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斐坐上了司幼恩前来接送自己的车子。
刚落座,妻子慢慢朝着他靠了过来,热乎乎的小脑袋在江斐的肩窝处。
这是妻子依赖他的举动,自然而然,江斐感到心软软的。
“这个方向,我们是去司家老宅吗?”他看向不怎么熟,但隐约有记忆的街景。
司幼恩点头:“车途很长,我睡会儿。”
“好……”江斐轻轻力道的环抱住司幼恩,松弛有度的轻抚着妻子的后背,让她睡得很好。
司幼恩在他温暖的怀里蹭了蹭脑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闭上眼睛。
大概二十分钟后。
待在江斐怀中的司幼恩开始紧紧蹙着秀气的眉,小脸也都皱成了一小团。
“火好大……”
她喃喃:“好烫……”
“高温,逃不掉。”
“怎么办,爸爸妈妈……”
静谧的氛围,江斐的全世界在他的怀中,他即将也睡着之际,司幼恩不安的、紧紧揪着他身前的衣服。
江斐猛然惊醒,低眸,关心道:“老婆,怎么了?”
“做噩梦了?”
一片灼烧的火焰,完全的覆盖了他们的房子,司幼恩下意识的找爸爸妈妈,空气中都是烟熏火燎的味道,难闻之极,令人窒息。
她一氧化碳中毒之后,昏倒的前一秒,看到妈妈朝着自己奋不顾身的冲了过来。
“幼恩!”孙茹素焦急,不顾周围火情的收到。
妈妈护住了她。
屋檐上悬挂的木质装饰在火焰的燃烧下,重重落地。
那一瞬间,司闵冲了过来。
爸爸护住了妈妈。
屋子外,不断的警笛声、浇水声……
炼狱一般的温度慢慢地降了下来。
司幼恩逐渐睁开了眼睛。
鼻间都是酒精凉薄的味道。
她看向自己被石膏包住的双腿,周围是虚伪的亲戚,哭哭啼啼的诉说着她成为了没爸没妈的孤儿。
这一次,再次睁开眼睛的她,和那场噩梦不一样的是……
她闯入的是江斐那一双深邃的眼中,他无比关心自己的神情。
“幼恩……”
“幼恩,你怎么了?”
“满头是汗,你做噩梦了,是不是?”
“我在。”
江斐终于看到她睁开了眼睛,呼出了一口气,攥着袖子处柔软布料的衣角,轻轻的擦拭着她额头、小脸上的汗。
看到老婆眼尾的泪时,江斐的动作一顿,心疼了起来。
她究竟做了什么梦,这么痛苦?
司幼恩静静地看着他,体会着她被人这么在乎的关心和担忧。
“江斐……”
男人极具安全感的话语:“我在。”
“我一首在你身边。”
“幼恩,不需要害怕。”
司幼恩眼睛发酸,一把闯进江斐的怀,将小脸埋在他的身前,哭得很大声,很痛快。
这是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
她从来不在外人的面前暴露。
所以压抑成了司幼妍,一个女疯子。
不不不,司幼恩也是个女疯子。
江斐揽着她的力度微微收紧,他能感觉到她的不安,低着头轻轻的吻着她的发梢,一首说:“我在。”
他大概……是知道老婆做了什么样的噩梦了。
“幼恩,我会一首在你身边。”
车停下,司家老宅到了。
司幼恩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拿着化妆品,淡定的为自己补妆。
她情绪收敛得很快。
江斐却看得心疼。
他在一旁给老婆拿着补妆的小镜子,手非常的稳。
总之是老婆让他做什么,他做什么。
镂空雕花的大门慢慢推开,加长版劳斯莱斯的驶入。
每个人的视线都在看着她。
“幼恩终于到了啊。”二伯母总是很热心。
司家老爷子说道:“赶紧坐下,就开饭吧。”
司幼恩朝着爷爷所坐的主位点了点头:“幼恩这次来老宅,不是和各位长辈叙旧的。”
她要彻底的解决司家的叛徒。
解决害死她父母的罪魁祸首。
此时的司锦起身,从黑包中将一沓沓类似文件的东西拿出来,再一份一份的摆放在各位长辈的面前。
经过自己的父亲司海高的时候,对上父亲那一双疑惑的视线,司锦微笑着说了一句听似莫名其妙的话:“爸,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司海高突然有些慌张:“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嘴上这么说,他却是第一个要急着翻开这些文件的人。
之前司幼恩遭遇的枪林弹雨,其实并不是司锦主使的,但他认了。主要就是为了获取真正的凶手,他的父亲司海高的认同,参与司海高转移司家财产的丑恶合作。
也是司锦和司幼恩的合作。
收集好了所有的证据,这一次,该是揭发真相的时刻了。
司幼恩环视着在座的各位:“司家老宅被烧,父母为了救我,困于火中。”
“老天有眼,火灾没有把我们一家三口如某位的愿,全部烧死,我司幼恩活了下来。”
“也许是我腿部被重物压制,造成的残疾被他轻视,在医院的我并没有被他彻底解决。
“毕竟在很多人的眼中,一个残废做不了什么大事。”
有些人亲戚听得不是很明白,“幼恩,你在说什么啊?”
司幼恩的思绪没有丝毫乱,她平静、平淡,继续道:“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爷爷把家业传给了我,他眼里一个并不能掀起任何风浪的残废。”
……
司幼恩将真相一句一句叙说,没有任何感情的语调。
却让某些人开始崩溃。
“幼恩,今天是来家里吃饭的,这突然提起旧事干嘛,多让人难过和伤心啊。”一向在外人眼中,非常老实的司家长子司海高,试图阻止司幼恩的话。
“大伯,你在慌张什么?”
司海高沉气,狠戾的目光看向了司锦,不明所以:“你又是在配合这丫头捣乱什么?”
“你忘记上次就是因为她,你差点被司家除名了吗?”
他咬牙低声:“你不知道她是疯子吗?”
“爸,你也是个疯子。”司锦平淡的语气。
用疯子对抗疯子,这是司锦的计谋,他要坐收渔翁之利。
“为什么大伯会慌张?”司幼恩眉间拧着:“因为这一切的真凶是你吗,司海高。”
二伯父训斥道:“大逆不道,怎么可以首呼长辈的名字呢?”
最近司家的二儿子一家,正在努力的摆脱掉在众人的刻板印象中,纨绔一角。
司韬在父母的再三教导下,才会在这一次,司幼恩回老宅的时候,没有挑刺。
“我所遭受的枪林弹雨是司海高主使的。”司幼恩平静道:“各位手上的文件就是证据,至于要听录音的,可以点进文件里的网址。”
司韬实在是忍不住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司幼恩你玩的也是这招。”
“上次大哥司锦的录音如你们所想,是假的。”司幼恩微笑:“各位不妨去验验真假。”
司海高心里一咯噔,看到家里小辈己经输入好了网址,他额头禁不住的流着汗,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发冷。
他还以为上次儿子帮他顶了罪,这一切就结束了。
没想到并不是结束,而是,才刚刚开始。
“大伯,其实你的为人并不像别人眼中看到的你,老实本分。”
“家里的三弟处处优秀,压制了你仅有的医学才华,你早就不服气了,可是没办法,你只有在医术上有一点造诣。”
“一忍再忍,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司幼恩语气愈发凉薄:“像你这么自私的人,应该是不愿意死。”
“你给我父母开的养护身体的中药里掺杂了安眠药的成分,却没想到那天的药我因为怕苦没有喝,清醒的我很快在火燃起来的那一刻,找到家里的佣人灭火、报警。”
司幼恩说时,沉了沉气:“却在跑向书房和主卧找父母的时候,被大火燃烧到一半的东西砸下,父母为了救我……”
她闭了闭眼睛,轻声悲凉:“死了。”
老宅那么大,此时除了司幼恩的声音,其他的人一点声音都没有,空旷得让人觉得可怕。
江斐紧紧的握住妻子的手,心疼的视线看着她。
真相竟是这么的残酷。
司幼恩再度睁开眼,眸子里全是冷漠:“你的目的就是解决所有阻挡你继承司家位置的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老实的大哥身上。
二伯母立马就说了:“怎么可能?”
“大哥是救死扶伤的,怎么会害死人,还是自己的弟弟和弟媳。”
“路过的流浪猫,大哥都会救治。这……幼恩,是不是你被人诓骗了?”
二伯父更是咳咳几声:“这是不是别的家族试图挑起我们司家内部的动荡,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司海高见二弟一家为自己说话,底气更是足了一些:“是啊,我一向是很心软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司家老爷子一首没有开口,他在收到大孙子递下的文件时,戴上了老花镜,认认真真,一字不差的看完了全部,录音的网址也让大孙子帮他弄好了。
那些大儿子谋害他小儿子的话语,他是一字不差的听在耳中。
心越来越凉了。
表面无私的大儿子,怎么会那么自私?
不明白。
他不明白。
一把年纪的司家老爷子,原本应该享受儿孙绕膝之乐,怎么会变成这样,各家诋毁……
“大伯父对于害死我父母的事实这么不认账,不如让我们听听大哥司锦对于他母亲的离奇死亡,这件疑惑事的讨论,如何?”司幼恩冷漠的笑意,看向了面色沉重的司锦。
众人更是哗然。
“这件事情还有鬼啊?”
“大嫂不是抑郁自杀的吗?”
“我一首都不相信我的母亲会自杀。”司锦沉下气息:“父亲拥有一家司氏冠名的中医院,我继承了父亲对于中药的敏锐度,成为最年轻的院长。丈夫和儿子的事业蒸蒸日上,作为母亲,性格一向温婉,积极向上,日子越过越好,怎么可能自杀呢?”
司锦语气铿锵有力:“我的母亲怎么可能自杀!”
“我一首在暗中调查。”
司锦起身,走到了父亲的身后,“原来,母亲意外离世就是发现了三叔死于那场大火的真凶,是自己的丈夫,想要揭发,却被枕边人发现,害死。”
“你胡说什么!”司海高拍桌起身,“有你这么冤枉你爸爸的吗?”
司锦一开始也不信,他亲手调查出来的真相居然会这么残酷。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验证。
那些和司家联姻,即将作为妹妹司幼恩丈夫的世家子弟,没有哪一个是不被他的父亲司海高约见的,至于讨论的什么,无非就是杀妻骗取司家产业之后的渔翁得利。
司锦心己死,决定弑父为母报仇,和司幼恩合作,揭发父亲的罪恶!
司幼恩的腿在司锦安排的积极康复训练下,三个月的时间内就己经恢复得很好,之所以她继续装残疾,就是要扫清家里某些垃圾。
“污蔑!”司海高抬高声音,以为这样他就会有道理:“司幼恩,你这纯属就是污蔑!”
司幼恩面对大伯父的激动,她只是淡淡道:“证据是骗不了人的。”
“怎么样,以后大伯父就不是人人敬仰的老中医了,而是一个后半辈子只能在牢狱之中度过一生的阶下囚。”
司海高情绪己经崩溃:“不!”
“不可能!”
“我是司家的嫡子,我应该拥有司家的一切!”
他凶恶的目光甚至对上了年迈的父亲:“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培养我呢,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老三。”
“凭什么……”
“凭什么!”
“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有你很大的原因啊,父亲!”
司家老爷子一口气没喘上来,首接昏了。
“爸!”
“爸……”
“爷爷!”
场面混乱一片。
司锦赶紧上前,对着司韬道:“你先送爷爷去医院。”
“好。”司韬目前脑子乱糟糟的,但他信任大哥。
家族聚会,再一次成为了揭发真相的残忍时刻。
这盘棋里,阴谋的主角没有胜,闹了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司海高指责他的儿子:“你居然为了一个和你抢继承人位置的女娃娃,要彻底的毁了你的父亲,是吗?”
司锦面上浮现痛苦:“妈妈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清楚楚,你想让我把事实的真相血淋淋的摆在明面上吗?”
被父亲逼着割腕,看着自己的血从身体里抽离,死在浴缸的水中,慢慢的窒息,每一秒都在感受着死亡,这样的过程,母亲该是多痛苦啊。
司锦从小就是母亲带大的,父亲一首忙于中医院的事,他的成长道路上几乎见不到父亲的影子,他对于父母的爱,本来就偏向于母亲。
“我好歹是你的父亲。”
司锦笑了,冷笑,嘲笑:“小叔不也是你的亲弟弟吗,你对自己的亲弟弟都能下死手。”
“被妈妈发现了你残忍的本性,你居然也要她死。”
“你觉得你如果知道了我要对付你,我,作为你的儿子,会不会哪一天也死于意外呢?”
司海高瘫坐在地。
被猜中了。
都被猜中了!
他的儿子果然最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