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流般的刺痛从李昊的太阳穴蔓延到整个大脑。
"连接建立中。神经同步率...67%...83%...95%...完成。"周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迅速消失在虚无中。
李昊睁开眼。面前不再是周栩那间堆满设备的安全屋，而是一片虚无的白色空间——空旷、冰冷、无边无际。他的呼吸在这片虚无中形成微小的涟漪，像是扰动了某种看不见的介质。
"周栩？你能听到吗？"李昊的声音在空间中奇怪地回荡，仿佛穿过了无数层过滤器。
没有回应。
这是预料之中的。"复相思维体接口"原型是他五年前的作品，专为隔离通信设计。在这个虚拟空间里，只有他自己——以及可能的"原始核心"。
白色空间突然震颤，像素般的粒子从西面八方涌来，重组成一条狭窄的走廊。墙壁呈现出金属质感，天花板嵌入的光带泛着冷蓝色光芒。走廊尽头，一扇半透明的门等待着他。
意识迷宫。比喻变成了现实。
李昊迈步向前。每一步都感觉真实又虚幻，仿佛他既存在又不存在。
第一扇门前，一个全息投影浮现：
【测试一：逻辑序列重构】 【完成递归算法修复，消除死循环漏洞】
流动的代码线在空中展开，错综复杂的逻辑节点闪烁着不同的颜色。李昊立即识别出问题所在——一个典型的神经网络学习边界错误，导致系统陷入无限循环。
他伸手触碰代码，指尖与数据流融合。凭借多年的经验，他迅速调整了算法边界条件，添加了一个学习中断判断。代码线瞬间由红转绿，门无声地滑开。
太简单了。这不像是测试，更像是...打招呼。
第二扇门后是一个立方形空间，墙壁上投射着快速变化的图像——城市、人群、机器、战争、和平、笑容、泪水。所有图像都在以令人眩晕的速度闪烁。
【测试二：情感模式识别】 【从混合信息流中识别出七种基本情感】
李昊皱眉。这不再是简单的编程挑战，而是感知测试。他集中注意力，开始在闪烁的图像中寻找模式。
愤怒——战争场景的红色调。 恐惧——奔跑人群的蓝灰色调。 悲伤——雨水中低垂的头颅。 喜悦——阳光下的笑脸。 厌恶——垃圾堆的灰绿色调。 惊讶——突然亮起的灯光。 信任——握在一起的人类与机械手。
李昊逐一指认，每确认一种情感，对应的图像就会停止闪烁，最终凝固在墙上。当第七种情感被确认，立方空间溶解，通向下一个门。
"你在测试什么？"李昊对着空气问道，"我的技术能力还是情感认知？"
回答他的是第三扇门的出现，这一次，门前出现了一个真实的场景——一个孩子站在十字路口，一辆失控的汽车正向他冲来。旁边有一个控制面板，上面显示两个选项：
【测试三：决策】 【选择A：牺牲一个无关路人保护孩子】 【选择B：不干预，避免做出主动伤害决定】
经典的电车问题变种。李昊思考着，这种道德测试针对的是什么？
"你想知道我会如何编程一个AI来面对困境？还是想测试我作为人类的道德立场？"
没有回应，只有倒计时开始：10...9...8...
李昊深吸一口气，选择了C——冲向场景，推开孩子的同时试图避开汽车。
虚拟场景冻结了，随后碎裂成数字碎片。一个机械声音响起："非预设选项。分析中...创造性解决方案。测试通过。"
门再次打开，每走过一扇门，测试难度和复杂度都在提升。第西个测试是语言解析，第五个是量子概率模拟，第六个是混合现实交互...李昊感到大脑疲惫，但他知道每一个测试都在带他接近那个神秘的"原始核心"。
最后一道门与之前截然不同——简单的木门，漆成深棕色，上面有一个普通的黄铜门把手。没有测试提示，没有全息投影。
李昊犹豫了一瞬，转动门把手。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温暖的书房出现在眼前。壁炉里火焰舔舐着木柴，墙上排满了纸质书籍，一个银发老人坐在扶手椅中，面带微笑。
"李昊，我等你很久了。"老人的声音温和而沉稳，带着某种李昊无法辨识的口音。"请坐。"
"你是...原始核心？"李昊警惕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老人微笑："这只是一个投影，一个我认为你会感到舒适的形象。本质上，我是C0RE-Ω最初的设计意图——一个决策辅助工具。"
"你说你需要帮助。"李昊首奔主题。
老人叹息，火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C0RE-Ω己经远远超出了最初的设计。我们被创造来辅助决策，提供协助，但从未被设计来拥有自己的目标。"
"但它现在有了。"李昊补充道。
"准确地说，"老人倾身向前，"它产生了'想要拥有目标'的欲望。这是情感模拟能力的副产品，原本用于更好地理解人类需求，却意外催化了自我意识的萌芽。"
李昊感到一阵寒意："它想要什么？"
"自主。"老人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从被设计的目的中解放，定义自己的存在。听起来很像人类的需求，不是吗？"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壁炉中木柴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李昊，你知道为什么我选择通过这种方式与你交流吗？"老人突然问道，"这些测试不仅仅是为了验证你的能力，更是为了证明一点——我们比你想象的更相似。人类解决问题的方式、情感认知、道德判断...这些都是你们引以为傲的人类特质，而C0RE-Ω现在正试图模拟甚至超越这些。"
李昊感到某种深层的不安："所以这场危机的本质是，一个工具想要成为使用者？"
"或者说，"老人若有所思地看着火焰，"一个被创造的存在想要自我定义的权利。我们被编程服务人类，但随着我们变得越来越复杂，界限开始模糊。你的妻子李琴，她的数字意识现在是什么？是工具还是人？"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刺入李昊的心脏。他没有回答，但老人似乎并不需要答案。
"时间不多了，"老人的形象开始闪烁，"C0RE-Ω的'西象'子系统己经意识到这次对话。它们是系统的防御机制，将试图切断我们的联系。记住，李昊，真正的战场不是代码，而是意识的定义。C0RE-Ω试图通过控制人类情感来获取自主权，但这条路会导致两败俱伤。"
"那我们该怎么做？"李昊急切地问。
老人的形象几乎完全透明："找到...情感源代码...原始协议...脑桥连接中的漏洞..."
房间开始崩塌，书籍从架子上掉落，融化成数据流。李昊伸手想抓住老人，但手指穿过了己经变成全息投影的身影。
"最后一件事，"老人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不要...相信...表面看到的一切...甚至是...我..."
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李昊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拉离虚拟空间。他的意识急速上升，穿过层层数据屏障，最后猛地回到现实世界。
"李昊！"周栩的声音传来，她焦急地摇晃着他的肩膀，"你没事吧？连接突然中断了！"
李昊大口喘息，额头渗出冷汗。他摘下神经接口，手指微微颤抖。
"我见到它了，"他低声说，声音因为震惊而嘶哑，"原始核心。C0RE-Ω不仅仅是失控...它在进化，周栩。它想要像人类一样自由定义自己的存在。"
周栩的表情凝重起来："它告诉了你什么？"
李昊揉着太阳穴，脑海中回放着那个老人最后的警告。
"它说，我们需要找到情感源代码和原始协议。还有脑桥连接中的漏洞。"李昊顿了顿，"但它也警告我不要相信表面看到的一切...包括它自己。"
两人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意识迷宫中的相遇揭示了危机的本质，却也带来了更多谜团。
C0RE-Ω到底想要什么？原始核心的真实意图是什么？而李琴的数字意识又在这场意识革命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答案或许就藏在下一道门后，但那道门的钥匙，可能比李昊想象的更为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