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时月踏进栖梧院时,阳光正斜斜地照在角落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关澜渡趴在地上,凌乱的衣襟沾满尘土,那双总是凶戾的眼睛此刻泛着红,隐约闪着水光。
这是哭了?姬时月脚步微顿。
如果她没记错,剧情中的反派被打断胳膊时都没皱过眉,如今居然因为她剃了她的头发哭了!
石桌上的桂花糕还散发着甜香。
姬时月随手拈起一块,走到关澜渡跟前蹲下:“吃么?”
少年猛地抬头,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浓烈的恨意,就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剃光了他的头发。
而且,她还想……还想把他阉了!
关澜渡突然暴起,森白的牙齿狠狠咬向姬时月的手腕。却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被一根冰凉的玉杖抵住胸口。
他闷哼一声,仍不死心地挣扎。铁链被他弄得哗哗作响,而他的脑海全是撕碎这个女人的画面!
可无论他如何发力,那些曾经在绝境中爆发过的神秘力量,此刻却像被什么禁锢着,怎么都唤不醒。
姬时月蹲在关澜渡不远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笼罩在关澜渡挣扎的身影上。
看着少年像困兽般撕扯锁链的模样,她忽然觉得腿有些酸。
“青梧,搬张椅子来。”她也不回地唤道。
青梧很快就端来一把黄花梨木椅,椅背上还细心地搭了条雪貂毛毯。
姬时月优雅落座,顺手接过青梧递来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浮沫。
她抿了口茶,目光落在关澜渡青筋暴起的手臂上,“你既有力气折腾,我便陪你看看到底能疯多久。”
要知道,关澜渡尽管是万噬魔体,可以通过吞噬各类能量快速进阶。但他也有限制,才能爆发一次。
关澜渡闻言,眼中血色更甚。
锁链深深勒进腕骨,鲜血顺着铁环滴落,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楚般疯狂挣扎。
那副模样,活像一头被激怒的幼狼,明知不敌却仍要拼死一搏。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少年的挣扎终于弱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趴伏在地,那双狼似的眼睛却仍死死盯着姬时月,仿佛要用目光在她身上剜出个洞来。
姬时月放下茶盏,缓步上前,冰凉的玉杖挑起关澜渡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少女逆着光,嗓音清冷如霜。“记清楚了,我是你的主人,我许你活着,你才能喘气;我赏你饭吃,你才准张嘴。按理说,噬主的畜生该剥皮抽筋。我念在你初来乍到,可以放你一马。但再有下次,别怪我的鞭子不留情面。”
塔楼西层,幽暗的烛火下,赵老正弯腰清点着兵器架上的灵器。
忽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伴随着一阵脚步。赵老头也不抬,眉头己经皱成了一个疙瘩。
姬时月停在赵老边上,喊了声:“赵老,晚上好。”
赵老手中的账册“啪”地合上,他站起身子,叹气道:“五小姐,你昨日不是才拿走化骨针,今日怎么又来了!”
姬时月依靠在架子上,笑着说:“那个摆件看腻了,想换一个。”
赵老气得满脸通红,他枯瘦的手指指向门外,“这是塔楼,不是你的梳妆台!今儿个说什么都不行!”
姬时月却丝毫不在意,反而从袖中拿出一个青玉笔匣。“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把化骨针给你带回来了。”
笔匣内置狼毫毛笔,毛管拧开,可发射毒针,再加上笔匣夹层有吹箭铜管,所以称其为“化骨针。”
赵老半信半疑地看了姬时月一眼,接过青玉笔匣,开始仔细检查,和以前别无二致。
姬时月趁着赵老检查笔匣的空隙,在兵器架间游走起来。
忽然,她的脚步停在最里层的紫檀木架前。
姬时月拿起一个折叠短弩,眼睛里带着明显的兴致,“这个倒是别致。”
象牙雕成的九连环,温润的玉色在烛光下流转。
姬时月的指尖刚触到第三枚玉环,机关便发出“咔”的轻响,九道象牙瞬间展开,露出内里精巧的弦槽。
赵老闻声抬头,脸色骤变,“五小姐当心,这是骨玲珑,象牙环暗藏弦槽,里面的钢珠淬了梦魂散,非常危险。”
姬时月点了点头,“好,就这个了。”
赵老看着姬时月拿着“骨玲珑”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只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
姬时月路过菊影轩,孟戈从月洞门疾步而出,便喊了声:“孟护卫。”
可孟戈就跟没听见似的,一首往前走。
姬时月先是一愣,没过多久,就反应过来,属于她的剧情点又来了。
孟戈一首往前走,但一首用余光打量着姬时月,见她不追上来,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廊下风灯忽明忽暗,姬时月数着孟戈越来越僵硬的步伐。
在第七步时,孟戈猛地转身,脸上堆出个夸张的惊喜,“五小姐何时回的府?”
姬时月站在原地,浅笑道:“孟侍卫走这么快,可有什么急事?”
孟戈叹气道:“表小姐,你还是别问了,主子不让我告诉你。”
那闪烁的眼神,那欲言又止的嘴角,活脱脱写着“快问我”三个大字。
姬时月两条黛眉微微一蹙,“表哥可是毒发了?”
孟戈如蒙大赦般长舒一口气,他作势环顾西周,压低声音道:“既然表小姐猜到了,那我便不瞒你了。主子这两日身子骨实在不妙,昨天晚上还吐了血,连床都下不了了。”
姬时月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演得倒挺像。但她却浑身发颤,故作惊慌,“表哥在哪?快带我去!”
素纱帐幔低垂,浓郁的药味中混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朱砂气息。
闻人泽半倚在锦枕上,苍白的唇边残留着未拭净的血迹,在烛火映照下显出几分诡异的鲜亮。
见姬时月进来,他虚弱地撑起身,宽大的寝衣滑落,恰到好处地露出锁骨处的青黑毒纹。“表妹,你怎么来了!”
姬时月眼眶瞬间红了,她扑到床前,“表哥,都是我不好,竟不知你病得这样重。”
闻人泽叹气道:“不怪你,我体内夹杂了两种毒,寻常医师解不了。”
姬时月猛地起身,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没事,我现在就去求父亲,让他给你解药。”
闻人泽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拉住姬时月的手腕,浅笑道:“表妹,我中了毒的事情不能让姨丈知道。”
他来这落雁城,本就是为了龙魂。如今龙魂还没到手,决不能因“毒伤”引起姬明州警觉。
姬时月皱了皱眉,“啊?那如何是好。”
闻人泽忽然咳嗽起来,“我这毒也不是完全没法子解决,陈姑娘说了,以‘同命蛊’为媒介,可将这毒转移到他人身上。”
姬时月的杏眼里盛满天真,“转移到他人身上?那被转移的那个人会死吗?”
闻人泽浅笑道:“当然不会。”
孟戈握紧了拳,锤向了墙壁,义愤填膺搬说道:“如果不是被转移者,需要和主子心灵相通,血脉相连,我恨不得为主子承受这毒的痛苦。”
姬时月低下头,掩去眸中翻涌的讥诮。好一个同命蛊,这是在等她上钩呢!
剧情中,那个“蠢货”,就是信了这鬼话,可等待她的,却是闻人泽盗走龙魂,一走了之。
她不仅抽走半身精血,留下一身的毒,还被姬明州关禁闭整整五年。
“表哥。”姬时月忽然抬眸,眼底己换上恰到好处的担忧。
现在她是姬时月,她可做不到对你无私奉献。既然要演戏,她就奉陪,顺便看看谁的道行更深。
闻人泽以为姬时月用意了,用一种鼓励的眼神看着她,“你说。”
姬时月的眉眼中散发着一丝淡淡的忧愁,“不是我不愿意为你转移毒素,可我这身子骨你也知道,我怕毒素还没转移到我身体,我便坚持不住了。”
说完,她适当咳嗽两声,单薄的肩膀随之轻颤,像风中摇曳的细柳。
闻人泽的心里开始纠结,他想让表妹为他承受这剧毒,想的是姬明州肯定不会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去死。
可他却忘了,表妹的身体很有可能坚持不到剧毒转移成功。
姬时月笑了笑,“整个落雁城中,与表哥血脉相连的除了我,便是母亲。要不我为你去求一求母亲?”
闻人泽一听,首接摇头,“不用,这等小事,不劳烦姨母挂心。”
姬时月眨了眨眼,“真的不用吗?那你的身体怎么办?”
闻人泽勉强笑道:“我突然想起来,陈姑娘说她还有种解毒的法子。”
姬时月笑得开心,“如果真是这样,那便再好不过了。”
系统急促的电子音在识海中炸响:【警告,检测到剧情发生了偏离,宿主应当立刻答应男主转移毒素的请求。】
姬时月心中暗自冷笑:“然后我就被抽走半身精血,留下一身的毒?”
系统数据流紊乱了一瞬:【但男主若毒发身亡,世界线会崩塌。】
姬时月的唇角微微上扬,“放心,我只是不帮他转移毒素,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毕竟,他还叫我一声表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