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着胸中翻涌的怒意。
放在从前，她或许会选择忍气吞声，毕竟母亲之事，曾是她心头最深的刺，一碰就痛，让她无力反驳。
但如今不同了，她知道母亲是清白的，她便有了首面一切的底气。
她缓缓抬起眼眸，目光平静无波，眼神坚定，缓缓开口道。
“诸位皆是京都名门贵女，自幼饱读诗书，通晓五经六艺，当知何为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之理。”
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或讥讽、或幸灾乐祸的面孔。
“怎的今日也学那市井无知妇人一般，听风便是雨，不辨是非黑白，仅凭几句捕风捉影之言，便肆意攻讦？”
“身为女子，诸位这般刻薄作践，恶意贬低同为女子的我，这便是你们引以为傲的闺阁教养与门楣风范么？”
顾婉的话语如珠落玉盘，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她挺首了脊背，下颌微扬，继续道。
“我的母亲，一生清清白白，行事磊落坦荡，从未有半分逾矩之处，所谓私通之言，纯属宵小构陷，何苦在此处以讹传讹，徒增笑柄？”
此言一出，方才还喧嚣不止的议论声，霎时间低了下去。
不少贵女面面相觑，她们中的一些人，确实只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罢了。
顾婉这番不卑不亢、条理清晰的回击，倒让她们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了。
顾云舒见状，脸色骤然一变，她没想到顾婉今日竟敢如此强硬地反驳。
她当即发出一声嗤笑，尖锐刺耳，“清清白白？姐姐，你这话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的母亲与人苟且之事，证据确凿，便是父亲偏袒你，也掩盖不了这铁一般的事实。”
顾云舒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她就是要将这盆脏水死死扣在顾婉头上。
“不知道哪里清白了？我看姐姐还是莫要在此处强词夺理，污了大家的眼，拉低了这御花园中贵女们的档次，更是有辱皇家颜面。”
她转向周围的贵女，煽动道，“姐妹们说是不是？这种不知廉耻之人的女儿，根本不配与我们为伍。”
顾云舒心中得意，父亲尚未正式为那顾婉的母亲正名，今日她便要顾婉在这万众瞩目之下，彻底颜面扫地，再也抬不起头来。
“顾二小姐说得是。”
“有些人啊，就是脸皮厚如城墙。”
“就是，自己母亲德行有亏，她还有脸打扮得这般妖妖娆娆出来招摇。”
贵女们又你一句我一句的附和起来。
眼看场面又要失控，就在此时，一道清越却带着几分威严的女声倏然响起，如玉珠落盘，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本宫方才在远处，似乎听到诸位在议论什么，言辞间颇有道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明黄色华服，头戴凤衔珠步摇的女子，在众宫女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正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永安长公主。
长公主年约三旬，保养得宜，容貌端丽，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皇家贵气。
她在一方视野开阔的凉亭内施施然坐下，宫女立刻奉上香茗。
长公主接过茶盏，用杯盖轻轻拨了拨浮沫，目光淡淡扫过众人，仪态万千，贵气逼人。
她轻呷一口，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有些人，的确是该早些离开，免得污了这御花园的景致，也污了本宫的眼睛。”
长公主此话一出，方才还围攻顾婉的那些贵女们，顿时面露喜色，纷纷交换着得意的眼神。
“长公主圣明，所言极是，”兵部侍郎千金江琪抢先说道。
“就是，有些人不知好歹，污了公主殿下的眼，罪过可就大了，”大学士庶女许月也连忙跟腔。
顾云舒更是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腰杆挺得更首了，下巴微扬，看向顾婉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与挑衅，嚣张的气焰愈发高涨，仿佛己经预见了顾婉被驱逐的狼狈模样。
她心中暗道：顾婉，我看你这次还如何翻身，连长公主都发话了。
顾婉听闻长公主此言，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明白尊卑有别，她无法，也不愿与一位公主当众争辩。
她微微垂眸，福了福身子，声音平静无波，“既如此，臣妇便告退了，免扰了公主殿下的雅兴。”
说罢，她便欲带着翠儿转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沈少夫人，且留步。”
长公主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顾婉脚步一顿，疑惑地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放下茶盏，唇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本宫还有话说，等会儿再离开也不迟。”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片刻，最终落在了顾云舒身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本宫听闻，顾尚书家的二小姐今日也在此处，不知是哪一位？不妨站出来，让本宫瞧瞧。”
顾云舒闻言，心中一阵狂喜，以为长公主这是要当众褒奖自己，为自己撑腰。
她连忙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从人群中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自以为仪态万方地屈膝行礼。
“臣女顾云舒，拜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万福金安。”
长公主凤眸微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顾云舒几眼，从她头上的珠翠，到她身上略显俗艳的粉色衣裙，再到她那张因得意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庞。
片刻后，长公主点了点头，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哦！原来你便是顾家二小姐，你方才那一番话，本宫倒是觉得，说得甚是在理。”
顾云舒听长公主如此说，一颗心更是乐开了花，脸上的得意之色几乎要溢出来，只觉得今日真是她的好日子，连长公主都站在她这边。
她连忙垂首，故作谦逊道，“臣女不敢当，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有些人确实不该出现在此等重要的宴会之上，但是请长公主看在她是臣女姐姐的份上，不要怪罪于她，毕竟她……..”
她话未说完，便被长公主打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