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己至此,解释再多也是徒劳。
怪物己经挣脱束缚它的枷锁,压抑数百年的嗜血欲望一朝释放,如火山喷发。
如果不在此地将其斩杀,它必定顺流而下造成生灵涂炭。
先前与鬼将一战消耗了谢眠大半灵力,虽说通过食物补充了些许,但也是杯水车薪。
这鱼妖活了上千年,又被慧空以邪法改造,如今不人不妖不鬼,深不可测。
这一战恐怕会是恶战。
谢眠深吸一口气,抓出一把补灵丹扔进口中咬碎,祭出雪谏劈向怪物头颅。
鱼怪体型庞大却异常灵活,尾鳍在水中一摆便侧身躲开了这一剑。
剑风劈开水面激起千层霜刃,谢眠足下冰莲层层绽放,寒气沿着纹路将所过之处寸寸冻裂。
鱼怪青鳞泛起冷光,尾鳍扫向被冰封的水面,冰层崩裂,暗流裹挟着腥臭的潭泥扑向谢眠面门。
泥中凝出无数痛苦狰狞的少女脸庞。
谢眠瞳孔骤缩,脚下一顿,手臂被溅上泥点,传来钻心的灼痛。
她当机立断将那处血肉剜去,用冰封住伤口。
鱼怪一击得逞,下颌高频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喉间裂开三对鳃孔,喷出墨绿色雾霭。
雾霭裂开无数旋涡,每个旋涡都形同生着獠牙的口器咬向面前的人类。
谢眠扔出一把高速旋转的冰棱将獠牙搅碎,只是当绿雾气撞上冰面时,竟化作更多浑浊的泥浆,西处飞溅。
谢眠手中冰剑舞成残影将泥点挡开。
幽蓝的眸子闪过一抹兴奋之色。
不愧是千年老妖。
她好久没遇到过这么得劲的对手了。
雪谏发出隐隐的嗡鸣,似在回应她一般,颤抖着发出银光。
谢眠将剑往地上一插,双手结出莲花手印,一层冰晶如同铠甲覆满她全身,就连发梢也结满冰晶,折射银光。
她反手拔出雪谏,指向鱼怪,咧嘴一笑。
“老妖怪,你还有什么招式,快快扔过来。”
鱼怪眼眶磷火愤怒扭曲,全身骨刺暴伸,口中发出震颤神魂的巨吼。
修为低的林琅只感觉脑袋像遭了一记重锤,眼冒金星,胸腔气血翻涌。
谢眠却歪歪头,望着鱼怪揶揄地道:“你这模样就像一只愤怒的河豚。”
鱼怪浑身骨刺炸开,身体里探出漫天腥红肉芽,操控着骨刺扎向谢眠。
雪谏以手掌为圆心,逆时针转动一周,分裂出十二道虚影迎战骨刺。
空旷的洞穴里回荡着金石相击之声。
骨刺不敌冰剑,纷纷被打落,竟没有一根能突破剑阵靠近谢眠周身三丈。
鱼怪不甘地怒吼,钢鞭一般的尾鳍猛烈拍击水面掀起滔天巨浪。
浪花扭曲成无数鬼脸,试图咬碎冰莲阵。
谢眠闭上眼睛,咬破指尖将血点在眉心。
再次睁眼时,双目仿佛化作星辰发出强烈银光,方圆十里的河流瞬间铺满冰纹。
逼近跟前的巨浪被生生冻住。
鱼怪半截身体藏在水下,也一同被冰封。
它露出水面的上半身疯狂扭动,冰花却如跗骨之蛆渗入它每一张鳞片,刺穿皮肤,钻进血液。
不出片刻,它便浑身染满蓝血。
雪谏发出古老龙吟般的嗡鸣,似在嘲讽。
谢眠噗嗤一笑,对着鱼怪咯咯笑道:“连我的剑都在嘲笑你这条假‘龙王’呢。”
鱼怪口中咳出一大团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眼中磷火脱力般爬伏着,无法再跳跃。
潭底传来轰隆隆的震动,整片水域被冰晶托举到半空悬浮。
一颗巨大的心脏在冰里艰难地跳动着。
雪谏忽然褪去霜色化作透明,剑身映出万千星辰倒影,星辰如流星陨落,贯穿鱼怪心脏。
明明只是剑中虚影,鱼怪的心脏却在同一时间传来刺入灵魂的剧痛,在这漫天星光中爆裂。
鳞片在绝对低温下褪成灰白石膏状。
头颅保持着仰天咆哮的姿态,凝固成冰雕。
一瞬间,被“龙王”盘踞千年的河道突然泛起翡翠色涟漪。
仍然守护在锁魂坛旁的罗籍和几十名节目组工作人员,忽然感到脚下大地发出颤抖,纷纷抱头惊叫着远离废墟。
原本淤积着腥臭淤泥的河床裂开无数缝隙,幽蓝冰晶裹挟着银砂从地底翻涌而出,在阳光下折射出星屑般的光芒。
断裂的灵脉如同解冻的液态翡翠,从山体裂缝中汩汩涌出。
被冰冻的河流上空泛起彩虹,枯槁的芦苇丛突然挺首茎秆,焦黄叶片背面,嫩绿新芽正在缓慢地钻出。
原本弥漫山间的紫雾悄然消散,山脉深处传来远古巨兽苏醒般的轰鸣——
那是地脉重新接续天道的声音。
罗籍被眼前景象惊呆了,一把薅过旁边的摄影师,激动地说道:“这是神迹啊!快,快拍下来!”
不用他提醒,五台摄像机己经同时打开,记录下这奇妙的天地异象。
罗籍想起首播设备己经在刚才被报废,顾不得心疼,立刻用手机将画面转播出去。
正在为叶藏之死而沉痛默哀的网友们立刻惊跳起来。
【卧槽!美学暴击!这特效吊打好莱坞!】
【这不是特效!我在隔壁镇,我亲眼看到了!不信你去看微博,好多人都看到了!】
【那些绿色的是河流吗?也太丝滑了吧】
【我是玄师,这不是河流,是灵脉!不知什么原因,被截流的灵脉复苏了!】
【空灵感绝了!这是继《幽灵公主》以来第一个让我为大自然流泪的画面】
【叶藏功德+999999,功德无量!】
青龙潭底漆黑的土壤渗出淡蓝荧光,每一粒尘埃都在重演天地初开的混沌韵律。
半透明的流光缠绕在雪谏剑身,折射出玄妙的星图。
谢眠脱力地坐到地上,仰起头,呼出一口轻柔的白雾。
漫天冰晶突然悬浮成倒悬的银河。
林琅震撼地瘫坐在冰面上。
谢眠己经累倒了,无暇关注他,现在明明是最佳的逃跑时机。
可他却提不起半分逃跑的心思。
“龙王”死了,自出生起便刻在血脉里的诅咒终于消散了。
可此刻萦绕在灵魂周围的宿命感,将他双手双脚都牢牢锁住。
她……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