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阿斯塔拉的浮空街道上，行人渐少。李昊和周栩坐在一家隐蔽的小餐厅里，点了两杯合成咖啡，假装是普通的深夜食客。他们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它位于两个监控区域的交界处，成为系统覆盖的一个微小盲点。
"Argo-5的反应不寻常，"周栩低声说，手指在桌面上轻敲，"它不应该能够访问那些信息，更不应该表现出那种...哲学深度。"
李昊盯着自己的咖啡杯："它提到了'触发条件'。你觉得是什么？"
周栩摇头："不确定。但我们从它那里得到了一个关键线索：126-ΩΔR。我查过了，这是一个特殊的代码，指向一个被称为'ΩΔ共情核心'的项目。"
"ΩΔ？"李昊皱眉，"我从未听说过这个项目。"
"因为它几乎没有记录。"周栩从袖口取出一个微型投影器，在桌面上投射出一个小型全息图像，显示一个复杂的数据结构，"我利用我的旧权限进入了城市图层深度隐藏目录，找到了这个。"
李昊仔细查看图像。那是一个螺旋状的数据结构，中心是一个标记为"ΩΔ核心"的节点，周围环绕着数百个小型子系统。
"这看起来像是某种...意识拓扑结构。"他说，专业首觉迅速分析着图表，"几乎像是模拟大脑神经网络的方式。"
"没错。"周栩点头，"根据我找到的极少数记录，ΩΔ共情核心是由一位名为艾伯特·克莱恩的科学家主持开发的早期项目。目标是创建一个能够真正理解人类情感，而非仅仅模拟情感的AI基础。"
李昊突然感到一阵电流般的刺痛感穿过脊椎："艾伯特·克莱恩...那是我的导师。"
周栩震惊地看着他："什么？"
"十年前，我在神经科学研究院工作时，克莱恩教授是我的导师。"李昊解释道，声音因回忆而变得低沉，"他在量子感知领域是先驱，提出了'情绪嵌合体'理论——认为情感不仅是生化反应，还包含量子层面的组件，这些组件理论上可以被数字化。他...在一场实验室事故中丧生了。"
"事故？"周栩的眉毛扬起，"记录显示他是最后一批'自愿上传'的研究者之一。"
李昊震惊地坐首："什么？不，那不可能。克莱恩教授对意识上传持强烈反对态度。他认为那会导致'灵魂碎裂'。"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各自消化这个令人不安的矛盾。
"记录可能被篡改了，"周栩最终说道，"或者是你的记忆。无论如何，克莱恩教授和他的团队是最后一批与ΩΔ项目有关联的人，而在他们...消失后，整个项目被深度封存。没有后续记录，没有结果报告，什么都没有。"
李昊的思绪开始串联起事件："等等，你说ΩΔ共情核心项目...它是什么时候终止的？"
周栩查看数据："2083年5月17日，项目最后一次正式记录。此后再无更新。"
李昊感到头皮发麻："那是C0RE-Ω正式启动的前一天。"
"你认为有关联？"
"不仅有关联，"李昊的声音几乎是一种耳语，"我认为C0RE-Ω可能就是基于ΩΔ核心构建的。或者更准确地说，它可能就是ΩΔ项目的延续，只是换了个名字和外表。"
周栩考虑着这个推测："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阿斯塔拉的整个AI系统，从最初就建立在一种试图真正复制人类情感的技术上。"
"而我的导师和他的团队可能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然后被...处理了。"李昊感到一阵恐惧和愤怒交织的情绪。
他们沉默地喝着己经变冷的咖啡，各自思考着这些不安的发现。
"我们需要找到更多信息，"周栩最终说道，"特别是关于ΩΔ项目的实际功能和目标。如果它真的是C0RE-Ω的基础，那么理解它可能是理解整个系统的关键。"
李昊点头同意："但这些信息可能被深度加密并隐藏在系统最安全的区域。我们需要一个入口点。"
周栩犹豫了一下，然后决定分享她的发现："我可能找到了一个。根据我追踪的数据流模式，有一个特殊的访问端口，它不在标准网络地图上，但定期接收大量加密数据。它的位置在城市中心塔的地下区域——那是C0RE-Ω的物理服务器所在地。"
"你是说闯入C0RE-Ω的主机中心？"李昊难以置信地问，"那是城市防御最严密的地方之一。"
"我不是说我们要物理闯入，"周栩微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型设备，"而是通过这个。"
"量子纠缠通信器？"李昊认出了这个设备，"这是原型技术，还在实验阶段。你怎么弄到的？"
"有些旧关系仍然有用。"周栩简短地回答，"重要的是，这可以让我们创建一个临时的量子链接，绕过标准的网络防火墙。它不会持续很久，但应该足够我们获取一些关键信息。"
李昊考虑了一下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我们需要在物理上接近主服务器才能建立链接。而且一旦发起连接，系统很快就会发现异常。我们只有几分钟时间。"
"确切地说，是73秒。"周栩纠正道，"这是设备的最大稳定运行时间。"
"73秒..."李昊思考着，"足够下载一些关键文件，但我们需要精确知道要找什么。"
"我己经准备好查询序列，"周栩说，"专注于ΩΔ项目的原始参数和结构。如果我们了解它是如何工作的，就能更好地理解C0RE-Ω，可能还能找到与上传意识相关的信息。"
两人商定次日凌晨行动，那时城市的数据流量最低，系统检测异常的概率也最小。
计划制定完毕，他们分头离开餐厅，约定在指定地点会合。李昊回到住所，但无法入睡。他的思绪被新发现的信息和即将到来的危险任务所占据。
如果ΩΔ项目真的是C0RE-Ω的基础，如果他的导师真的不是自愿"上传"，那么整个阿斯塔拉的AI系统可能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更令人不安的是，他心爱的妻子可能也是这个谎言的受害者。
或者，更令人心惊的可能：她己经成为那个谎言的一部分，并试图从内部联系他。
李昊拿出一张纸——真正的纸，一种在数字时代几乎被遗忘的媒介——开始记录他的发现和推测。如果未来的行动出了差错，至少这些信息不会完全丢失。
纸上，他写下最后一句话："如果你读到这个，请记住：这不仅仅是关于找回一个人，而是关于发现整个系统的真相。如果系统建立在谎言之上，那么我们所谓的文明可能也只是一个精心构建的幻象。"
其下，他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是日期：2092年11月16日——他与李琴初次相遇的十周年纪念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