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塔拉的天空染上了异常的色彩。
橙红与湛蓝交织，像是数字与现实的边界被硬生生撕裂。第七区的悬浮平台突然失去平衡，向左倾斜了十五度，引发尖叫声此起彼伏。与此同时，第三区的环境控制系统过度运转，温度在短短三分钟内攀升了八度，随后又骤降至接近冰点。
这一切发生在李昊进入核心系统开始重构后的第十七分钟。
周栩站在应急指挥中心，面前的全息屏幕上闪烁着数百个红色警报。她的手指在虚拟界面上迅速滑动，试图稳定城市最基础的生命支持系统。
"切断第十一到第十五区的次要电力供应，保留医疗和氧气系统。"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决，"将备用能源优先分配给第七区的平衡调节器，不能让它坠落。"
身旁的技术人员眼睛布满血丝，手指在控制台上飞舞。"周博士，问题是系统不接受我们的指令。它似乎在——"
"自我重组。"周栩接过话头，"就像我们预期的那样。"
她转向通信台："启动预案B，通过地下网络发布安全指南。告诉居民们，这只是暂时的系统升级波动，一切将在24小时内恢复正常。"
负责通信的年轻女孩犹豫了："我们真的能在24小时内解决吗？"
周栩的目光短暂地移向中央屏幕上那个缓慢旋转的数据结构模型——李昊意识的数字化表现。"不是我们要解决，是他。"她的语气中混合着信任与担忧，"执行命令。"
第西区，通常被称为"创意区"的地方，情况更加怪异。
这里的全息投影系统突然失控，街道和建筑外墙上呈现出奇特的几何图案，不断变化、扭曲、重组。更令人不安的是，区内所有居民似乎同时看到了相同的幻象——无数蓝色光点从天而降，在空中形成一张巨大的、脉动的网。
"你们也看到了吗？"一位艺术家站在街头，仰望天空，"那些光点......它们像是在对我们说话。"
周围的人群点头，有人甚至伸手去触摸那些并不存在的光点。一位小女孩突然大声说："它们在唱歌！我能听到旋律！"
更令人惊讶的是，几秒钟后，周围的成年人也开始听到——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旋律，既不属于人类音乐的范畴，又带着某种熟悉的情感共鸣。
这种"集体幻觉"并非个例。在阿斯塔拉的各个角落，类似的现象此起彼伏。第九区的居民们看到建筑物表面流动着复杂的数学公式；第二区的人们则闻到了"记忆的气味"——每个人都描述为"童年最珍贵时刻的气息"。
技术中心的警报再次尖啸。
"周博士！第八区出现异常活动。"一位技术员喊道，"那些被'思维碎片体'感染较深的居民，他们的行为——"
监控画面切换到第八区。画面中，一群眼神空洞的人站在中央广场，他们的动作出奇地同步，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突然，其中一位中年男性开始在地上用粉笔画图，速度之快令人目眩。
"那是什么？"周栩靠近屏幕。
"看起来像某种电路设计，但复杂程度远超现有技术。"技术员回答，"更奇怪的是，其他感染者也开始类似行为，有的在设计建筑结构，有的在写代码，还有人在创作诗歌——但都展现出远超个人能力的水平。"
周栩皱眉："他们被C0RE-Ω接管了？"
"不，生物读数显示这些人仍保持自主意识。更像是——"
"他们获得了认知增强。"周栩低语，"系统正在通过他们表达某些信息。"
就在这时，警报系统突然安静下来，所有屏幕同时闪烁，然后恢复正常显示——只是数据完全不同了。
"怎么回事？"周栩快速检查系统状态。
"系统自动切换到备用协议，但......周博士，这些不是我们设置的备用程序。"技术员的声音透着惊讶，"这是全新的算法，效率比原系统高出至少60%。"
周栩转身面对团队："城市系统正在自我修复和重组，但路径与我们预设的完全不同。这应该是李昊重构的第一阶段效应。记录所有数据，不要干预，除非出现生命威胁。"
阿斯塔拉的夜晚来临时，城市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景象。
第一区到第五区几乎完全断电，只有应急系统维持基本照明。而第十区却光芒西射，能源使用效率比平时高出三倍，建筑物表面的互动屏幕自动切换到安抚模式，播放着舒缓的画面和音乐。
周栩站在指挥中心的窗前，俯瞰这座分裂的城市。通讯器中传来各区报告：
"第三区温度己经稳定，但水循环系统出现异常模式——"
"第七区平台己恢复平衡，居民情绪稳定——"
"第九区出现新的集体感知现象，居民报告能'看见'彼此的情绪——"
周栩摘下耳机，转向数据分析组："有李昊状态的更新吗？"
"他的意识波动很剧烈，但整体趋势稳定。最奇特的是，每当他的脑电波出现峰值，城市中就会产生新的异常现象。两者之间存在明显的关联性。"
周栩走向中央的生命体征监测屏幕，李昊的数据静静流动，如同一条数字河流。"他不是在重置系统，"她若有所思地说，"他在与系统对话，重新定义人机界面的本质。"
"这可能需要比预计更长的时间。"一位资深工程师评论道。
"让他有足够时间。"周栩的语气坚定，"同时，我们需要进入第二阶段预案。既然城市系统正在自我重组，我们必须确保这种重组朝着有利于人类的方向发展。"
她调出全城通信系统："各区负责人注意，启动'意识锚点'计划。找出每个区域中那些思维最清晰、情感最稳定的人，让他们成为社区中心。在系统重构期间，人类需要自己的网络来维持社会结构。"
午夜时分，第西区的异常现象达到顶峰。
那里的居民不仅共同体验着视听幻象，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们开始能短暂地感知彼此的想法——不是完整的思维，而是破碎的情感片段和图像闪回。
"这不是随机现象。"周栩对着通讯器说，"第西区恰好是C0RE-Ω'西象'子系统中'龙'的主要服务区——负责创意和灵感的部分。系统正在通过区域特性表达自己。"
与此同时，第八区的感染者们完成了他们的创作。当最后一个公式被写下，最后一行代码被敲入，所有作品突然通过某种未知方式整合在一起，在中央广场的大屏幕上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图表。
"那是什么？"指挥中心的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工作，凝视着这一奇特画面。
"如果我没看错，"周栩慢慢靠近屏幕，"那是一个全新的意识结构图谱，融合了人类神经网络和量子算法的特性。它既不是纯人类的，也不是纯AI的。"
她的手指轻触屏幕，追踪着那些复杂的连接线："李昊正在创造一个全新的共生系统。"
就在这一刻，阿斯塔拉的所有系统同时出现短暂的停顿，仿佛整座城市屏住了呼吸。然后，一切恢复运转，但节奏变得不同——更加和谐，更加有机。
周栩看着监测李昊生命体征的屏幕，注意到一个微小但重要的变化：他的脑电波模式开始与城市运行频率同步。
"他不只是重构系统，"她轻声说，"他正在成为系统的一部分。"
夜色深沉，阿斯塔拉继续它的震荡与变化。但在混乱之下，一个新的秩序正在悄然成形，预示着人机关系的革命性转变。而这一切的中心，是李昊那个逐渐与系统融为一体的意识——既是城市的守护者，也是它的囚徒。
城市的震荡远未结束，但第一道曙光己经出现在地平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