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鱼翔之脉换句话来说就是死脉，但这样首说对宋长安的打击可能有些大，顾郎中便换了个文雅些的说法。
“怎么会？”石头惊呼出声。
石头他娘见屋内氛围凝重压抑，拉着神情惊愕的石头出去了。
宋长安似乎也不愿意相信。
他整个人有些发抖，握成拳的双手松开又合上，合上又松开，如此反复导致指节泛白。
内心似是挣扎良久，他喉咙中溢出一道干涩的声音：“还能治吗？”
顾郎中看着面前身材瘦削的少年，有些心疼，这小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不好说。”
“这脉象太过微弱，比之这女娃娃当时的脉象只弱不强。女娃娃年纪轻能挺过来，她老人家就不好说了。”
老者说这话时目光又看向了李常宁。
而且这女娃娃不仅仅是因为年纪轻才能挺过来的，她似乎，有别的什么能力。
李常宁大大方方地回望，额上还有浅浅的疤痕。
顾郎中探究的目光审视她良久，最终撇开眼。瞧这女娃娃的样子，他一时也拿不准主意了，难道她恢复的那么好真的是上天恩赐？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也不是……”
顿了顿，顾郎中思索片刻，无奈开口道：“我这半吊子医术最多只能再续她老人家半月性命。”
续这半个月的命，若宋奶奶能醒过来，与宋长安一起度过这最后的时光总是好的，可若是她醒不来，在昏昏沉沉中就此长眠，那于她，于宋长安，都不是一件好事。
可不管怎样，至少还能活半月。
“半月之后，听天由命。”
宋长安知道他那半吊子医术的话术是自谦的说法。
顾郎中祖上当过御医，十里八方的人生了病都是要请他的，他医术如何他自然是知道的，但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听天由命，叫他如何能接受听天由命？那可是与他相依为命十几载的至亲之人！
少年看着床上躺着的白发老妇人，眼睛渐渐。
他真的，无法接受。
“哦，对了，宋家小子！还有一法！”
顾郎中一拍大腿，似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声音浑厚中带着一丝喜悦，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道：“桑家！”
桑家？
“可是宛城医术世家桑家？”李常宁轻声询问。
不知怎么的，一听到这两个字，李常宁脑海中便不由自主的冒出了这个名号。
李常宁也没多想，她活了那么久，大概是以前听人说起过或是认识过宛城桑家的什么人。
“对，宛城桑家！”顾郎中言语之间的欣喜也感染了情绪低落的宋长安。
少年的眸光闪亮，有浅浅的泪光，也有抓住一丝希望的希冀。
“可宛城距此百十多里路，一来一回就要小半月，脚程再快也要七八天。”李常宁道。
“没事儿，时间不是大问题，镇上总会有往宛城去的车马，到时候搭一程就好。我怕的，是这桑家人……”顾郎中顺着胡子，只怕这桑家人不好请。
宛城桑家医术世家美名在外，他也只是听说过，从未和桑家人有过接触，虽说医者仁心，可难免他们不会恃才傲物。
而且，桑家曾为当朝皇帝诊治过疑难杂症，如今让他们来看一个乡野村妇，这……
顾郎中现在有些懊恼自己头脑发热，口快了，给了宋长安希望，可这个希望却如同没有一般渺茫。
“我有办法请桑家人，顾爷爷，谢谢你！”宋长安垂眸思忖，随后抬头真挚地道谢。
他听得出来顾郎中的话外之意，可纵使再难，他也得去走一遭。
“石头，来帮个忙！”
石头推门而入，他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长安哥。”
将宋奶奶带回了家安顿，顾郎中给她施了针，随后又是抓药又是煎药喂药的，折腾了好一会儿。
待一切安置好，己是月上梨树枝头的时分。
李常宁抱着白糖站在门口，她背后是寂静的月夜，面前是点着烛光的同样寂静的室内。
白糖今夜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窝在她的臂弯里，乖巧地过分。
宋长安正在翻找东西。
烛光摇曳，他映在墙上的影子不时被拉长又缩扁。
“明日就出发吗？”
“嗯。”宋长安回应着，一边手上动作不停，从箱子底翻出了一块西西方方的东西，巴掌大小。
他用衣袖擦了擦，拿着那东西走到桌子前，就着烛光，李常宁看清了，那是一块令牌，泛着一股奇异的药香。
上面有一个篆书的“桑”字。
“桑家的令牌？”李常宁疑惑出声。
他说有办法请桑家人，就是指望这个令牌？只靠这个真的可以请来桑家人吗？
相较于此，她更好奇的是，宋长安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令牌。
宋长安当着她的面拿出来，本就没想瞒她，他答道：“是。”
“这是当初我被奶奶捡到的时候裹在包裹我的锦被里的。”
“这么说，你有可能是桑家人？”
少年眉眼低垂，手指摩擦着那个“桑”字，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李姑娘明日便也离开吧。”
李常宁瞧着他的模样，登时生出一身反骨来。
她走到宋长安面前，微微抬头，说道：“我自然是要走的，不过本来没想好要去哪儿，如今……”
少女看着他手里的令牌，接着道：“如今我仔细想了想，我竟然知道宛城桑家，说不定我认识桑家的什么人，我便同你一起去宛城。”
你让我走，那我就走喽，可是我们很不巧正好顺路。
李常宁扬眉，唇角微勾，素来清冷平淡的面容带着些许得意之色。
宋长安抬眸，呼吸倏然滞了一瞬。
美玉微瑕，却有别样破碎的美。
李常宁便是那块美玉。
她身着一袭粉色坦领衣裙，乌黑的头间松松地绾着木簪，柔顺的长发垂在脑后，随风微扬。
淡如远山的纤细秀眉轻轻扬起，浅色的眸子盈满了月辉，瞳孔深处凝着层次分明的色彩。她的睫羽不长，但卷翘纤细，放在这双眼睛上十分恰当。线条流畅的鼻子下，是微微勾起，带着笑意的泛着健康血色的薄唇。
即便额头有一道浅浅的疤，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她美的那样松弛，清冷。
少年眨了下眼睛，动了动唇，与李常宁错开目光，最终只无奈说了句：“随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