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帝不错眼盯着面前的人，一时竟好似有些不认识她。
他们成亲快三十载，感情虽称不上如胶似漆，可是至少也是相敬如宾，这些年他该给的体面，也是一个不差都给了她。
而皇后也算称职，平时对他很尊重，不仅把他的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帖，而且还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从来没有为这些琐事烦扰过。
他觉得他们之间像这样相处就极好。
可是刚刚，他竟然在皇后眼中看到了极大的嘲讽和不满，这让他有些不爽。
毕竟在他面前一首老实本分的人，如今陡然起了几分脾气，让人颇为不适，他还没来得及适应这种转变。
“你知道的，朕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自作聪明的人，一种是拐弯抹角的人。”
皇后见事到如今，他还在自己面前摆架子，伸手把那半块玉珏扔在了他身旁的桌子上：“这是什么东西，陛下应该很清楚吧？”
之前杨氏把跟裴羡之身份有关的玉珏拿给她，她拿在手里，总觉得很熟悉，可是她当时没有想起来。
后来回宫后，她又把那块玉珏拿出来细看，这才让她发现了蹊跷。
当初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们二人大婚，先帝赏了他们一对龙凤玉佩，他们二人一人佩戴一块。
因为是他们夫妻感情和谐的象征，所以他们一首都佩戴着。
可是后来，皇后见皇帝没有佩戴这枚玉佩，她还诧异，问过他，他当时是说玉佩摔坏了。
皇后也没有任何怀疑。
陛下的那块玉佩可以一分为二，上面还有他的字：显昀。
这半块玉珏上的字，很明显就是那两个字的上半截。
所以她推测陛下就是裴羡之的生父。
再结合这些年，他对裴羡之的种种表现，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
皇帝伸手拿过桌子上的玉珏，脸上神色肉眼可见的变了，眉宇之间泛起冷意：“这东西你是从哪来的？”
“陛下这是承认了？”皇后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和志在必得的自信。
瑞王刚刚因为这件事，被打了五十大板。
本来她还觉得形势对他们母子俩很不好，可是这会儿，她突然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知道了陛下的秘密，她还愁没有跟他谈判的筹码吗？
“想要跟朕谈判，也得让朕知道你手里有哪些筹码。”
“空口白舌的就想从朕这捞好处，看来这些年是朕太惯着你们母子了。”皇帝咄咄逼人，气势丝毫不减。
“裴羡之就是您的儿子，这个筹码够跟您谈吗？”皇后看着他，信誓旦旦说道。
语气里满是志得意满。
就好像她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他们母子俩就能凭借这个机会飞黄腾达一样。
“就凭这个？”皇帝不屑道。
“凭这个当然不能断定，但是除了这个，本宫手里还有人证，只要本宫想，这个消息可以迅速传遍全城。”
“到时候天下人都知道，看你怎么收场。”
自从她的芳华死了，皇帝不肯替她做主，她心中就对陛下彻底失望。
芳华可是他们唯一的公主，也是他疼了快二十年的女儿，她死了，他居然无动于衷。
就因为杀人凶手是他的儿子，所以他才徇私。
他不仅不让她去替女儿讨回公道，他还不准宫里的任何人再提起芳华。
甚至连她想去外面给芳华点一盏长明灯，他都不许。
他好狠的心。
皇帝毫不慌张，他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只淡淡问道：“哦，你说这么多，是想朕答应你什么？”
皇后见他态度软了几分，而且还主动问她所求，心中升起了几分自信，只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本宫只要裴羡之死。”
“呵，你倒是敢想。”
“先不论他是不是朕的儿子，你凭什么觉得朕能随意决定一个朝廷命官的生死。”
“本宫不管，你是皇帝，不管你是暗杀还是明杀，只要不让他活着就可以，这辈子不能替芳华报仇，本宫一辈子都活不痛快。”
皇帝看着几近疯魔的人，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他强撑着最后的耐心说：“既然皇后说了自己的筹码，那接下来你也该听听朕的筹码，礼尚往来。”
皇后见皇帝盯着自己看着，目光不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狼盯住的猎物，梗着脖子开口：“你尽管说就是，本宫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把柄。”
“既然皇后忘了，那朕不如替皇后好好回忆一下。”
“赵稳婆，皇后还记得吗？”
“哦，对了，还有两个医女，一个姓赵，一个姓崔。”皇帝继续慢悠悠道来。
见对面的人脸色白了，他笑着说：“瑞王是朕的儿子，他的性子朕最清楚，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被你所杀，而你抱养他，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你觉得他会继续跟你一条心，听你摆布吗？”
皇后身子抖了一下，“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休想挑拨我们母子情分。”
皇帝见皇后死不承认，只得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口供笔录，他抬手就扔了过去：“看看吧！”
“皇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早在之前，朕就提醒过你，只要你安分守己，属于你的尊贵荣耀，朕不会吝啬，可是你自己作妖，这就休要怪朕不念及夫妻情分。”
事到如今，他还有脸在自己面前标榜出一副假仁假义的君子模样，皇后彻底怒了，不再维持虚假的平和，她陡然从榻上站起来，声嘶力竭道：“夫妻情分？你对我有一丝情分吗？”
“芳华什么都没做，她就那样惨死，你作为她的父皇，居然对杀人凶手就那样轻拿轻放？你眼里还有我们母女吗？”
“这些年，你何曾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关心过我？”
既然己经撕破了脸皮，皇后也是无所顾忌，畅所欲言，把埋在心里的委屈悉数倾倒出来。
“以你的身份，能当上一国之后，己经是朕给了你天大的情分，你居然还不知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