶。
花瓣零落如血,坠在青石案上。
“看见那个侍女了吗?”她头也不抬,剪刀“咔嚓”绞断一根斜枝。
姬熙阳摇了摇头,“没有。”
银剪蓦然停在半空。
司徒韵盯着断枝切口渗出的汁液,轻声道:“倒是小瞧了她!”
忽然,一阵箫声飘入院落。音色幽咽,似哭似笑。
姬熙阳皱了皱眉,小声说道:“真奇怪,哪来的箫声。”
司徒韵扯了扯嘴角,“我有些乏了,你先回去。”
姬熙阳点了点头,“好的。”
等姬熙阳离开,司徒韵也放下银剪,回到了自己房间。“出来吧!”
一袭白衣翩然而落,男子眉目如画,腰间悬着一支青玉箫,笑吟吟道:“阿韵,二十年不见,别来无恙?”
司徒韵冷笑道:“你胆子不小,晋文公府都敢闯。”
公羊弘抚摸着案上的琴,“我怎么能叫闯?分明是他们请我来的!”
司徒韵绷着脸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公羊弘笑了笑,“自然是想与你长相厮守。”
司徒韵眉头一皱,“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当年要不是你——”
公羊弘突然逼近,“当年若不是我懦弱,你又怎会被迫嫁入姬家。现在该让姬明州知道,什么是剜心之痛。”
司徒韵瞳孔骤缩,“姬清勇的腿——”
公羊弘凑到司徒韵耳边,压低声音道:“是我斩的。”
司徒韵气得浑身发抖,“你真是疯了,你就不怕姬明州找你报复。”
公羊弘低低的笑了一声,“怕什么,他现在正忙着屠戮九幽山流民。”
司徒韵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你自己引火自焚,别带上我。”
可公羊弘却向她逼近,“别怕,这不过是个开始。从今以后,你在哪,我便在哪。我们两个永不分开。”
司徒韵眼波一转,忽然笑了笑,“那你帮我杀个人。”
公羊弘挑了挑眉,“谁?”
“姬氏五小姐,姬时月!”司徒韵一字一顿,眼神里是化解不开的恨意。
公羊弘摇了摇头,“阿韵的心可真狠,她可是你的骨血。”
司徒韵突然癫狂起来,“就是她吸干了我半生修为,让我落到这般孱弱!她根本不是人,她是怪物!”
公羊弘笑得温柔,“让我对着那张和你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脸下手,我还真舍不得。但谁让你开口了,我只能照做。”
这边的姬时月将书放下,前往了青云殿。她也是在看见姬熙阳的那一刻,才想明白。
姬明州这次破例,让她出城,是为了什么。他想让她知道,司徒韵想让她死。而她除了依附他,没有第二条活路。
既然你想看到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儿,那她便演给你看。
姬时月到达青云殿后,眼眶通红,“父亲,母亲似乎并不喜欢我。”
案几后,姬明州正把玩着一枚青铜机关匣,闻言抬眸,“哦?你怎么这么说?”
姬时月低头,声音微颤:“昨日在慈恩寺,母亲只带三姐进禅房诵经,却让我在院外站了整整一下午。”
姬明州放下机关匣,青铜与檀木相触,发出沉闷声响,“照你这么说,那这件事是你母亲不对。”
姬时月突然攥紧衣角,指节发白。“而且......而且......”
姬明州走到姬时月边上,“有什么话,大胆说,父亲为你撑腰。”
她猛地抬头,泪珠滚落,“母亲似乎想要杀我!”
殿内骤然一静。
姬明州皱眉道:“你会不会弄错了?”
姬时月摇了摇头,“女儿身边的侍女青梧是母亲的人,昨夜若不是女儿跑得快,怕是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说罢她伏地大哭,肩头剧烈颤抖。
姬明州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只要为父在一日,便没人能动你分毫。”
姬时月扬起头,笑了笑,“多谢父亲。”
夜色如墨,姬时月盘膝坐在蒲团上,再一次尝试引灵入体。
如她所料,还是失败。
她睁开眼,看着窗外的阵法,眉头微蹙。难道她这辈子都与灵力绝缘?
突然,她灵光一闪。
既然阵法能将灵力困在落雁城,那她能否在自己身体里布一个阵法,将灵力困住?
姬时月立马取来朱砂,用神识在丹田处勾勒,每一笔都疼得钻心。
当最后一道阵纹闭合时,奇迹发生了。
那些原本会消散的灵气,竟在丹田处打着旋儿,被牢牢锁在阵纹中!
姬时月颤抖着触碰小腹,感受着灵力流转,眼睛都亮了几分。
虽然这点灵力连最低阶的法术都施展不出,但至少证明,天无绝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