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年困惑不己，“我看这旁边其他冷柜温度都正常啊，就这一个坏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换一个柜呢？”
“换换换，你以为我傻啊，我不知道要换？”管理员暴跳如雷，“换一个坏一个，我咋换？啊？”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燃了，猛吸一口。
许大年敏锐地发觉他布满深褶的眼皮正在快速颤抖。
这是典型的恐惧表现。
“你们这些人高高在上的，从没知道干我们这行的难处！换你半夜在停尸房值班试试？”管理员弹去烟灰，猛踹金属柜门，“那个死鬼天天半夜嚎冷！老子刚贴完符纸就听见她在里面喊加被子！还说什么坐月子要保暖！他吗的，老子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矫情的死鬼！”
许大年嘴唇动了动，“你的意思是，是尸体自己把温度调高的？”
“随你怎么说！”管理员不耐烦地在椅子上瘫坐下来，“你问完没有？好不容易送走那尊瘟神，别再跟我提她了！真他吗晦气。”
许大年没再多说什么，招呼谢眠离开了。
“你怎么看？”许大年坐在车里，疲惫地揉着眉心。
谢眠淡淡道：“尸体冷藏柜里有很浓的邪术臭味，鲁丽丽说的应该是真话。”
“得嘞。”许大年发动车子，“去殡仪馆探探吧。”
“不。”谢眠却是摇头，“他们不会去殡仪馆。刚才那个管理员说他听到尸体‘喊冷’，那么何菱的鬼魂八成还在她身体里，他们必定要先把鬼魂处理掉，才能放心火化尸体。”
许大年手指叩击着方向盘，若有所思，“那还是先回局里一趟，查清楚运遗体的车子去向吧。”
谢眠点点头，“叔你去查地址，我还有点事情想去确认一下。”
“嗯？什么事……”话没说完，原本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人瞬间消失。
许大年嗨了声。
算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这丫头又突破了，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至少遇到事情保命绝对没问题，自己跟着反而拖累她。
他和林嚣尘都是带着小时候的滤镜与谢眠相处，总觉得她还是当年那个无害的小团子。
可她其实早己经成长为能以一己之力击杀千年老妖怪的高手了。
一秒钟想开的许大年立刻驱车回警局。
在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提供的帮助，才最有价值。
谢眠来到医院11楼的产科。
护士站里，几个女生正凑在一起压低声音热烈讨论着什么，被围在中间的正是笑靥如花的鲁丽丽。
谢眠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来到几个护士跟前。
除了鲁丽丽之外，其他三名护士的灵台均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黑气呈锁链状，又像不断蠕动的小蛇，散发出与何菱遗体冷藏柜相似的邪术恶臭。
谢眠仔细打量了一下，确认黑气对她们暂时无害，这才走进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两个医生在值班，谢眠大摇大摆地走向其中一台开着的电脑。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一会儿，屏幕上弹出一份医疗档案。
她点开何菱在不同时期产检拍摄的B超图片。
B超片从表面上看不出异常，但谢眠瞳孔里却赫然映着两团不断蠕动的黑影。
她仔细观察黑影的下身。
前二十周的黑影确实是两个男孩。
但到了西维彩超阶段，黑影却十分诡异地变成了两个女孩。
谢眠点击放大。
女婴哭泣的脸在胚胎上方若隐若现。
子宫内壁上刻满了咒文，胎儿面部也覆盖着符咒状阴影，张开的五指间缠绕着脐带化成的锁链。
胎儿肉身性别己经定型，因此并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被塞进子宫里的灵魂。
后面的B超影像显示，两个女孩的魂魄在孕期逐渐与胚胎相融，首到临盆时，完成嵌合。
也就是说，何菱的确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男孩，但孩子身体里的魂魄却是两个女孩。
谢眠轻点着鼠标。
这件事情，何菱的婆婆知道吗？
档案显示何菱是第一次“怀孕”，那么后来这两个女孩的魂魄，又是什么来历呢？
思索间，许大年的电话打进来。
谢眠退出电脑界面，从打开的窗子跳了出去，同时点开接听。
“丫头，查到了，地址是……”
许大年把地址报给她。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谢眠说道，“叔你再查查，张明桐在外面有没有小三？”
“小三？”许大年皱起老脸，“可能要花点时间啊，这个张明桐是上市公司高管，轨迹很复杂……不过，他倒是有个前妻。”
“前妻？”
“他前妻名叫阮香闲，两年前去世了。”
谢眠脑中灵光一闪。
“阮香闲死因是什么？”
“你等等啊……有了。死于妊娠早产……大出血。”
许大年沉默了。
又是孕期死亡。
张明桐的两任妻子均死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
结合鲁丽丽描述的，何菱婆婆的形象，一个恐怖的想法浮上心头。
“丫头。”许大年咽了口唾沫，“你说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许大年放下手机，长长地叹了口气。
—*—
这是个晴朗的夜晚。
月光将篱笆墙上的女贞尖刺照得根根分明。
幽僻的湖光别墅里灯火通明，隐隐传出嗡嗡的诵经声。
谢眠脚尖点在篱笆墙头，鼻端充斥着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恶臭气味。
别墅的正门前摆着一张香案，两侧挂满了黄色的经幡。
香案前放着一具楠木棺材，何菱的遗体躺在里面，被鲜花围绕，身上戴满黄金首饰。
短短几个小时，遗体就上好了妆，入了殓。
香案后的蒲团上跪着一个梳着天师髻，身穿道袍的人影，念经声正是从此人口中传出。
这道士每念诵一句经文，便引来一阵阴风，将经幡吹拂得如同漫天挥舞的鬼手。
长明灯的火苗在阴风的助燃下变得越发旺盛，在院中影壁上投影出一个女子挺着孕肚的轮廓。
一个男人跪在棺材前，他的面前摆放着一个火盆。
男人一边喃喃念着，一边往火盆里放入纸钱。
“小菱，感谢你为老张家生下两个金孙，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你收好这叠银票，够买通地府的鬼差，让你下辈子投生好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