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此刻正在自己的院中,悠哉悠哉地坐在廊下,面前的小几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糕点和一壶清茶,翠儿在一旁给她打着扇。
今日在尚书府出了一口恶气,顾婉心情着实不错,连带着胃口都好了几分。
“嗯,这梅花酪做得不错,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顾婉捏起一块梅花形状的糕点,细细品尝着,眉眼间带着一丝惬意。
就在这时,长生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
“少……少夫人,不好了,少将军他……他受伤了,请您快去看看。”
顾婉闻言,捏着糕点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长生,秀眉微挑,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受伤?他又怎么了?”她脑中第一个闪过的,便是沈临风那只娇贵的拇指,“他那根金贵的指头,莫不是又想让我去给他吹吹仙气?不去。”
她撇了撇嘴,补充道。
“你们少将军那手指头丁点大的伤口,有什么好看的?让他找周姨娘去,周姨娘素来温柔体贴,定能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说不定还能含在嘴里暖暖呢。”
长生听得额头首冒冷汗,少夫人这话也太……太彪悍了,他连忙摆手,焦急地解释道。
“少夫人,不是手指,是……是胸口,少将军方才在院中与属下切磋,不慎……不慎被属下……被属下误伤了胸口,流了不少血。”
他刻意加重了“误伤”和“流了不少血”的字眼,企图引起顾婉的重视。
“胸口?”顾婉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她放下手中的梅花酪,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不是手指?怎么变成胸口了?沈临风那厮,不好好待在书房养他那“金贵”的拇指,跑去跟长生切磋什么?还伤了胸口?
他怎么会打不过长生?
顾婉心中升起一丝狐疑,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倒不是多担心沈临风,只是……那家伙毕竟刚刚才在尚书府替她撑了腰。
“他没事切磋什么?还伤了胸口?”顾婉嘀咕了一句,心中那点看热闹的好奇心,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隐忧,让她最终还是站起了身,“带我去看看。”
不管怎么说,去瞧瞧总没错,万一真伤得重了,她也好……嗯,也好嘲笑他几句。
长生闻言,如蒙大赦,连忙在前面引路。
顾婉带着翠儿,随着长生七拐八绕,很快便来到了沈临风书房外的庭院。
还未走近,她便远远瞧见沈临风歪歪斜斜地倚在院中的石凳上。
只见他一手紧紧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俊朗的眉头紧紧蹙着,脸色也确实比方才在马车上时苍白了几分,薄唇紧抿,额角似乎还有细密的汗珠。
那身玄色的衣袍胸前破开了一道口子,隐约能看到里面被鲜血浸染的痕迹。
他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平日里绝不会在他身上看到的脆弱感。
顾婉脚步一顿,看着沈临风这副“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模样,眼角控制不住地又跳了跳。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有点刻意呢?
顾婉的脚步顿在庭院的月亮门外,将沈临风那副“惨状”尽收眼底。
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微微眯起,心中冷笑连连,他这个样子可一点也不像个大将军,倒像个柔弱书生。
“怎么回事?”
顾婉按捺住心头的吐槽,款步走了过去,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好端端的,怎么又受伤了?你这身子不是铁打的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沈临风身边,目光落在他胸前那片刺目的血迹上,眉头不由自主地蹙得更紧了些,不知为何,瞧见那血色,她心口竟也跟着微微一抽。
沈临风闻声,缓缓抬起头,那张素来英气逼人的俊脸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神迷离,像是随时都会晕过去一般。
他看着顾婉,薄唇翕动,声音虚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掉。
“你……你来了……”
他费力地喘了口气,配合着咳嗽了两声。
“咳咳……都怪长生,非说……非说要与本将军切磋武艺,你也知道,本将军这拇指……哎,受了伤,握剑本就不稳,一个不察……便……便被他寻了空子,伤着了胸口。”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长生,下巴“哐当”一下差点没砸到自己脚面上。
他瞪圆了眼睛,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少将军在说什么?
什么叫他非要切磋?什么叫他寻了空子?明明是您老人家非要拉着属下,还故意不躲,硬生生往剑上凑的好不好?
这锅……这锅就这么硬生生、赤裸裸、不带半点掩饰地甩给他了?
长生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胸口憋着一股气,上不去也下不来,想反驳,可一对上沈临风那“虚弱”中带着警告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能说什么?说自家少将军为了骗少夫人心疼,不惜用苦肉计,还拉他当垫背的?
一时间,长生只能张口结舌,站在原地,活像个吞了黄连的哑巴,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敢怒不敢言,心中又无数匹马呼啸而过。
顾婉看着沈临风似乎伤的很重的样子,心莫名的揪了起来。
“胸口受伤可大可小,耽搁不得。”
顾婉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转向长生,吩咐道,“长生,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府医,给将军瞧瞧伤势。”
长生闻言,刚想应声去找钱仲。
“不必了……”沈临风却在此时气若游丝地开了口,一只手还紧紧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却悄悄在顾婉看不见的地方,对着长生的方向摆了摆。
他虚弱地补充道,“钱仲他……他今日家中老母病重,告假回乡探亲去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那语气,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巧了不是!
就在沈临风话音刚落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提着药箱,哼着小曲儿,从不远处的抄手游廊慢悠悠地晃了过来。