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殿死寂,寒意刺骨。
云昭盘坐于寒玉蒲团,看似全神贯注地参悟着手中那枚记载“九转还魂丹”的古朴玉简,实则心神高度紧绷,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玄翊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天网,严密地笼罩着她,任何一丝异常的灵力或空间波动都可能引来雷霆一击。她不能进入须弥空间,不能动用空间源力进行加速推演,甚至连与九幽的神念交流都需小心翼翼。
这“九转还魂丹”的残方,果然凶险莫测!其药力组合霸道绝伦,许多灵药的君臣佐使关系完全颠覆了当世丹道常理。其中几味主药,如“九幽冥魄花”与“烈阳金乌草”,药性至阴至阳,本就相冲,在残方中却被强行并列,冲突点如同火药桶,稍有不慎便会导致丹毁人亡!更棘手的是,关键的调和步骤与中和辅药部分缺失大半,如同无解的谜题。
“小丫头,这丹方……有古怪!”九幽凝重的声音在云昭识海深处响起,极力压制着波动,“九幽冥魄花……烈阳金乌草……还有这味‘虚空星尘沙’……这些材料组合,根本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还魂丹’!倒像是……像是某种强行逆转生死规则、修补本源道伤的禁忌之方!炼制此丹,非大神通者不可为,且必遭天谴!”
云昭心中凛然。修补本源道伤?玄翊要这丹方做什么?难道他……她不敢深想。眼下最紧迫的是,如何在玄翊眼皮底下,“参悟”出点东西来交差?
硬着头皮推演?以她目前的丹道造诣和无法动用空间加速的状态,三天时间连理顺药性冲突都难如登天!一旦交不出像样的答案,玄翊必然起疑,甚至可能强行搜魂!
必须冒险!云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决定赌一把!赌玄翊对空间的好奇和需求,大于立刻撕破脸的决心!
她深吸一口寒气,仿佛被丹方难题困扰至极,眉头紧锁,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用灵力逼出),身体微微颤抖。她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神念,如同发丝般探入腕间玉镯,并非进入空间,而是尝试着将玉镯本身散发出的、那微弱的空间波动,模拟成一种……因参悟高深丹方而引发的“神魂共鸣”异象!
同时,她集中全部精神,将玉简中记录的丹方信息,在识海中疯狂推演!不求真正破解,只求将推演过程中产生的庞大信息流和思维火花,通过那丝与玉镯连接的神念,尽可能地“泄露”出去,营造出一种她正借助某种神秘力量艰难推演的假象!
嗡……
腕间玉镯,在云昭的刻意引导下,果然散发出比平时稍显明亮的、温润的微光,并伴随着极其微弱、如同心跳般的空间韵律波动。
这异动虽小,却瞬间引动了冰殿内无处不在的、属于玄翊的冰冷神识!
一首闭目“入定”的玄翊,骤然睁开了双眼!那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精准地锁定了云昭腕间那散发微光的玉镯,以及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仿佛与某种浩瀚古老存在艰难沟通的“共鸣”气息!
他的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名为“兴趣”的光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云昭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气息越来越“紊乱”,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神魂负荷。玉镯的光芒也时明时暗,如同风中残烛,似乎随时会熄灭。
终于,在第三日(外界)的黄昏,冰殿内的光线变得幽暗时。
“噗!”云昭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依旧是半真半假,强行中断推演导致气血翻涌),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手中的玉简也脱手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虚弱”地喘息着,眼神涣散,仿佛刚从某种可怕的消耗中挣脱出来。
玄翊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她面前,冰冷的手指凌空一抓,那枚玉简便飞入他手中。他深邃的目光扫过云昭,又看向玉简。
“如何?”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弟子……弟子无能……”云昭声音沙哑,“此丹方……太过玄奥……弟子耗尽心神……也只勉强窥得……一丝冲突根源……”
她挣扎着坐起,指着玉简上几处被重点标注的位置(她利用最后时间,结合九幽的提示和自身推演,找出的最明显、也相对安全的冲突点):
“九幽冥魄花……其性至阴,需……需引九幽寒煞淬炼……而烈阳金乌草……至阳霸道……二者相冲……如同水火……强行融合……必炸炉……调和二者……需……需一味蕴含生死平衡之力的奇药为引……然……弟子……弟子不知为何物……还有……虚空星尘沙……其性飘渺……难以捕捉……需……需特殊空间之力定鼎……否则……药力逸散……十不存一……”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将自己“推演”出的结论,结合九幽的提示,半真半假地抛了出来。重点点出阴阳冲突需要生死平衡之物调和,以及虚空星尘沙需要空间之力定鼎这两点!
玄翊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着玉简。他深邃的目光落在云昭指出的冲突点上,又扫过她腕间光芒黯淡的玉镯,最后定格在她苍白虚弱却带着一丝“尽力后释然”的脸上。
冰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寒气流动的细微声响。
就在云昭以为自己的表演失败,准备迎接最坏结果时。
玄翊缓缓开口:“生死平衡之力……空间定鼎……”他重复着这两个关键词,目光再次落在云昭腕间的玉镯上,那眼神变得无比幽深。
“你做得……比本座预想的要好。”玄翊的声音依旧平淡,但云昭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淡的……满意?“至少,点出了真正的症结。”
他收起玉简,看着云昭:“本座承诺,允你使用空间三日。现在,履行约定。”
云昭心中狂跳!他信了?!他真的要进入空间?!
“仙尊……”云昭露出“惶恐”之色,“弟子那空间……残破不堪,灵气稀薄,恐……恐污了仙尊法眼……”
“无妨。”玄翊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开启它。”
云昭知道,这一步无法避免。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悸,将全部心神沉入玉镯核心。这一次,她不再隐藏,而是主动引导空间之力,在玄翊面前,缓缓开启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空间门户!
门户开启的刹那,一股比冰殿浓郁精纯数倍、带着勃勃生机的灵气,以及一丝玄奥的时空波动,瞬间逸散出来!
玄翊的瞳孔,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缩!他看着那光门,眼中终于掀起了真正的波澜!虽然早有猜测,但亲眼见到这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空间碎片,感受着其中精纯的灵气和那独特的时空韵律,饶是以他的心境,也难掩震动!
“带路。”玄翊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云昭硬着头皮,率先踏入光门。玄翊紧随其后。
眼前景象变幻,龟裂的灵田、流淌的金色灵泉、边缘翻涌的灰雾……须弥境的景象映入玄翊眼帘。
他的目光瞬间被那金色的灵泉吸引!那泉水散发出的浓郁生机和本源气息,让他体内某种沉寂己久的力量都隐隐躁动起来!他下意识地走近灵泉,伸出手,指尖触及那温润的泉水。
嗤……
一丝微不可查的、如同冰雪消融的白气,竟从他指尖逸散出来!那是……深入骨髓的寒毒?!
玄翊猛地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愕,随即转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站在灵泉边、紧张戒备的云昭,那深邃的目光,第一次褪去了冰冷的审视,带上了一种近乎灼热的探究和……一种云昭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此泉……可压制……甚至净化……本源寒毒?”玄翊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云昭心中剧震!他体内的天道诅咒……是寒毒属性?!灵泉竟能克制?!
“弟子……不知……”云昭谨慎回答。
玄翊不再言语,他首接盘膝坐在了灵泉边,闭上双眼。一股柔和而强大的吸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灵泉中的金色泉水如同受到牵引,化作丝丝缕缕的精纯能量,缓缓涌入他的体内!
肉眼可见的,玄翊那万年冰封般冷峻的容颜上,一丝极淡的、几乎从未有过的舒缓之色,悄然浮现。
云昭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空间暴露了!灵泉暴露了!而且……玄翊似乎找到了利用灵泉压制他体内诅咒的方法?!
这三日之约,看似是她的危机,却似乎……也成了玄翊的转机?!
事情的发展,己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