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山下的镇子里,也是少见个荤腥的,因着离寺中近,这里连个酒楼都没有,倒是有食肆,每日会做一道荤菜。
“寺中的师父是不沾荤腥的,但师父说了,百姓腹中没有个油水,咱这的东西便宜些,能让来寺中的百姓也多些油水。”
小二见着有客来,赶忙上前招待,听了裴云舒问了一句,便将掌柜的挂在嘴边的话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那这寺中的师傅倒也是会变通的。”
“可不是,咱这镇子上的,过去都是逃荒的难民,幸得了寺中的师傅相助,才在这站住脚。”小二说着,过来倒了一杯茶。
“您二位也是来礼佛的吧。”
护国寺不小,虽然帝王亲临,但谢晏川早先下旨不许劳师动众,寺中便专门隔出半个寺给了陛下,剩下半个寺,还每日都有百姓去礼佛。
“来这里,自然是要去礼佛的。”谢晏川坐在桌边,曾伦正让人拿着帕子将桌子重新擦一遍。
小二是会伺候人的,见的人多了,也算是见过世面,天南海北都能聊,眼前这二位显然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自然知道是要捡着好听的说了。
“二位,那您可来着了,听闻最近当今皇帝陛下也在护国寺礼佛呢,您现在去了,说不准还能沾点龙气呢。”
“还有这说法?”裴云舒有些想笑,如果和皇帝一起礼佛就能沾龙气,眼前这个小二,岂不是沾龙气最多?
“可不是。”
小二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出来,正要说些什么呢,那边掌柜却在高声喊人,小二应了一声,转身跑走了,心中还有些可惜,看那衣服料子,可不是一般的贵气啊,说的高兴了,说不准还有些许赏钱。
“看来,此处的百姓的确是安居乐业。”裴云舒看着谢晏川看向窗外的神色,带着些温柔。
“嗯,若是大宸处处都是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谢晏川摇头,可护国寺这里是因为没有税,但总不可能让整个大宸都不交税吧。
“先生,书上都说,身为帝王,享受天下最好的东西,拥有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可不是先生这样的。”
“我若真是那般,这天下百姓岂不是更难过?”
身为帝王,他不能忧虑,不能胆怯,不能脆弱,因为他是皇帝,他得撑着整个大宸。
但裴云舒是不同的,谢晏川什么都会同她说,他是裴云舒的西席先生,自然什么都可以教给她,告诉她。
“往后,会慢慢告诉你。”
告诉她?她入了宫也是妃子,妃子需要知道这些吗?
“好。”裴云舒只当没听出谢晏川的未尽之言,谢晏川想要说些什么,但现在,既不是好地方,也不是好时候。
“先生,真的会有吗?”
裴云舒攥着他的袖子,指尖钻入宽大的袖子里去,飞快的摸了一下,然后对着谢晏川倏然收回的手露出个无辜的笑来。
“先生,我这不也是想要沾沾龙气吗?”
“胡闹。”谢晏川收回手,用另一只手去拿茶杯,茶杯放在唇边又放下,谢晏川看着裴云舒,指尖轻轻一敲杯壁。
“这些,都是从何处学来的?”
裴云舒仰脸,谢晏川脸都要黑了“谁教给你的?”
“谁敢教给我这些?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从前学过,不然将来的夫君觉得我太无趣了怎么办?如今,不正好给先生试一试吗?”
裴云舒看着谢晏川收回去的手“先生不觉得,很有趣吗?”
谢晏川想斥责,想板着脸,想说这种事半点都不有趣,想说身为国公府小姐,怎好做这种,这种勾引之事?
可谢晏川只感觉到了自己手臂上传来的痒,以及自己胸膛中加速的心跳,他的心跳告诉他,他喜欢。
谢晏川,你也只是个俗人而己。
“此事。”谢晏川吐出两个字之后,便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此事,只能同先生做,对吗?”
“对。”谢晏川妥协一般,从唇边吐出一个字来。
“哼。”谢晏川看着裴云舒哼了一声,带着些得逞的笑意,将收回来的手重新放在了桌子上,像是在等着人去把玩。
这个时候,食肆中没什么人,饭菜也上得快,小二上菜的时候,还不忘说几句讨喜的话。
曾伦看得清楚,陛下今日兴致颇高,悄悄给那个小二给了赏钱,那小二便更上心了一些。
食肆中进来两个提着篮子的小姑娘,正在朝着人兜售篮子中的东西,走到他们这一桌的时候,裴云舒才瞧见是个扎的很结实的竹篮子,里面塞满了各色的花,一簇簇的挤在一处。
“老爷,给您夫人买束花吧。”稍大些的姑娘开口,看着谢晏川,“您夫人长得多美啊,比这花还好看。”
裴云舒听着那一声声的夫人,微微有些脸红,可见到谢晏川的时候,却发现谢晏川似乎比她更,羞涩?
怎么会呢?这位可是谢晏川,妃子都不知道纳了多少了,会因为卖花小姑娘的一句话而觉得害羞吗?
“说的倒是蛮好听的,对吧,夫君不给我买两束吗?”
裴云舒那一声夫君喊得语气如常,谢晏川听着,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但也只是片刻而己,片刻之后,谢晏川才觉得那一声语气平淡的夫君,震耳欲聋。
对面的小姑娘,像是突然起了坏心一般,又喊了一句“夫君,快掏银子啊。”
那姑娘手中的篮子是自家编的,花也是自己去摘的,这么一篮子,也不过三五文。
谢晏川喊了一声曾伦,曾伦给了那女孩一个十两的银元宝,两个小女孩惊骇木然的看着那个银元宝。
“拿着吧,今个夫人好心。”曾伦笑眯眯的开口,身边的徒弟在旁边学的十分认真。
要不,这位年纪轻轻就能成陛下的心腹呢?瞧这眼力见,瞧这说的话。
裴云舒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篮子花,其实这个花很平常,路边都能见,不说宫中,就算是国公府,也多得是珍奇异草。
但今日,这篮子花比之那些珍奇异草更美些。
“从前怎么不知你还喜欢这些?”谢晏川看着裴云舒爱不释手的样子,回去的时候,怀中还抱着那个花篮。
“这不是贵重吗?先生花了十两银子呢。”裴云舒说这话的时候,好像那十两银子多了不得一般。
即便她一个耳环都能抵上数百篮子的花了。
他给姩姩备的宫殿,该让花匠多种些花草了。
曾伦上前一步靠近谢晏川,低声开口“陛下,己经跟了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