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夏老太听到说话声,呲溜一声从外面蹿了进来,一把将夏老二手里的钱袋子给抢了过来,撇嘴道:“既然醒了,那就没必要花钱去请大夫了。”
“我看也没多严重,今天就算了,明天跟我一起去地里拔草。”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大孙女平时闷不吭声的,居然能干出寻死的事来,为了防止她再作妖,必须把人放在自已眼皮子底下看牢了。
李秀芹擦了擦眼泪,小声道:“娘,枝枝今天流了这么多血,身子还虚着,就让她在家里多歇两天吧!”
大房的银宝跟元宝都壮的跟头牛似的,却整日游手好闲,老太太也不说让人去地里帮忙拔草,偏偏就知道压榨她的两个孩子。
只不过她也只敢在心里吐吐槽,到底是不敢说出来。
这话又引来夏老太一阵骂骂咧咧,最后还是夏老头在外面把烟斗缸子在桌子上重重敲了几下,老太太这才消停了,不过出去的时候脸拉得老长了,就跟谁刨了她家祖坟似的。
夏家是三进的屋子,夏顺安一家五口住在西屋,前后有三间房。
他们老两口就住在阳光更好的东屋。
而夏友安一家就住在靠南的屋子,以前孩子小,他们一家四口挤在一个房里。
后来孩子大了,就把旁边放杂物的屋子收拾出来了,中间就是灶房和饭堂。
李秀芹又对夏友安道:“当家的,你先把牛车赶回去还给里正叔,我去给枝枝做点吃的。”
夏友安应了一声就出走了,李秀芹也直接去外面做吃的去了。
很快,外面又传来了夏老太的骂声:
“她寻死还寻出功劳来了?好不容易攒的几个鸡蛋,过年都舍不得吃,就是为了拿去镇上换点钱贴补一下家用,你倒好,一上来就给她吃两个?”
“喝点野菜糊糊就行了?不够再吃两个窝窝头?”
李秀芹看着她哀求道:“娘,求您了,枝枝刚才流了很多血,您就让我给她吃两个鸡蛋补补吧?”
老太太将装鸡蛋的瓮子紧紧抱在怀里,生怕老二媳妇过去从她手里硬抢。
夏枝枝没想到有朝一日吃个鸡蛋还成了奢侈。
她撑着身子从炕上爬起来,然后扶着墙移到门口,有气无力道:“娘,阿奶说得对,我这次寻死本来就不对,哪有脸吃鸡蛋。”
夏老太高傲的扬了扬下巴,脸上尽是得意,心说这死丫头还算识相。
只不过,她还没高兴热乎,就被夏枝枝接下来的话给气炸了。
“娘,我突然觉得脑袋晕的厉害,气儿也不够用,你还是让爹把我送到镇上去找郎中看看?”
“听说失血过多的人,随便抓点好的滋补药膳回来一喝就好了,咱也不买多的,就买半个月的就行。”
“那药膳也不贵,一天也就一两银子。”
夏老太:……
虽然她见识短,没听说过啥滋补药膳,可是这丫头现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她是真怕她去镇上找郎中。
而且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糊弄人的。
老太太虽心有不甘,可是跟鸡蛋比起来,去镇上找郎中花的钱明显比那更多,最后不情不愿从瓮里掏出了一个鸡蛋。
夏枝枝倚在门框上看着她这抠抠搜搜的样儿,又捂着胸口满脸虚弱道:“阿奶,一个鸡蛋恐怕不够,要不我还是去镇上找郎中抓药膳回来喝吧!”
夏老太气的磨了磨牙,最后一瞪眼,又磨磨唧唧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鸡蛋。
“吃吃吃,就知道吃,啥事没干让我倒贴两个鸡蛋,我们家怎么摊上你这个讨债鬼!”
说着就抱着瓮子气呼呼走了。
李秀芹捧着两个鸡蛋,如获至宝一般,生怕老太太反悔了,赶紧就冲到灶房里去做了。
没一会儿,她就端着一个缺了角的瓷碗进来了。
碗里是野菜糊糊,上面卧了两个荷包蛋,还有昨天吃剩下的窝窝头。
“枝枝,你快把这鸡蛋吃了,给补补。”
“本来是想给你放点糖的,可是你阿奶把柜子锁起来了……”
夏枝枝安慰道:“娘,没事,荷包蛋不放糖也好吃。”
这几年地里收成不好,所以庄稼人平时都是省着吃,就怕碰到什么突况。
如今开春,山上野菜都出来了,家里基本顿顿都是野菜。
碗里的糊糊,应该是野菜切碎了,然后混着荞麦粉一起煮的,也没有油水,瞧着黑黢黢的,一看就没食欲。
估计是因为饿惨了,不然这种东西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夏枝枝用筷子挑起碗里的糊糊吃了一口。
发现居然还不错。
就是味道有点淡了,若是在上面淋上油泼辣子和醋蒜汁子,应该会更好吃。
嗯,等以后有条件,她就让她娘这么做。
虽然饿,但是她也只吃了个八分饱,吃太撑对胃不好。
见她娘一脸诧异看着碗里留的那个荷包蛋,夏枝枝开口解释:“这个留着给杉杉吃。”
他们家不得老太太喜欢,加上她们姐妹俩又都是女孩,估计平时都没啥机会吃到鸡蛋,所以这个还是留给她解解馋。
李秀芹见大闺女这么体贴懂事,想到她如今的处境,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田金桂今儿一大早回了一趟娘家。
刚走到村口,就见几个女人聚在槐树底下,一个个说得唾沫横飞的。
她直觉有大事发生,忙凑了过去。
孙大嘴一看是她,立刻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把人拽过来,挤眉弄眼道:“哎哟,顺安媳妇,你这一大早上哪去了?你们家可出了大事啊!”
田金桂可太知道这个人了,平日里一张嘴最喜欢扒拉东家长西家短的,唯恐天下不乱。
她哼了一声:“你是谁啊?我去哪儿难不成还要跟你报备啊?”
见她转身要走,孙氏也懒得再卖关子了,一口气把刚才发生的事儿全说了出来。
田金桂一听说枝丫头为了逃婚跳山寻死,然后就一路飞奔回来。
一路跑一路在心里祈祷:她的摇钱树可千万别出事啊。
此刻,堂屋里,她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看着夏老太问道:“娘,我听人说枝枝从山上跳下来了,人没事吧?”
夏老太想起刚刚白白搭进去的两个鸡蛋,就肉疼,没好气道:
“她皮糙肉厚的,能有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