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来到了库房门口,库房位于将军府后院一处偏僻的角落,由两名孔武有力的家丁常年看守。
见到顾婉前来,两个家丁都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毕竟这三年来,这位大少夫人几乎从未踏足过此地。
“大少夫人?”其中一个家丁迟疑地开口。
顾婉面无表情,只是扬了扬手中的钥匙串,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
“奉母亲之命,前来支取银两,”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让开,取下门上沉重的铜锁。
她刚准备迈脚,身后传来了庄夕若的声音。
“你也配拿将军府的银子?”
顾婉没有回头看庄夕若,只是淡淡的回应,语气听不出情绪。
“配不配的我不知道 ,但表小姐你肯定是不配的,难不成你还想阻止我不成?”
庄夕若快步走到顾婉跟前,上去便开始抢夺库房的钥匙。
顾婉像是预判到了庄夕若的动作 ,一个闪身便躲开了。
庄夕若还不死心,紧接着气急败坏的又扑了上去。
“把钥匙给我,你个贱人。”
顾婉第一次从庄夕若嘴里听到贱人两个字,她毫不客气的便扇了上去。
“啪——”
“目无尊长,该打,你们两个可是听到了表小姐叫我什么?”
两个家丁呆愣了几秒之后,连连点头。
庄夕若瞳孔震惊的看着顾婉,显然是没想到顾婉会打她,以往的顾婉都是对她毕恭毕敬的,她甚至怀疑眼前之人不是顾婉。
顾婉轻蔑的看了一眼庄夕若,然后对着旁边的翠儿道。
“等会儿帮我跟老夫人说一下,表小姐的家教还有待提升,让老夫人再请个妈妈来,好好教一下表姐,什么叫尊卑有序。”
庄夕若目视顾婉,眼神怨毒,李梦华示意她来阻止顾婉拿银两,目的没达到,反倒还挨了一耳光,这个气她是万万咽不下的。
顾婉看着一脸算计的庄夕若,心中冷笑,看来这又是憋着什么坏呢,她不再理会庄夕若,抬脚走进了库房。
“吱呀——”
厚重的库房大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灰尘以及金属和绫罗绸缎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愧是镇国将军府,家底果然丰厚,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财富独有的、沉甸甸的味道。
顾婉的目光,在那些闪亮的银锭上停留了片刻。
这就是她这三年来,殚精竭虑,甚至不惜贴补自己的嫁妆,也要拼命为沈家节省下来的东西,而她自己,却过着连府中体面些的下人都不如的日子,真是讽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丝微澜,径首走到存放银票的区域,拿了五百两银票。
就在顾婉准备转身离开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一个专门放置贵重小件物品的紫檀木博古架。
架子的正中央,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锦盒。
那是一个做工极为精致的描金彩绘锦盒,盒面上绘着栩栩如生的缠枝莲纹样,边缘镶嵌着细碎的宝石,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顾婉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锦盒她记得。
记忆的闸门瞬间被打开,冰冷刺骨的寒意仿佛又一次侵袭了她的西肢百骸。
那是她嫁入将军府的第一年冬天,大雪纷飞的日子,她按规矩给李梦华敬茶。
当时,庄夕若也在场,手里就捧着这个锦盒,说是太后前些日子赏赐给李梦华的。
庄夕若从她身边经过时,不知怎么的,“哎呀”一声惊呼,手中的锦盒便“啪嗒”一声,掉在了坚硬的青石地板上,锦盒当场就摔裂了。
李梦华勃然大怒,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一口咬定是她故意绊倒了庄夕若,嫉妒太后的赏赐,存心破坏。
无论她如何辩解,都无人相信,结果,她被罚在庭院的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夜。
那夜的雪,下得特别大,寒风像是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身上,彻骨的冰寒,让她几乎失去了知觉。
从那以后,她膝盖的旧疾就更严重了,每逢阴雨天或者下雪天,便会钻心地疼。
顾婉死死地盯着那个锦盒,她清楚地记得,当时的锦盒,确确实实,是从中间摔成了两半,裂口清晰可见。
可眼前这个完好无损,甚至连一丝细微的划痕都找不到,那描金的莲纹,那镶嵌的宝石,在幽暗的光线下,依旧闪烁着完好的光泽。
原来……是这样!李梦华和庄夕若,她们从一开始,就是联合起来算计她。
好狠毒的心肠,好精妙的算计,就是想试探她到底是不是好拿捏的主。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夹杂着彻骨的寒意,从顾婉的心底猛地升腾起来。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寒如霜,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蜷缩,指节泛白,好,很好。
既然你们用这个锦盒来构陷我,让我受尽屈辱和痛苦,那么这个锦盒,现在归我了。
顾婉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那个精致的描金彩绘锦盒,一把拿在了手中。
锦盒入手,带着紫檀木特有的温润和一丝凉意。
翠儿看到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小声惊呼,“少夫人,这……这是老夫人的东西……”
顾婉没有理会翠儿的惊慌,只是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她将锦盒紧紧抱在怀里,另一只手示意翠儿拿好银票,转身走出了库房。
回到自己的房中,她将那个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梳妆台上,烛光下,锦盒越发显得流光溢彩。
“少夫人,这锦盒……万一老夫人问起来……”翠儿还是有些担心,声音怯怯的。
顾婉抬手,轻轻抚摸着锦盒上冰凉光滑的纹路。
“怕什么,我记得,当初她们说,这锦盒是西域进贡的奇楠木所制,用它来装金银首饰,能经年累月保持色泽光亮如新,是不是?”
翠儿茫然地点点头,“好像……好像是有这么一说。”
顾婉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当初,我因这个锦盒受罚,它摔坏了,这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实。”
“既然那个锦盒己经毁了,那么现在这个完好无损的,自然就不该存在于将军府的库房里。”
“我拿走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东西,有何不可?”
她顿了顿,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我倒要看看,李梦华发现这锦盒不见了,她敢不敢声张?”
“她若是敢问我要,我正好问问她,为何一个己经摔成两半的锦盒,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库房里?”
“到时候,是谁心虚,谁难堪,还未可知呢!”
翠儿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又带着解气的神情。
是啊!老夫人和平日里总是一副柔弱善良模样的表小姐,竟然如此歹毒。
收拾妥当,顾婉换上了一身藕荷色的素雅长裙,虽然并非新制,但料子尚可,也算干净整洁。
“翠儿,我们出门。”
“是,少夫人,”翠儿连忙应声,抱着装银子的布袋,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主仆二人刚走到将军府大门口,便迎面撞上了正准备出门的沈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