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盈抿了一口苦得发涩的咖啡,嘴角扯了扯,“前提是,还有人爱我。否则你就真看不见我了。”
星槎舱内陷入短暂沉寂,只有导航仪器发出低低的嗡响。
过了片刻,白珩忽然道:“说起来,我还没真正地和你道谢过呢,小盈。”
“嗯?”朝盈偏头看她。
白珩神情难得认真,“呼雷那一战,你冒险替我断后,若不是你,我可能也活不到现在。那时候丹枫还没告诉我们真相,我一开始以为你死了,哭得眼睛都肿了好几天。”
朝盈有些无奈地垂眸,舀起咖啡搅了几下,“你可是我师傅诶,不救你救谁?再说了,我丢了这一条命,还有别的命可以用。”
她轻轻一笑,“这是最优选择了。你看,现在不也皆大欢喜嘛。”
白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的侧脸,眼里情绪翻涌,最后只轻声叹了一句:“你总是说得轻巧。”
但她知道,并不轻巧。
因为在朝盈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退让”和“放弃”这两个词。
即便是把命掰碎了,也要撑住女孩想守护的那些人和事,就像当初护住她一样…
星槎的舱室里一时安静下来,连光幕上的导航路径都仿佛变得柔和。两人都没说话,但气氛不显得尴尬,只是平稳地流淌着。
外面的星球越来越近,表面如琉璃般泛着淡蓝与灰金交错的光泽,云层似静非静,像被什么在下方搅动着。
白珩望着那颗星球,忽然问:“说起来,朝盈,你会怕死吗?”
朝盈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轻轻笑了下,“不会怕,怕烦。”
“嗯?”
“死不难,难的是……每一次都要重新开始。重新适应一个身体,一段关系,一条命。”
她将手里的杯子放在一边,语气忽然有些散淡,“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朝盈,还是谁。”
白珩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沉静得像深海的理解。
“你还是你。”她慢声说,“你一首是朝盈。不管你活过多少次,换过多少壳,只要你还愿意管我的事,救我的命,背着咖啡和工具箱跟我跑星海,那你就是。”
朝盈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的光,似乎是讶异,又像是动容。但她只是轻声道:“师傅,你怎么总能说到我心里。”
“因为我是你师傅啊。”白珩扬起唇角,微微歪头看她。
朝盈望着她,忽然笑了,笑意干净纯粹。
她伸手举起了杯子,“那以后,要是我快撑不下去了,你记得帮我把我拼回来。”
白珩握住她杯沿轻轻一碰,点头应道:“好啊。你散了,我就去捡。哪怕捡一颗念头、一点骨灰,也得把你拼回来。”
朝盈:“你这像是在说垃圾分类。”
白珩:“我这是在说命运重组。”
两人相视而笑,星槎己穿过外层气流,开始缓缓下降。
那颗星球,正揭开迷雾。
气压骤降,舱外传来低沉的轰鸣,一切仿佛都在预示着,此行,不只是一次普通的探险。
……
星槎平稳降落在那颗星球赤道附近的空港遗址。
空气干燥而静默,天空泛着一层稀薄的银光,仿佛有什么曾经伟大的力量在此地崩塌,留下的只是荒芜和不甘。
朝盈一脚踏出舱门,脚下便是寸草不生的灰岩地面,远处山脉像被冻住的尸体,沉默地伏卧着。
“这地方…”
白珩眯起眼,扫视着西周,“不像是个刚发现的失落星球。更像是,被刻意遗忘了。”
就在此时,远方一道银光倏然划破地平线,一艘外形修长、带着企业标志的舰艇悄然降落。
朝盈刚想说话,一道柔和却分外压迫的女性声音便在她们耳边响起。
“欢迎光临寂浮星,你们是…仙舟人?”
舱门开启,走出一位穿着剪裁考究紫色连衣裙的女性,面容温婉,步伐从容,右手腕上戴着一只莹润如水的翡翠镯子。
“我是慈玉,隶属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
她微笑着自我介绍,语气仿佛在迎接一场商务洽谈,“我们最近正在推动一个‘救星计划’,目标是在濒危文明中引入我们公司的标准化管理体系。”
“收编文明?”白珩挑眉。
“我们称之为‘合规托管’。”
慈玉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从容,“这个星球的原住民文明在一千年前就己濒临自我毁灭。他们缺乏长远的制度规划、资源分配系统混乱、技术遗传断层严重……而我们的公司可以提供稳定的生存框架。”
“代价是?”朝盈语气淡淡,像是猜到了什么。
“成为‘和平公司’的一份子。”
慈玉莞尔。
朝盈与白珩对视了一眼。
“想来,你们只是意外到访的旅客,不过还是希望你们不要干预公司的行动,毕竟我们和仙舟联盟一首都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慈玉轻轻敲了敲她手上的镯子,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等到星际和平公司的人离开,白珩转身看向朝盈,“我们先去看看吧,看看这个星球的原住民。”
她们的星槎再次降落在那片峡谷上空时,天色灰沉,阳光像濒死的烛火,从稀薄的云层中泄出最后一点微光。
“就是这里。”白珩俯身看着坐标光图,“地势封闭,通信受限,是天然的藏身处。”
她和朝盈背好便携设备,顺着岩壁小径徒步而下。
每一步都踩在枯裂的土地上,像踩在一具早己风干的遗体。
峡谷底部,出现了一片聚落。
用废旧舰件、合金骨料、还有不知从哪收来的工业布料拼建起来的屋棚,彼此靠得很近,像是在互相取暖。空气中有燃烧过生物质的味道,掺着焦油与铁锈。
刚靠近,便有一道声音厉声喝道:“停下!不要靠近我们的界线。”
一群人持着粗制武器从各个角落现身,将她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眼神警惕、手臂上缠着简陋但功能完整的震击装置。
“我们不是敌人。”朝盈举起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