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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劫匪不会留着见过他真面的人质。

萧瑾轩一如以往那般谦和笑着,总给人一种温润如玉却有距离之感,像是从未对谁人交付过真心。

“公子也是去祈福灯会的吗?”落霜抬眸凝望着他,见他点头,又道,“现在灯会应该还未结束,不如我们一同去点灯吧。”

万千孔明灯齐飞向天幕,如流萤如繁星,将夜幕点缀得灿烂辉煌。

落霜仰着头看渐渐远去的孔明灯,在灯光的照射下,她的面庞泛着迷人的光泽,柔和美好。

萧瑾轩侧过头无意间看见落霜脖颈有一道红痕,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你受伤了。”

落霜下意识捂住了袖口,“没……没有。”

“是方才我用坠珠打落歹徒时,刀划到你了吗?”萧瑾轩想查看落霜的伤口,却又碍于男女授受不亲,正抬起的手只能又放了回来。

只是她为何攥着手臂?

落霜这才意识到萧瑾轩说的是脖间的伤,连摇摇头道:“无事,这只是那歹徒的刀蹭到的,与公子无关,而且不痛不痒,公子不必在意。”

那夜萧瑾轩为了护落霜安全,亲自将她送回南街戏班,再回到王府时已是深夜时分。

他没有想到付诗正在揽月阁中等他,一进屋子便迎上母妃严声的话语:“今夜你便跪在此处,好好反省反省,为何夜半都不知归家。”

还不等萧瑾轩解释一二,付诗就拂袖而去。

为父母祈福也是错吗?为救人护人也是错吗?

可是付诗的心跟膝下地面一样冰冷。

后来萧延青请过落霜来府中唱了几回戏,一来二去,萧瑾轩又碰到过落霜几次,便逐渐相熟起来。

如果只是因为落霜长相美艳,或是富有诗情,萧瑾轩怕是不会过多在意她的,因为如此女子他见过许多许多,那些世家贵族的小姐无不是这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他没有想到,落霜光鲜夺目的背后,竟是千疮百孔的苦楚。

萧瑾轩终于还是知道了落霜的伤疤,那日她紧张的捂住袖口,是不想让人看见她手臂上布满的可怖疤痕。

其实也不只是手臂,她的背上腿上,无不有新伤旧伤。

南街戏班白日里一片祥和,客流欢声,但夜里的黑暗,落霜最有体会。

班主高铭长相鄙陋,又有一脸麻子,从小被指着鼻子嘲讽,这也让他成了一个阴冷暴虐的人。

他开戏班,招募美艳戏子,就是想让那些人知道,再好看的人儿,在他这里也只能卑躬屈膝讨口饭吃。

可他嫉妒啊,嫉妒那些顶着美貌面孔获得满堂喝彩的伶人,他心中越来越恨,便只能借口表演不佳来不断的发泄怒火在班里那些出色的伶人身上。

此前是落霜的师兄师姐,如今便是她了。

班中伶人不是没有想过逃出生天,可这些为了生计卖身进戏班的人又能逃到哪里去?再说,高铭手中攥着他们的籍契,他们若是逃跑便会被官府缉拿,只能过躲躲藏藏的日子。

落霜本就是孤儿一个,也是受高铭收留才能活到至今,先前她一直以为真是自己失误班主才会责罚于她,可后来她不管如何努力如何出众,高铭还是少不了对她又打又骂,甚至用沾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她,她才终于醒悟。

哪有什么鞭策上进,不过是将对别人的报复施加在她身上。

可高铭终究是养了她这么多年,落霜暗自决定,再为他唱几年戏,帮他赚些钱财,也为自己以后的生活积蓄些银钱,她便要永永远远离开京都,去寻找自己的光亮。

或是对落霜表面光鲜背地艰难的境遇感到惺惺相惜,或是欣赏她的坚韧与努力,萧瑾轩慢慢对落霜产生了别样的情绪。

而落霜也没想到,她一心要追寻的光,竟然会出现在她最想逃离的地方,而且,那还是一束她无法触及的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