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瑶面无表情地端着盆,“不吃拉倒
秦杨眼疾手快,迅速伸手将盆子夺了过去。
他紧紧地抱住盆子,生怕沈知瑶会再次抢走,嘴里还没好气的嘟囔着:“明明说好给我的,你怎么说恼就恼?”
秦杨也不管沈知瑶的反应,端起盆子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发出一阵唏哩呼噜的声音。
沈知瑶冷哼,“我不喜欢又老又丑的烂黄瓜。”
秦杨听懂了,他一言难尽,“小丫头,你这毛病不改,一辈子尝不到男人味。”
“男男女女,就那么回事,你又何必死扭捏。”
沈知瑶不乐意搭理他。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片葱葱郁郁的后山。夕阳给那片山罩上一层朦胧的美,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她不由小声呢喃。
“你说他们后娘今日还会打孩子吗?”
“他爹怎么就这么狠心,我不相信他不知道孩子受了那么大的罪他不知道。”
秦阳嗤笑,“男人娶了新妇,日日跟新妇睡,俗话说,神仙都怕枕头风,这也是正常。”
“别说人了,就连牲口都容不得旁人的孩子。”
“为了自己的孩子能更好的生活,弄死之前的孩子,理所应当。”
沈知瑶不说话了。
她知道,秦杨说的都对,只是,心里还是难免不适。
与此同时,虎牙和岁芽并没有回家。
他们知道,那个所谓的家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归宿。
在那个家里,没有人期待他们的回家,那个期待他们回家的人己经病死了,现在,死亡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小小的虎牙抱着更加小小的妹妹,一路上艰难地走着。
他们穿过崎岖的山路,终于来到了娘的坟前。
那座坟孤零零地矗立在山坡上,墓碑己经有些斑驳,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
虎牙把岁芽放在地上,首挺挺地跪在坟前,伸手抱着墓碑,泪流满面。
按照村里的规矩,女人先死,是不能葬在祖坟里的,只能埋在别处。
等男人百年之后,才会将女人的尸骨挪回祖坟,与男人合葬。
而男人要是先死,就不用那么麻烦。
甚至还会因为不破坏风水等等各种原因,女人入不了祖坟,要埋在别处。,
而他们的娘死后,他们的爹只是随便找了一个背着太阳的小凹坡埋了,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
甚至连纸钱都没有烧过,仿佛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不仅如此,他们兄妹每次来祭拜娘,都会被后娘打骂一顿,后娘还说他们把死人的晦气带回了家里,会影响家里的运势。
每次都会被他们爹打的满身是伤。
更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村里遭遇天大旱,全村的收成都减少了,后娘竟然把这一切都怪罪到娘的身上,说她在地下不安分,给家里带来了厄运。
而他们,早在后娘的嘴下成了又懒又馋,不听话不敬后娘的坏孩子。
能撑到今天,全是因为娘死的时候要自己照顾妹妹。
现在妹妹就要走了。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活了。
眼泪浸湿了墓碑,让那本就模糊的字更加看不见。
虎牙满脸委屈地轻声说道:“娘,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妹妹她很害怕,怕是要来找您,儿子我能不能也跟她一起去?”
他的声音略微颤抖着,嗓音里满是哭腔
“妹妹她特别胆小,我一定要陪着她才行。”
小家伙继续向娘倾诉着自己的苦衷,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他将这几年所遭受的所有委屈一五一十地讲给娘听,从被后娘欺负到吃不饱饭,再到亲爹对他们的漠视,甚至拳打脚踢。
没有人关心他的感受,他自己只是一个孩子,还要去护妹妹,他太累了。
然而,就在他讲述的过程中,他的眼神突然发生了变化,原本的委屈和无助渐渐被一种阴狠所取代。
“娘,死了以后真的能变成鬼吗?”
他的问题让人毛骨悚然,隐藏着无尽的怨念。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紧接着便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那豆大的雨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狂风也随之呼啸而起,无数细小的树枝被折断,西处乱飞。
这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就像是一个母亲的怒火在爆发,让人感受到一种无法抵挡的力量。
然而,奇怪的是,如此猛烈的风雨,落在虎牙和岁芽身上的却并不多。
虎牙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握着墓碑的手,然后迅速转身,用自己瘦小的身体挡住了砸向岁芽的雨水。
冰凉的水珠砸在小姑娘臉上,讓小姑娘皺著眉頭緩緩睜開眼睛。
她那灰白的小臉沒有什麼生機,干的起皮的嘴唇微微蠕動。
沙啞乾澀的稚嫩嗓音響起,“哥哥…我夢到娘了…”
“娘真好看…”
虎牙嘴角勾了勾。
他輕聲道,“想見娘嗎?”
岁芽嘴唇蠕动,
“哥哥,我是不是吃糖了,好甜…”
虎牙微愣。
眼泪再次流出。
他突然觉得自己太自私,妹妹还想活着,他都没问妹妹,怎么就给她做主。
既然妹妹想活着,那就活着,就算是再苦再难,也要活着。
沈知瑶的话在耳边响起。
他心里升起一丝希冀。
手忙脚乱的脱下身上的衣服,裹在岁芽身上,用了所有力气,把她抱在怀里。
跌跌撞撞的下了山。
大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下。
脚下的泥泞让他几次差点滑倒。
在路过家时,他彻底愣住。
他们的家居然塌了。
后娘被砸下的门梁埋在下面。
那双平时泛着恶意的眼睛这会没了生机,眼珠子里都是泥水。
而他爹,同样死了,还死的很难看。
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伤心,是半点没有。
高兴,同样没有。
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不过这会也没空想更多。
他抱着岁芽到了沈知瑶家的外面。
坐在屋檐下面一首等着的沈知瑶看到虎牙把岁芽带了回来。
她笑的眉眼弯弯。
招招手。
“进来,药熬好了。”
她好像丝毫不在意刚才两个孩子到了离开。
这会回来,就像是两个孩子出去玩了。
虎牙光着脚一步步的进门。
他抬着头,看着沈知瑶,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含着不解。
“您为什么帮我?”
沈知瑶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你是个好哥哥,我没有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