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那噩梦般的熟悉画面如汹涌潮水般涌上心头。
记忆里，狂风呼啸，烛火飘摇，一抹刺目的红衣肆意张扬，那女人如恶魔般将她禁锢，动弹不得。
紧接着，她与自已最心爱的徒弟缠绵的不堪一幕在眼前无情上演，每一个细节都如利刃狠狠剐蹭着洛云裳的心。
“啊——”
洛云裳只觉脑袋仿若被万千钢针猛刺，剧痛袭来，双腿一软，轰然瘫倒在地。
她双手抱头，十指深深嵌入发丝，痛苦的嘶吼从喉咙深处迸发。
“含星……我们可以回去的……对不对？就像现在一样……”
洛云裳的眸子逐渐赤红，她似是在做什么激烈的斗争，但最后还是松开紧握的拳头。
屋内之人似乎听到了什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打破，紧接着，江含星和红鸾神色慌张地推门而出。
只见洛云裳狼狈地跌倒在地，平日里那袭飘逸的裙摆此刻凌乱地散落在四周，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几缕发丝从鬓角散落，更衬得她楚楚可怜。
二人见状，匆忙几步上前，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将洛云裳扶起。
江含星满目担忧，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师尊，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有恙？”
洛云裳双眼无神，过了许久，才牵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声音轻柔却又透着一丝落寞：
“我……一个人待着，心慌得厉害，想着出去走走，散散心……”
江含星暗自思忖，如今洛云裳记忆错乱，只记得自已和东方玥。
可是东方玥昨晚被自已上了强度，已经彻底废了，好在自已身负阴阳炉鼎体，还能勉强支撑着下床活动。
江含星与红鸾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旋即看向洛云裳，“师尊，弟子陪您出去逛逛吧。”
洛云裳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轻轻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如今正值桃花肆意绽放之际，放眼望去，漫山遍野被晕染成一片绮丽粉霞。
而论及桃花之绝美，青丘之地独领，灼灼桃华汲取了天地灵气，每一瓣都娇艳欲滴，风情万种。
江含星陪着洛云裳漫步其间，不知不觉便踏入一条长街。街道两旁，桃枝交错纵横，繁花似锦，微风拂过，花瓣纷扬飘落，如一场梦幻花雨。
洛云裳莲步轻移，蓦地，她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悄然止住步伐，抬眸望向那片烂漫花海。
日光透过花枝缝隙，洒在洛云裳脸上，映出斑驳光影，她就那样静静地伫立着，眼神里流淌出无尽的眷恋与哀愁。
江含星抬眸，瞧见洛云裳目不转睛地望着桃花，怔愣出神，不禁轻声问道：“师尊可是喜欢桃花？待弟子回九霄宗，便在院子里多栽些桃树，让师尊日日都能赏玩。”
洛云裳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浅笑，却未言语，片刻后才悠悠开口：“如今桃花开得这般明艳动人，我若不静心欣赏，倒显得不解风情了。”
江含星闻言，微微一怔，在他记忆深处，师尊洛云裳向来自持冷静，果敢坚毅，极少这般流露出细腻情思，多愁善感更是与她不沾边。
洛云裳似陷入回忆，接着说道：“为师从前还未执掌九霄宗时，有一次外出行动，因我决策失误，致使随行同门伤亡惨重。当时，我满心惶恐，害怕师尊知晓后，会将我处以极刑。”
她微微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可我也明白，一人做事需一人当，便毅然回了九霄宗，主动承认行动失败皆因我一人之过。”
“那时，师尊并未过多苛责于我，只是让我待在院子里，好生反省。”
洛云裳的眼神有些放空，仿若又回到了那段煎熬的时光，声音也越发低沉。
“在那院子里，我第一次发现，墙角竟有几株野桃树，平日里毫不起眼，在春日却也努力绽放。”
洛云裳抬手，接住一片花瓣，“我就对着那些桃花，思及同门的惨状，满心都是愧疚。那时我便发誓，往后定要变得更强，护好身边之人。”
江含星静静听着，从未听过师尊提及这段过往的他，心中泛起复杂涟漪。
“后来啊，那几株野桃年年花开，我也一步步走到如今。只是……”洛云裳话语戛然而止，“斯人已逝啊……”
洛云裳抬眸，目光深深望向江含星，语重心长地开口：“玥儿与你，皆是为师首次收入门下的徒儿，从前我只知潜心修炼，这教导他人功法，也是头一遭。虽说为师修为尚可，可要论育人之道，怕是比乡野村夫强不了几分。”
她顿了顿，似是鼓起莫大勇气，“若有朝一日，师尊不慎做了错事，累及于你，你……可愿原谅为师？”
江含星闻言，心尖一颤，脑海中瞬间闪过曾经被洛云裳囚禁的那些暗无天日的画面，痛苦、迷茫的情绪一时翻涌而上。
可此刻，当他抬眼望向面前这位亦师亦母的女子，满心的怨怼却又在瞬间消散。
“是真的，你永远是我的师尊。倘若不是你，弟子恐怕早已惨死，连白骨都已化成灰。”
江含星并未说谎，只是他一回想起自已竟然被师尊强行霸占，总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罢了罢了，现在师尊脑子不清醒，一切还是等师尊记起来再说吧……
洛云裳眼中满是期待与不安，忍不住又追问道：“真的？”
江含星点点头，“真的！”
洛云裳听到这般坚定的回答，眼眶泛红，她抬手轻轻抚上江含星的肩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似被哽住，半晌才憋出一句：“好孩子……”
江含星满心疑惑，暗自思忖洛云裳为何会无端说起这些，但是在返程途中，洛云裳的神色明快了许多，脚步都轻盈起来。
行至热闹集市，洛云裳立在卖糖葫芦的摊前不愿离开。
江含星知晓她是想吃糖葫芦了，可是又没带钱。
“师尊，想吃？”
洛云裳看着江含星，轻轻摇了摇头。
江含星轻笑一声，走向卖糖葫芦的小摊，买下一支最大最红的糖葫芦，双手递到洛云裳面前：“师尊，您慢用。”
洛云裳接过，却并没有立刻吃，只是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糖葫芦，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这是含星给我买的……他这是原谅我了吗？
念及此处，洛云裳眉眼含笑，轻轻咬下一颗糖衣包裹的山楂，酸甜滋味在舌尖散开，她享受地眯起眼睛。
江含星在旁静静看着，只当师尊是想体验这平凡人间的烟火气，便也不多过问。
“含星，过几日我们便回九霄宗吧……”
江含星想着几人离开九霄宗也有些时间了，若还不回去着实不好意思，于是回答道：“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