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眠没有接口。
看来人偶己经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病了。
“唉……小大夫，谢谢你。”
人偶说完这句话，忽然垂下头。
黎楷挠挠头，“这就走了？不给点诊金什么的？”
然而下一刻，人偶再度咔咔地抬起头。
“呃，”黎楷尴尬了，“原来你没走啊——”
话音刚落，人偶的脑袋突然一百八十度向后猛转，又猛地转回。
浓妆艳抹的面皮替换成了皮肤黝黑且布满皱纹的“囧”脸。
这表情有点搞笑，但没人笑得出来。
“啊，大夫好。”人偶的两只木手交握在一起，看上去有点紧张。
这次的声音是一道沙哑的男声。
谢眠点点头，“什么症状？”
“我觉得，我快变成一条蛇了……”人偶惶恐地说道。
“什么东西？！”黎楷握紧手里的捣药杵。
谢眠却不紧不慢地道：“详细说说看。”
“是这样的，我最近眼睛瘙痒发红，还会流出血泪。”人偶阐述道，“而且我的皮肤也出了毛病，起初红肿发烫，后来又变得十分干燥瘙痒，像蛇皮一样裂成网格，一挠就整片整片的剥落，跟蛇蜕皮似的！我身上快没有一处好皮了……大夫，我到底怎么了？”
“你先别慌。”谢眠安抚道，“你红眼的毛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病症出现前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吗？”
人偶想了想，回答道：“我是一名建筑工人，上个月在这里建造布景的时候，不小心被石灰扬了眼。听工友说可以用蛇胆解毒，我就到乡下抓了条竹叶青取胆，碾成汁敷眼解毒，没想到更严重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众人感觉人偶的脸似乎更囧了。
“你剥落的皮肤，自己有没有仔细观察过是什么样子？”谢眠蹙眉。
“半透明的网格状，上面有黄色黏液。”
“除了用蛇胆敷眼，还自行用过其他药物吗？”
“嗯……”人偶扭捏了半天，才小声开口道：“后来听工友说‘以形补形’，我又连喝了七天蛇血汤。”
“这是什么工友，仇人还差不多。”黎楷吐槽。
谢眠都无语了。
讳疾忌医，妄信偏方，两条大忌他都犯了。
“你能平安活到死也是一种本事。”谢眠幽幽地说道。
人偶：？？？
斜倚在诊台旁的林嚣尘忽然说道：“他身上很臭，有一股腐烂的鱼腥味。”
谢眠点点头，看着人偶说道：“血泪为离经之血，蜕皮乃火毒蚀肌。石灰毒火遇蛇血湿浊，酿成湿毒。肝经风火挟湿毒外窜，上升至体表导致皮肤长出蛇鳞状红斑，终致血肉腐败……此乃丹熛疮。”
人偶急切道：“那该怎么治？”
“犀角地黄汤合五味消毒饮，外敷白玉膏。”谢眠不假思索地给出治疗方案。
人偶安静了一会儿，苦涩地说道：“唉，当时没舍得花钱上医院看，要是能早点遇到您这样的大夫，也不至于白受那么多罪……”
人偶的说话声逐渐减小，当最后一个字吐出后，脖颈再度垂落。
黎楷小心地伸出捣药杵在人偶面前晃动，“又走了？还是没给诊金，难道还有第三个？”
人偶忽然抬手抓住黎楷手腕，脖子一节一节地转向他。
“喂……”黎楷感到木头抓握手腕的力道竟在逐渐加深，不由颤声道，“你看病就看病，不要乱来啊。”
“放手。”谢眠冷冷地开口。
人偶脖颈并未扭动，只是眼珠斜斜地转过来，睨着谢眠。
假眼中的恶意和挑衅肆无忌惮地涌出来。
这一幕属实有些恐怖，郁真尖叫了一声，恨不得整个人扑到林嚣尘背上。
谢眠眉头紧皱，正要出手时，人偶却骤然松开了黎楷。
脖子一百八十度扭转后，露出一张惨白的面皮。
黎楷立即捂住手腕，垂眸一看，白皙的腕间多出五道深深的指痕。
谢眠神色愈发冰冷。
“什么症状？说说看吧。”
轻柔的女声从人偶身上传来。
“大夫好，我可能是感冒了，最近每天晚上都会发高烧，清晨醒来又退下去，这样反反复复的，己经持续一星期了，你快帮我看看呀。”
“感冒药喝了吗？”谢眠不带一丝感情地问道。
“没有呢。三天前我托道具师帮我外出采买三九感冒冲剂，可他那马大哈，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我就没喝成。”人偶幽怨地回答。
“原来邮局那盒感冒药，是你的呀。”陆之渊稀奇地说道，“这也太巧了。”
“嗯？邮局……？”人偶疑惑道，“我的药丢在了邮局吗？”
陆之渊点点头，“有人在邮局分拣室的道具箱里发现了一盒三九感冒药，应该就是你委托的那位粗心道具师弄丢的吧。”
“原来如此。”人偶叹息一声，“不过算了吧，反正我人都在这里了，大夫，你帮我重新开一副感冒药吧。”
“这样就行了吗？”谢眠说道。
“嗯？”人偶貌似不解，“什么行不行？”
谢眠盯着人偶，“我给你开一副感冒药，这样就算通过你的考验了吗？”
人偶沉默半晌，忽然咯咯笑起来。
明明是轻柔而又愉悦的笑声，听起来却让人不禁泛起鸡皮疙瘩。
“你倒是敏锐……”人偶戏谑般说道，“想骗一骗你们可真不容易啊，不好玩不好玩。”
林嚣尘拇指按在桃木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出。
谢眠轻轻按住林嚣尘的手，也缓缓地笑了。
“你想玩医生和病人的游戏，我陪你。你要是玩腻了，想换个更刺激的……也不是不行，我奉陪到底。”
人偶不说话了。
似是斟酌了片刻，才又恢复了柔柔弱弱的声线，“哎，是我太心急了，感冒也分风热感冒和风寒感冒的，对吧？大夫你还是详细给我诊断一下吧，我可不想吃错药啦。”
谢眠不置可否，“除了发热，还有别的症状吗？”
“不知道这算不算症状……”人偶沉吟道，“最近我变得有些怕光，稍微晒一会儿皮肤就会红肿灼痛，擦防晒霜都没用，白天拍戏可太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