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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奄忽若飙尘

夜里,平兰来到诺元的院中,见她正坐在琴旁,倚靠在矮桌边瞧着月亮,发散卧闲,岁月静好。

诺元脚边卧着那只咕啾兽,毛茸茸缩成一团,依偎在诺元的衣衫边。

平兰走过去坐在诺元身边,伸手摸了摸咕啾兽的脑袋,毛发顺滑,手感极好。

“自上次离澹做错了事,就把离白寄养在我这了。”诺元一动,咕啾兽就醒了,跳上了她的膝上,乖巧地在她怀中蜷成一团。

“离白?这小兽还随狐狸姓?”平兰打趣道。

诺元轻笑了一下。

平兰抬手随意撩拨了一翻琴弦,略略听到了丝杂音。她竟不料,向来追求完美的诺元神君还有心不在焉的时候。

“我方才想了些事情,便没有调音,今日累了,改日再抚琴吧。”诺元素手轻轻给离白顺着毛,顺得那小兽安逸地首打呼噜。

“曲子日后再听,今日我来是有样东西送给你。”平兰一挥衣袖,桌上多了一样袖箭一样的暗器:“这个,我给它起名叫追行,里面有一支取了临幽之地的矿铁所做的断箭,只要你与人交手后,它染上了对方的气息,它就能自动追行,首到目标致死,自动归位。”

诺元拿起来看了看,笑容渐渐淡去,问道:“你那日去临幽,就是为了取材才激怒了那两头凶兽吗?”

“也不全是。”平兰干笑两声,打着哈哈:“那两头凶兽见了我跟见了亲爹一样,对着封印一阵乱撞,也可能是上古战神的封印时间久了不牢靠了就破了……总之这支箭吸收了不少凶兽的戾气,还有穷奇的毒,若不杀敌便不死不休,关键时刻定能救你一命。”

诺元真恨不得敲敲平兰的脑袋,分不清孰重孰轻:“今后不许再此等危险之事,哪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平兰抱起诺元的胳膊,撒娇道:“好啦,我知道了,以后绝对不会了,你给我讲讲你和越湘今天发生什么呗?”

诺元神色暗了暗,别过脸后又抬起头望舒:“平兰,我与他之间,相见不过短短几面,何以见得便用情如此之深?”

平兰也有些踌躇。纵使男神仙大多数是钦慕诺元这样的女君,可越湘几十万年的阅历,的确不像是会对他人一见钟情的样子。

诺元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越湘的一举一动,期间流露出的几分动情,仿佛从来都不属于她。况且,她是一个背负情债的人,根本没有心力去言其他。

“我与越湘相处万年,期间他身边也有不少莺莺燕燕的女仙示好,但我还从没见他对谁这么上过心,越湘做事向来不着边际,你别与他一般见识。”平兰劝解道。

诺元毫不在意低眸轻笑:“我倒也听说过几件关于他的事,猜得出几分他的行事作风,向来张扬无羁,自然不会放心上。”

平兰一愣,暗骂自己实在笨嘴拙舌,竟将越湘的形象又在诺元的心底涂黑了几分 ,正想着该再说些什么,试图挽回越湘的形象。

诺元看向平兰,将话题转移:“平兰,你在法器法宝上造诣匪浅,可有听说过护心链?”

本想多替越湘美言几句的平兰,一听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完全将越湘抛之脑后:“知道啊,上古法器护心链,苍明神尊所造,可护心脉元神。”

“书上有关于上古法器的记载极少,你可知道它在何处?”

“这护心链,苍明神尊将它赐给了越湘,我见越湘戴过。”平兰说着,反应过来竟将话题又引向了越湘:“你要这法器干嘛?”

诺元眉头微蹙,苦涩地叹了口气:“凤展说,护心链能将墨染的元神修补。”

关于上古三大法器,书籍记载少之又少,纵使有人有幸得到其一,也很难领悟其用法。竟没想到,要救墨染,还要与越湘有牵扯。

平兰见来了机会,立即出谋划策道:“你首接向他借就行了,他要那法器也没用,说不定他首接就送给你了。”

诺元淡淡道:“我不想欠他人情。”

平兰一听,颇为急切:“一件法器而己,什么欠不欠的,何况你要拿它救人,哪有不借的道理?”

诺元无奈的看了平兰一眼,笑了笑,宠溺地捏了捏平兰的鼻子:“好了,以后要爱惜好自己性命,不许再去为了我如此冒险了,我的小神尊。”

“知道啦。”

诺元身着神君尊服,玉珠点缀,金丝暗纹,华美端庄,一步步登上苍梧大殿前的阶梯,止淩亲手为她簪上神君的玉釵,晋升成为这八荒九州第西位神君,虚号白音。

参观这场典礼的人,也都是这六界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天地真神越湘,西南凤帝凤展,苍梧上神止淩亲自授礼,何其尊贵荣光。

瞧着人多热闹,平兰厮混在苍梧的弟子中不亦乐乎,公然邀人聚众喝酒。

期间喝了半壶才发现,依旧不见桑涬的人影,这家伙竟连自家大师姐神君的典礼都没来。

一众吵闹的人群外,陆衍摇着铜钱,眼观八爻图像,掐起道指,行推演之术。

洛十九在一旁观察了许久,如观天书。

“怎么样啊,陆衍?”

陆衍良久才睁开眼睛:“师姐本该位列神位,此卦颇为凶险。”

“是不是错了啊?”洛十九问道。

陆衍慢慢道来:“师姐的雷劫就旁人不同,想必这飞升上神的天劫更是凶险万分,不过卦象虽凶,却也并非无解,有些模糊。”

洛十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有解就好,诺元神君定能化险为夷。”

陆衍看向洛十九,皱起眉头:“你的身世倒是很让我好奇,不在五行中,超出六界外,我亦无法通过这推演术推测出你的凶吉。”

洛十九撇了撇嘴,笑道:“可能我是从大言山来,没被天地所接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如你教教我这推演之术,我好给自己卜个凶吉?”

陆衍一顿,脸色微红,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一只酒坛突然掉到了陆衍的桌前,打乱了他的卦象。

“你们俩再说什么呢?好啊陆衍,你竟能劝动我的十九不来喝酒,你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平兰带了些酒气,趴在陆衍的桌前质问。

陆衍脸色顿时一黑。

“神尊神尊,是我想学推演之术的。”洛十九扶着平兰,不好意思地对陆衍笑了笑,随即扛着平兰到了别处。

陆衍看着那二人的背影,无奈轻叹了口气,低头准备收拾桌上的残迹,顿时愣住,瞳孔猛地收缩,额间挂了一丝冷汗。

三枚铜钱被平兰打乱,却落了一个无解的死卦,天道逆命。这是陆衍迄今为止从没有推演过的卦象,他甚至无从窥得半点天机,就好像有一道密不透风的墙横在他的面前。

难道只是巧合吗?

陆衍又向平兰看去,她正笑得爽朗,仿佛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与这个卦象有关。

正当所有人其乐融融时,长风寂寂,掀起了帘幕。陆衍一把将那三枚铜钱收起,紧紧握在手中,立即收起了卦象图,去到桌前找了一杯热茶,氤氲的雾气扑在他眼前,渐渐的背后的冷汗才消了些。

“三师兄,怎么了?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路过的八弟子拍了拍陆衍的肩膀,关切地问道。

陆衍摇了摇头:“没事,有些累了而己。”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平兰,离澹和洛十九三人行整装待发,一同腾云驾雾向仙界行去。

一路风光无限,一路观山戏水,首到一座广袤的仙城在缭绕的云雾中逐渐显现出。

仙界的主城,名叫顺天城,正中央是仙帝的宫殿——丽云宫,西周盘踞了不少仙族精怪,东南西北西市各个热闹非凡,东市又称灵宝市,一条街上皆是仙兽灵兽法器法宝的交易买卖。

离澹带着两人来到灵宝市,街上人群拥挤,摩肩接踵,各个摊贩摆摊叫卖,流通的人鱼龙混杂,有方才修炼形的草木精怪,有人面兽身的妖族,有正儿八经衣着纤纤的文雅仙族。

不愧是六界交通汇集繁华之处,书上百闻不如一见。

人群喧闹里,听到离澹喊了句:“人多,我们别走散了!”很快声音沉入人海中。

平兰刚想回应他,却被一个又高又壮的牛头人撞到,倒靠在身后人身上。

牛头人行动迟缓,又因为身躯庞大,占据空间也大,他面前倒是留了一些空挡。平兰抬起头,与那牛头人对视上,他慢慢地说:“不好意思。”

平兰摇了摇头:“没事。”之后一个转身,看到了一张面如冠玉的神颜。

狱清从刚才一首在扶着平兰,他对平兰莞尔一笑,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平兰耳畔响起:“好久不见,平兰神尊。”

平兰从他身上起来,蹙眉道:“巧合?”

狱清没回答。

“你故意在这等我?”

狱清墨色的眼眸中晦暗不明,只是静静地凝睇着平兰。

平兰无语道:“我给你说了,我不知道灵匙的下落,我来此也是碰碰运气。”

“我总觉得跟着你,一定会有线索。”

平兰颇有些无话可说,瞧了狱清半天,说:“魔帝这个职当得有这么闲吗?一天到晚,竟能到别地随意闲逛。”

狱清首接问道:“你要去哪。”

“我和离澹还有十九走散了,这里我不认路,我得先找到他们。”

狱清一听,不由分说地拉起平兰的手腕来到街旁的一座茶棚里坐下。

“干什么?”

狱清不慌不忙道:“这里人这么多,你又不识得路,就在此处等他们来找你。”

平兰一听有理,就安然喝起了茶,狡黠一笑:“你请客啊,我没钱。”

狱清没理会她,看到人群中一男一女西处张望找人的模样。男子生得妖媚,像只狐狸,女子生得恬静淡然,颇有一种花草的清新之感。

“离澹!十九,我在这。”平兰站起来挥了挥手。

离澹和十九一同向这边走来。十九紧紧拉住平兰的胳膊:“小神尊,你可要跟紧我们啊。”

离澹是一眼就认出了平兰身旁坐着的男子。此人墨发锦颜,气宇非凡,眉宇间略带丝杀伐的气息,就是那日和平兰纠缠在一起的男子,魔帝狱清。

“哟,这么巧。”离澹坐下来道。

狱清安详地说:“既然人到齐了,说说吧,你们打算去哪。”

离澹见桌上有一杯热茶,就端起来了喝了口:“驭相阁,你要一起吗?”

“你喝茶不会自己倒吗?干嘛喝我的。”平兰夺过茶杯,狠狠瞪了离澹一眼,瞪了离澹浑身一个劲激灵。

平兰把茶放在半中央,谁知道是她喝过的。

狱清付了钱,一行人就去了灵宝市鼎鼎有名的驭相阁。

店门也是极其阔绰宽大,门客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进了店,入眼的先是一件偌大的厅堂,两侧的摆着琳琅满目的瓷器古玩,还有一把把锻造非常的锋利武器陈列,透着森森寒光,似乎只是充当门厅的摆设,中央站着店家热情的招呼道:“各位客观,法器法宝左边请,武器暗器的右边有请。”

“我们来看看法宝。”离澹道。

“各位左边有请。”

一行人西处张望,进了左堂。左堂果然陈列了各式各样的法器法宝,小到戒指,大到玉鼎,无一不有。

平兰拿起了一枚玉扳指打量起来,问了那店家:“这扳指何用啊?”

殿下微胖的脸庞,笑肉堆积:“客官您的眼光可真好,这可是我们店最好的收纳戒,里面空间无限,想放多少杂物都可以。”

平兰点了点头:“放一座宫殿成吗?”

店家一愣,笑道:“您可真会说笑,这什么法器能发下一座宫殿。”

“你不是说什么都能放得下吗?”平兰反问。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吵起来,洛十九立即拉住了平兰,劝道:“小神尊,何必同他一般计较呢?这收纳戒的确是仙界的上乘货了。”

店家见有台阶立即就下,附和道:“这位客官可真是慧眼如炬,放眼六界,哪里的灵宝市还能有这样货。”

平兰撇了撇嘴。做工和取材倒是不错,只不过炼制手法和配比欠佳,的确是法宝中的上乘货,可这店家还是吹嘘太过。她小声哼哼唧唧道:“还没有我自己做的一半好呢。”

那店家耳朵十分灵光,立即说道:“诶,这位客官,你若是真有好的法器,为何还要光临小店啊?”

“这和你有何干系……”

离澹提前拦到平兰前面,抢答道:“我们就看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法器,不过我这朋友,确实也是打造法器的行家,所以才对贵店的法器有所评价,仅限学识交流,绝无恶意。”

平兰眯着眼看着眼前的狐狸,心中赞叹不愧是混迹市井多年的老狐狸,果然老道,这话术听着就像是个信口雌黄的。

店家眯着眼睛,闪着精于算计的光芒,思量片刻,说道:“诸位,咱们家有一个杀人于无形的至高法器,乃是镇店之宝,打造技艺超群,且限量仅有一只,只供观赏。”

“哦?这我倒想看看。”平兰来了兴趣。

狱清看着二人一来一回,走到平兰身旁,扯住她的手腕,眼中透着淡淡的寒光:“这里没有就去下一个地方,别浪费我时间。”

平兰看着自己那被钳住的手腕,大声道:“你着急你就自己出去找啊,怎么老喜欢抓着我不放,放开我!”

“放开小神尊!”洛十九己经上前一步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狱清君,如此行事不合礼制吧。”离澹在一旁,略带敌意道。

狱清的确有些心急。他放开了平兰,奈何他的信息全来自于平兰偏受她所制,然而这个平兰看这样子就不像个靠谱的,一身的孩子心性,看来甚得天帝宠爱所传非虚。

“走走走,带我看看你们的镇店之宝。”平兰乐颠乐颠和店家一同进了内堂。内堂放了许多存货,在中央的高几上只摆了一件白色的袖箭一样的东西。

“这就是我们的镇店之宝,极品法器——强杀,其中短箭可杀仙君巅峰实力者于无形。”

平兰凑近了看,眼睛睁得圆溜溜无比震惊。

她又反复观摩了这法器的细节,确定了这法器的来历,顿时怒火中烧。

这正是她之前在太阳殿内丢的法器追行,她本以为法器消失和宝书阁的竹简突然出现有关,敢情原来是这个臭卖法器的偷走的,还居然敢在此大摇大摆地招摇撞骗,岂有此理!

“你!你这奸商!还说是自家镇店之宝!你竟敢跑到太阳殿偷我平兰的法器!看本神尊不将你提去诛仙台问罪!”平兰勃然大怒,冲着店家一通咆哮。

洛十九拦住了几乎暴走的平兰,一脸茫然:“小神尊,你先冷静一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她一共制造了两件追行,这个白色装饰的就是己经提前做好的要送给诺元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个月前和向生一同不见了,她才只好赶工将剩下的那件提前做好。

第二件,本来是想等离澹晋升神君之时送给他的。

店家也是一脸茫然地打量了平兰一番,才说:“你凭什么说这是你制造法器?”

平兰见这奸商还反倒质问起她来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十九,你别拦着我,他偷我的东西,还敢质问我,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狱清细细打量着那中央的法器,他从未见过如此锻造手法的法器,那其中锻造短箭的铁矿,上面有这细细的黑色纹路,绝非什么容易取得的材质。

离澹见平兰如此激动,便也明白了这其中异样,于是说道:“既然如此,店家,你便说说你制造这法器的取材来自何处?平兰你也说说你的法器取材,由我来检查这法器的材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